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節(jié)
“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表哥當真好福氣?!?/br> 江蘺臉頰微紅佯怒道:“你又取笑我,不理你了?!?/br> “我可曾說錯了?是你自己想多了?!?/br> 一番閑話,琯夷抬眸便看到蕭璟牽著司徒漱墨走下了山坡,不過一會功夫司徒漱墨明顯沒有了初始的羞怯,仰頭笑著和他說著什么,不得不說太子殿下耐心哄起小姑娘來還是很有辦法的,不似成忱,從來都不會哄她。 “太子殿下,時辰差不多了,可回昭陽宮?” “回吧?!?/br> 回到昭陽宮,司徒漱墨止住步子小聲道:“璟哥哥,五湖志你記得托哥哥帶給我?!?/br> 璟哥哥?連稱呼都從太子殿下改成璟哥哥了?琯夷抬眸看了他一眼,蕭璟戲謔的對她揚了揚眉,轉(zhuǎn)瞬便溫文爾雅的對漱墨道:“好,香賦篇對五湖十六國各類香草有明確記載?!?/br> 留夷早已在旁等候,引著司徒漱墨入了正殿,琯夷上前一步對著蕭璟打趣道:“兵貴神速??!” 蕭璟從懷中掏出一個銀紅色的荷包對著她揚了揚,這……這不是司徒漱墨身上的荷包?琯夷扶額,“太子殿下,你們這便定情了?她還是個小姑娘!” 他環(huán)臂嗤笑,“你還知道她是個小姑娘呢,腦子里亂七八糟都想些什么,我同她講解了一些草本詩賦,她作為回禮送與我清神安眠的?!?/br> 琯夷配合的做了一個原來如此的表情,蕭璟道:“我說過會等她慢慢長大。” “好好好,太子殿下說什么就是什么?!?/br> 冬青疾步而來跪地行禮略顯焦急道:“皇上讓太子殿下去騰龍閣?!?/br> “可知何事?” “越州八百里加急軍報。” ☆、第六十六章 騰龍閣, 蕭赭把密報遞給蕭璟, “越州五萬兵力對抗齊國十萬大軍本就兵力懸殊, 吳貴里通齊國反將一軍,文嵩深藏不露臨死之前下得一手好棋。” 蕭璟快速看完密信道:“司徒將軍率領(lǐng)的五萬兵將日夜兼程也要半月方至, 眼下越州被困, 糧草又被焚燒大半, 齊國金戈鐵馬陣瞬息萬變,若無破陣之法, 難以突圍, 這是死局?!?/br> 越州三面環(huán)山, 易守難攻, 但一旦有人里應(yīng)外合叛敵出逃阻斷退路,便是一個孤立無援的牢籠, 齊國不僅要攻下越州城還要一舉殲滅所有兵將, 志不在城池而在雁月帝都。 蕭赭復(fù)又遞給他一枚玉牌,“陳家軍銀勾槍可破金戈鐵馬陣, 陳昀乃先帝所封陳國公,無君令不出,你執(zhí)朕的玉牌前去調(diào)度?!?/br> “父皇讓兒臣帶兵去越州嗎?” 琯夷扶著秦曦箬自偏殿轉(zhuǎn)了進來,“皇上, 太子乃一國之本, 你不能貿(mào)然讓太子涉險,陳家軍雖唯有皇族之人可隨意調(diào)度,可璟兒一旦出京, 勿論戰(zhàn)場之上腥風血雨便是一路隱與暗處的截殺暗算又待如何? 前朝剛剛穩(wěn)定,太子決不能再有任何差池,皇上三思?!?/br> 蕭赭眸光微斂,“四股軍權(quán)匯集,離心離德,正因為他是太子,他若前去軍心必穩(wěn),尚能審時度勢整合大軍而不請昭。 他是太子,朕不希望他做一個聞百官之言囿于深宮的太子,朕望他看看民生疾苦,戰(zhàn)事肆起,生靈涂炭,雁月千瘡百孔風雨飄搖遠不是表面看上去那么歌舞升平,國泰民安?!?/br> 蕭璟掀袍跪地,“兒臣愿領(lǐng)命前往?!?/br> 秦曦箬略一思忖沒有反駁把他攙扶起來從袖口掏出一卷宣紙遞給他道:“璟兒,這是我早年周游各州郡所繪的地形地貌圖?!?/br> 蕭璟詫異的展開,山川地貌、州縣河道,詳盡精細令人咋舌,她抬手指著地圖道:“京都至晉州轉(zhuǎn)道越州這條小道是最近的,可節(jié)約兩日路程,但山路難行,蔓瘴叢生,必要吃些苦頭的。” “舒文可行我亦可往。” 蕭赭道:“日夜兼程或可解越州之危,但愿以成忱之才可堅持到大軍增援?!?/br> 琯夷看了秦曦箬一眼,她輕嘆了一口氣點了點頭,既而拉住蕭璟的手道:“璟兒,不破不立,必要之時殺雞儆猴以立軍威,你是軍心,不可亂,你是君他們是臣,你定住了,越州才可免受其他禍亂?!?/br> “是?!?/br> 彼時蕭璟尚不能完全理解她的話,直到四股軍權(quán)齊聚越州,他方知秦曦箬與蕭赭的真正深意。 蕭璟親率數(shù)十名精銳快馬加鞭奔赴晉州,果真如秦曦箬所言,越往前行山路越崎嶇難行,瘴氣叢生,“少爺,趕了一日一夜的路歇息一下吧!” “也好?!?/br> 眾人在一片干燥平整的草地上下馬生火,蕭璟抵唇咳嗽了幾聲瞥了一眼遠遠藏在護衛(wèi)身后的小巧身影,“過來吧!不打算對我說些什么嗎?” 琯夷打開包袱展開一件披風披在了他的身上,“娘娘親口答應(yīng)讓我隨你一同去越州的?!?/br> “打仗非同兒戲?!?/br> “我知道?!彼嵵仄涫碌目粗溃吧?,死同xue,成忱若出事我不會獨活,你放心我不會成為你們的拖累。” 蕭璟面色陰沉道:“你說什么傻話!” 話剛剛出口便止不住咳嗽了起來,琯夷解下水壺遞給他,“你不眠不休又不吃東西,未到晉州自己反而倒下了?!?/br> 他喝了兩口水,護衛(wèi)把干糧遞了過來,他不情愿的咬了兩口艱難的咽下,琯夷好笑的看他吃得極慢極艱難,自己狼吞虎咽吃得很香,一度讓蕭璟懷疑兩人吃得不是同一種食物。 “你看我騎馬已經(jīng)騎的很好了,吃苦什么的對我而言本來就是家常便飯,以往成忱晚上都會給我講兵法,雖是紙上談兵,但最起碼我能聽懂你們在講什么不會傻乎乎給大家增添不必要的麻煩?!爆g夷扯了兩片草葉塞入蕭璟口中。 “你怎么讓我吃草?” “真是大少爺?shù)纳碜?,嚼一嚼會好很多?!?/br> 他聽話的咀嚼了兩下,酸酸的,似乎確實有了些胃口,趕緊抓起干糧又啃了兩口,琯夷拾了一些干草鋪在地上,“你稍睡一會再趕路吧!” 蕭璟揉了揉額心吩咐護衛(wèi)輪流當值方坐在干草上歪了下去,趕路疲乏,他闔目便昏昏沉沉睡了過去,她折了一片大蒲葉扇著蚊蟲,見他睡得不□□穩(wěn)托著他的頭置放在了自己的膝蓋上。 他對于琯夷身上的氣息有股本能的安心,呼吸慢慢變得平穩(wěn),再次醒來的時候東方剛剛泛起魚肚白,琯夷看著他道:“醒了?” 蕭璟揉了揉眼睛起身,她以手撐地試圖站起來,大概半宿維持著同一個姿勢腿腳有些麻,站了幾次都沒有站起來,他蹲在地上幫她捶腿揉肩,看她眼睛紅紅的,知是一夜未眠,“琯夷姑姑,李總管謀略無雙,江起云亦在,會沒事的。” 她低垂著頭淡淡嗯了一聲,“我相信他?!?/br> 眾人沒有多做耽擱,紛紛上馬,如此風餐露宿行了三四天方至晉州地界,黑云壓頂,下山之后便是瓢潑大雨,淋得人睜不開眼睛,蕭璟問道:“還有多久可入城?” “約莫一個時辰?!?/br> 他拉了拉馬韁對她道:“琯夷姑姑,你身體可還受的住?” 琯夷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快些進城才好,你莫被雨淋病了?!?/br> 風雨交加,說話的聲音被雨聲掩蓋,蕭璟揚了揚手,馬蹄踏過積水的道路飛馳而去,入城之后已至戌時,街上行人寥寥,早有守城的士兵通報陳昀京中有人前來,陳府上下絲毫不敢懈怠,燈火通明。 雨水打過烏脊紅瓦結(jié)成水柱順著屋檐流了下來,下人引著一行人入府,陳昀一見來人驚恐萬分的下跪行禮,“微臣不知太子殿下前來,有失遠迎?!?/br> 蕭璟渾身濕透,袍角不停的往下滴水,形容狼狽之間卻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雍容清貴,上前攙扶著他起來,“陳國公快快請起,本王奉父皇之命特來調(diào)度陳家軍趕赴越州增援。” 陳昀事先早已得到朝廷下發(fā)的命令,這兩日一直在cao練銀勾槍尋求破陣之法,“太子殿下先行沐浴更衣,微臣略備薄酒……” “酒菜便不必了,軍事緊急,金戈鐵馬陣應(yīng)對之法還望陳老同本王細細詳談。” “是。” 琯夷接連打了好幾個噴嚏,扶著門框搖搖欲墜,她上次重傷之后身體相較以往差了很多,這幾日馬不停蹄的趕路一面擔憂越州戰(zhàn)況不眠不休,一面又唯恐蕭璟的身體出現(xiàn)什么差池片刻不離身無微不至的照拂,淋了大半日的雨,疲倦交加終于堅持不住昏迷了過去。 蕭璟上前一步半摟住了她,“勞煩陳老派兩名丫鬟前去服侍?!?/br> 陳昀不知內(nèi)情多看了琯夷幾眼,陳紹祖忙著丫鬟服侍她前去沐浴更衣,請大夫把脈問診。 蕭璟換了一套干凈的衣袍簡單與陳昀交涉之后去了琯夷所宿的廂房,桌案上擺放著熬好的湯藥并米粥,他坐在床榻前摸了摸她冰涼的手輕手輕腳的放入棉被之中,她眉頭緊鎖少有的心事重重,“成忱!” 琯夷猛然睜開眼睛,待看清面前之人是蕭璟心有余悸的舒了一口氣,“我睡了多久了?” 蕭璟扶著她起身接過丫鬟遞給來的藥碗,舀了一勺湯藥吹了吹,“來,先把藥吃了。” 她黑白分明的眼睛微有迷離之色,怔怔然沒有說話,雙臂環(huán)膝低下了頭,“我是不是給你添麻煩了,我沒事的,就是有些累了。” 蕭璟道:“若非你把我照顧的那么好,恐怕現(xiàn)在躺在這兒的就是我,他們也病倒了好幾個呢?!?/br> 琯夷端過藥碗咕嘟咕嘟一口喝盡,“什么時候啟程去越州?” “明日?!笔挱Z心疼的望向她,“你的身體……” 她笑,“我都說了我沒事,就是感染了風寒,發(fā)發(fā)汗就好了,你別在這守著了,哪有主子守著下人的道理,快回去睡覺?!?/br> 蕭璟復(fù)又端著米粥,舀了一勺喂至她的唇邊,“你把粥喝完我就回去歇息?!?/br> “我有手有腳,一會自己會喝的。” 他舉著勺子的姿勢未動,看著她一言不發(fā),琯夷微微偏了偏頭,他順勢也偏了偏,短短幾日光景她眼底青黑憔悴不堪,當著他的面哄他陪他一塊吃干糧,背著他統(tǒng)統(tǒng)又把食物嘔吐了出來,他不敢道破但總不能任由她虛耗下去。 “我……我吃不下?!?/br> “琯夷姑姑,從晉州至越州還需四五日的路程,你勸我保重身體,推己及人,你自己又為何如此呢?” 琯夷苦笑,眼角不覺流下了眼淚,抓著他的衣袖道:“我也不知道我到底是怎么了,我閉上眼睛就會夢到成忱渾身是血的躺在床榻上似受剝筋剔骨之痛,離越州越近我的心口便會無端抽痛不安,你們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瞞著我?成忱是不是出事了?” ☆、第六十七章 蕭璟雙手握住她冰涼的手指, “李總管若出事, 越州早便被攻破了, 你不要胡思亂想了,來, 先把粥喝了好不好?” 琯夷點了點頭, 木然的任由他喂她喝完了米粥, “讓太子殿下侍奉我,不知道會不會折壽?!?/br> “又說什么胡話?!笔挱Z看她沒有把粥吐出來方安心的敲了一下她的額頭, “快點睡覺, 當心我向李總管告你的狀?!?/br> 次日一早陳紹祖率陳家軍隨蕭璟一道奔赴越州, 日夜兼程, 第五日天蒙蒙亮至越州地界,綿延數(shù)十里的營帳把越州城圍得水泄不通, “太子殿下, 急報?!?/br> 蕭璟打開密信看了一眼對陳紹祖道:“司馬將軍率領(lǐng)的五萬大軍明日可至。” 數(shù)百陳家軍輕裝簡騎雖為精銳但不足以與齊國軍隊正面抗衡,眾人隱匿在祁山之中整頓行裝, 金戈鐵馬陣瞬息萬變,上好的駿馬穿著上好的鎧甲刀槍不入唯有銀勾槍從馬蹄處下手。 整整一個上午蕭璟與陳紹祖一直在觀察金戈鐵馬陣的變化,用筆在陣形圖上涂畫標記,對照地圖尋找最佳突圍之法, 琯夷把干糧遞給蕭璟時他眼睛未從圖紙上移開, 張口便咬,可算是適應(yīng)了與他而言有些硌牙的干糧。 越州城異樣的平靜,城墻之上無一名士兵把守, 死氣沉沉宛若一座死城,一名黑衣護衛(wèi)急急來報,“報,司徒將軍率幾千精銳入夜可至?!?/br> 蕭璟道:“晚上突圍,出其不意。” 陳紹祖指了指高臺之上的大鼓道:“金戈鐵馬陣依鼓聲產(chǎn)生變化,晚上行動銀勾槍也需鼓聲指引?!?/br> 蕭璟執(zhí)筆寫了一封書信遞給護衛(wèi),“務(wù)必親自交給司馬將軍。” “是。” 陳紹祖對一名副將交代著鼓聲節(jié)奏變化,琯夷在旁邊聽邊看,醍醐灌頂,往日成忱給她講解的兵法,她一直云里霧里一知半解,眼下看著實打?qū)嵉呐疟缄嚱K于茅塞頓開。 然蕭璟也從來沒有上過戰(zhàn)場,統(tǒng)籌調(diào)度妥帖周詳,冷靜決斷,紙上談兵這四個字對他而言似乎并不適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