第52節(jié)
琯夷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謝謝。” 蕭璟正在與一名紫袍男子敘話,抬眸看到他們匆匆走了過來,“受著傷還到處亂跑?!?/br> 琯夷木然的輕靠在蕭璟的肩膀上便嚎啕大哭,他一時有些摸不著頭腦,伸手輕輕拍了拍她,“怎么了?誰欺負你了?” 他不問還好一問反而哭得更兇了,抵唇輕咳一聲故意道:“你這樣抱著我會不會不太好?” “反正……反正我一直把你當(dāng)做我的孩子,我總不能抱著……別的男人哭吧……” “你的孩子?大逆不道!你給本王留點面子好不好?” “那……那是也是弟弟呀!”她抽泣道,“你不要說我以下犯上了。” 蕭璟無可奈何的摸了摸她的頭,“好好好,你說孩子就是孩子,說弟弟就是弟弟。” 琯夷哭著哭著驟然反應(yīng)了過來,退后幾步含淚看著蕭璟結(jié)結(jié)巴巴道:“太子殿下……我……我沒有要……要冒犯你的意思……我只是……只是……” “梨花一枝春帶雨,想不到指揮千軍萬馬的巾幗女英雄是個嬌俏的小美人?!弊吓勰凶右浑p狹長的丹鳳眼上揚透著幾分風(fēng)流。 蕭璟介紹道:“玄奕大祭司。” 雁月大祭司卜天命司國運,連當(dāng)今皇上都會禮讓三分,琯夷委身一禮,“民女拜見大祭司?!?/br> 他用折扇挑起她的手腕,蕭璟瞪了他一眼,玄奕道:“看什么看,我?guī)托∶廊瞬榭匆幌聜麆荨!?/br> “有勞大祭司了?!?/br> “瞧瞧你們這些不懂得憐香惜玉的粗人?!毙容p嘆一口氣搖了搖頭,“氣血兩虧,容我給姑娘配一味藥丸試試看?!?/br> “好。”她又施了一禮,“我有些累了,先行去歇息了?!?/br> 目送琯夷入房,蕭璟道:“你還不打算對本王明言嗎?本王相信李總管的為人,也相信他對琯夷姑姑絕非逢場作戲?!?/br> “太子殿下若有自己的判斷又何需問我呢?” “本王只是猜不透他意欲何為?” 玄奕漫不經(jīng)心的搖了搖折扇,“成忱此人太子殿下又能猜得透幾分呢?” 蕭璟僵愣在原地,父皇登基五年,朝政漸漸穩(wěn)固,李成忱漸漸隱藏起自己所有的光芒拘與深宮做個疏冷自傲不近人情的宦官,可所有人都似乎忘了他八面玲瓏逢場作戲,為達目的不擇手段,前一刻似和煦溫暖的春風(fēng)下一刻便會成為淬著劇毒的匕首。 父皇曾言他有治國濟世之才,亦有決勝千里之謀,這樣一個人他從未看透一分。 他道:“總有例外,他算計的人最終下場不都死了么?” “整天死啊死的,沒個清靜,我自認倒霉被困在了越州,他的事情我可沒興趣打聽,彎彎繞繞,頭疼的要命,我去睡了,太子殿下自便?!?/br> …… 至十一月,司馬嘯天與陳紹祖包抄圍攻,王笏率數(shù)十精銳讓齊軍糧草付之一炬,齊軍三攻三敗,損失慘重,終是鎩羽而歸,停戰(zhàn)言和。 琯夷端著熬好的雞湯并一疊點心入房時蕭璟正在執(zhí)筆批閱軍報,抬眸看到她拉著她坐到了火爐旁,“你傷勢未愈,要好生靜養(yǎng)才是?!?/br> 她揮舞了一個胳膊彎眼笑笑,“早好了,快嘗嘗我做得藕粉桂花糕,還有燉了大半晌的雞湯?!?/br> “醉翁之意不在酒。”蕭璟端過雞湯喝了一口,“你看看人家楊姑娘每天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反觀你清湯寡水和丫鬟似得,本王身邊的人怎能如此寒摻?” 接近半個月她都未同他再說過一句話,他亦對她不聞不問,除去軍務(wù)要報他每日同楊敏詩閑話賞花,撫琴吹簫,當(dāng)真是一對佳偶,“他素來喜靜,以前最是嫌我聒噪,眼下遇到楊姑娘連最愛的書也不看了,最愛的棋也不下了,日上三竿才起床,連舞劍都免了……” 她悵然若失的隨手拿起手邊的一卷書,蕭璟吃著藕粉桂花糕道:“書拿反了。” 琯夷垂眸仔細看了看,若有所思的問道:“反了?” 蕭璟道:“這是古尹字,少有人識,昔年是……是李總管親授我與珞兒的,不認識的人都會反著看。” 她合上書冊道:“戰(zhàn)事已平,我要回宮?!?/br> “回宮?” 琯夷臉色并不是太好,與他僅有一墻之隔夜晚依然不能安眠,每每被夢靨驚醒,消瘦的很是厲害,“他不是不想看到我嗎?他不就是想讓我回宮嗎?那我回去好了?!?/br> ☆、第六十九章 琯夷站在廊下許久, 透過疏窗看著合衣而眠的李成忱有些恍神, 她捏著懷中的書信推門走了進去。 他聽到開門聲響蹙了蹙眉, 以手撐榻坐了起來,“你……你來了?” 琯夷淡淡嗯了一聲把書信遞給他道:“太子殿下讓我?guī)Ыo你的京中密報?!?/br> 他展開書信看了一眼, “還有事嗎?” 她目光自信箋上移開, 極力忍住眼眶中的淚珠, “我要回宮了,特來向你辭行。” 李成忱脊背一僵聲音沙啞道:“什么時候?” “馬車已經(jīng)在外侯著了?!?/br> 她從他手中抽過書信如以往一樣放在蠟燭上點燃, 他欲說什么, 嘴唇微動終是一語未發(fā)。 “你既然如此不想看到我, 回到宮中我會把自己的東西收拾干凈的, 或許如你所言出宮嫁人未嘗不是最好的選擇,你知道那是我最大的愿望?!?/br> 琯夷從懷中掏出彎月玉佩放在他的掌心, 他手指微蜷, 觸膚微涼,“傳家玉佩還是送給你的心上人吧!” 他把玉佩推拒了過去, “憑此玉佩你可到京都所有錢莊取銀錢,就當(dāng)……就當(dāng)是我給你的嫁妝?!?/br> 琯夷偏了偏頭,眼淚簌簌而落,“不用了?!?/br> “你以后若有困難, 執(zhí)玉佩所有暗衛(wèi)可供你差遣。” “不必了。” “枕霞云舟你的衣服首飾……” “不要了?!?/br> “若是以后你受了委屈可……” “與你無關(guān)?!?/br> 他黑沉的眸子暗了暗, 箍在她手腕上的力道越來越緊,她死死攥著手指執(zhí)意退還玉佩,“我要走了?!?/br> 李成忱緩緩松開了她的手腕, 豁然起身去木柜旁翻找著什么東西,不知是不是太著急的緣故重重被圓凳絆了一腳差點摔倒,“外面下雨了,你總是忘記帶傘?!?/br> “我?guī)Я??!?/br> 她頭也不回轉(zhuǎn)身便跑,隱約可以聽到室內(nèi)重物墜地的悶響方停下腳步。 “不長眼的奴才!”啪的一聲臉頰莫名其妙被挨了一個巴掌,琯夷站立不穩(wěn),往后踉蹌了幾步,抬眸卻是楊敏詩。 “原是琯夷姑娘,我以為是哪個不懂規(guī)矩的奴婢,你沒事吧?” 琯夷無心與她多言,摸了摸發(fā)疼的臉頰陰冷的瞪了她一眼往院外走去。 楊敏詩不屑的揚了揚眉,“不過是個奴婢,真把自己當(dāng)大小姐了?!?/br> 她提裙步入房中,房門詭異的在她入門之后便自動關(guān)上了,李成忱負手立于窗前,手中緊緊攥著一把油紙傘。 楊敏詩無端感覺脊背陰寒,試探道:“李公子?” 李成忱淡淡道:“楊姑娘可知我其實是個太監(jiān)?” 她不可置信道:“太監(jiān)?” 他回頭望著她,眼睛似一團化不開的濃墨,透著幾分陰沉,唇角微勾,“楊姑娘可知凡是讓我夫人受委屈的人都會死的很慘?” 包括他自己! 楊敏詩還未理解他話中的真正意思,一枚飛鏢從他袖中飛出正中她的心臟,立時斃命,李成忱掏出白帕子慢條斯理擦拭完自己的雙手,厭惡的丟棄在尸體之上。 “真該讓琯琯看看你現(xiàn)在這幅模樣?!苯鹪铺搅颂剿谋窍⒌溃澳闳绾螌钪姓淮??” “無需交代。” 初一抱拳一禮道:“楊中正已死?!?/br> “交予太子殿下處理?!?/br> 江起云問道:“你早有預(yù)謀?” 李成忱坐在一旁的圓凳上,手指無規(guī)律的叩打著桌案,“吳貴叛亂,楊中正置身事外,所謂見機行事左右逢源,他倒是通透。 自以為死無對證便可瞞天過海,如今又自恃軍功,公然駁斥太子,藐視皇權(quán),當(dāng)真是不知天高地厚,此番殺雞儆猴,殺殺那些志得意滿之人的銳氣,正好讓太子立威?!?/br> 江起云諷道:“你為了蕭氏皇族還真是殫心竭慮?!?/br> 初三踟躕片刻走了進來,“老大,我親眼看到夫人的馬車離了越州城?!?/br> 他淡淡應(yīng)了一聲,良久之后扶著桌案起身,“你把公文整理一下,我去住她的院子?!?/br> 江起云道:“你不后悔嗎?” “我以為上天終于厚待我一次,只可惜從來都沒有?!崩畛沙郎裆淠?,自嘲道,“一直以來是我太過奢望了?!?/br> “我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她爬樹去救一只受傷的小麻雀,她站在樹上對著我笑,那樣的笑容我已經(jīng)好久沒有看到過了,就那么一眼,就喜歡上了。 我一直以為我和你是同一種人,金玉其外敗絮其中,陰謀詭異早已腐朽了所有血rou,其實我們從來都不一樣,是我高看了自己低估了你,我也沒有自己想象中那么愛她,我更愛自己更愛權(quán)勢,而你獨獨不愛自己?!?/br> 江起云看著初三抱著的一摞又一摞的公文不知為何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你舍得她嗎?” 終日死寂的眸子竟然泛起氤氳的霧氣,艱難道:“舍得!” …… 蕭璟帶著琯夷來到玄奕的院子,濃烈的草藥味充斥著所有感官,他伸手掩住她的口鼻,“你明修棧道暗度陳倉,到底想做什么?” “想要得到一個答案?!?/br> 玄奕正枕臂躺在軟榻上喝酒,手里拿著一本狐女誘僧的冊子看得津津有味,眼皮都未抬一下道:“有何貴干???” 蕭璟皺了皺眉,“堂堂一國大祭司竟然這般縱情聲色?!?/br> 他把手中的書冊卷起來伸手便朝著他腦袋打了兩下,“你哪只眼睛看到我縱情聲色了?小小年紀被李成忱教的古板無趣,都開始學(xué)會數(shù)落我了?” 琯夷平靜的問道:“成忱的眼睛怎么了?” 室內(nèi)驟然安靜了下來,玄奕把書丟在一旁,拿過酒壺晃了晃,“他的眼睛不好好長在那里嗎?” “我與他同床共枕數(shù)月有余,沒人比我更了解他的行為舉止,他若移情別戀,我信,可他若舍棄了筆劍棋書,我不信?!?/br> 玄奕不以為意道:“為美色所惑,正常?!?/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