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節(jié)
內(nèi)侍送來了早餐,靳霄叫來了被安置在東宮的小雅一同來用膳。 “對于那個孩子,你究竟是怎么打算的?” 林舒曼喝了一口粥,然后仔仔細細地解釋道:“老三和老七想要造謠,便是算準了天家無情,無論我與小雅姑娘是否有染,今上都不會留小雅的性命的。而且,還只能讓我的處境更加尷尬。” 靳霄點了點頭,示意她繼續(xù)。 “所以,這個時候,有了這么個孩子,倒是一個退而求其次的保命之策?;屎竽锬锱螌O子的心情很是急切,倒是可以幫到我們?!?/br> 靳霄明白了林舒曼的意思,不過是下策中的上策,于是問道:“可是孩子從哪里弄來呢?” 林舒曼:“你還記得,山里的那個瘋女人么?” 說到這,靳霄與小雅如醍醐灌頂一般,明白了林舒曼的對策。 小雅問道:“可那婦人已經(jīng)懷了一些時日了,孩子的月份對不上。另外那婦人到現(xiàn)在還沒醒過來,如若誕不下活胎,我們又當(dāng)如何呢?” 林舒曼的表情并沒有太大的變化,依然是“太子”慣有的冷漠模樣。 “賭,我們所做的,只能是賭。從你決定走上這條路開始,你就沒有什么回頭路了。我愿意救你,只是為了顏若卿的一片深情罷了?!?/br> 小雅明白了“太子”的用心,頷首致謝,林舒曼卻并不十分在意:“謀事在人,成事在天。這事兒成與不成,也只能是看天意了?!?/br> 說到這,林舒曼轉(zhuǎn)過頭看向靳霄:“所以,我說我喜歡孩子,只是喜歡每一個能夠有緣來這世上走一遭的生命。他們圓滾滾的,像個團子一般,什么都不懂,卻帶著人世間最難得的東西,就是希望。” 她用手點了點靳霄的鼻尖:“所以呀,別胡思亂想了。如果我們真能將錯就錯,把這孩子救下來,養(yǎng)在東宮,未嘗不是一件好事呢?!?/br> 林舒曼這面籌謀得還算縝密,而宮里的皇后娘娘也是個辦事絕不拖泥帶水的主兒。 還不到半日光景,皇后便催促著皇帝下了圣旨,要求太子近日內(nèi),便完成大婚。 如此一來,朝中上下全都忙活起來了,禮部的所有人都開始腳打后腦勺,而東宮與林家亦是忙得不亦樂乎。準備典禮儀仗的,制備大婚用具的,裁剪婚禮服裝的,設(shè)計路線流程的,負責(zé)安保防衛(wèi)的…… 反而是整個事件的兩位主角,卻在這個時候,清閑了起來。 靳霄找到林舒曼,對她說道:“哎,誰成想呢,我竟然要嫁給你了。想到這,還有點小刺激呢?!?/br> 林舒曼白了他一眼:“你這天天在東宮吃香的喝辣的,養(yǎng)得跟頭豬似的,嫁與不嫁,有什么差別?” “你說得對!”靳霄狠狠地點了點頭,“還有不到三天,就要大婚成禮了,你得去東宮接親,八抬大轎給我抬到東宮來。所以呀,這幾天,我決定……回!娘!家!” 林舒曼白眼差點翻上天際,靳霄若是進了林家,那是回娘家么,那恐怕是要把林家給作翻天啊。 “算了,別回了。那又不真的是你家,如今林靜嫻也夠慘了,我也不想再與林家有任何瓜葛了?!?/br> “咱們且不說這一切符不符合禮儀,就說你如今這一句算了,我聽著就不開心?!?/br> 林舒曼眉毛一挑:“什么意思?” “你覺得你才做了這些,就是真的報仇了么?貧苦人家嫁閨女,還多少貼點脂粉錢做嫁妝呢。更何況這堂堂兵部尚書的女兒呢?如今離大婚就剩下這么幾日了,林家黑不提白不提的,他們連面上的功夫,都不肯做了么?” 林舒曼一想到這,心里不免有些悵然。這一世的她成為了“太子”,時間被更多的工作與靳霄充斥著,很長時間以來,她都不想把林家當(dāng)家了。 可突然被靳霄這么一提醒,林舒曼又昂起了一分斗志。畢竟母親留在林家的財產(chǎn),決不能便宜了秦氏。 于是林舒曼便安排了東宮的幾個小內(nèi)侍和清瑤一起,服侍靳霄回林家。 秦氏被“曼兒”這突如其來的回訪給嚇了夠嗆,畢竟這么長時間一來,都是太子殿下陪林舒曼回林家的。而且每次回來,都會弄出好大一番波折。 秦氏匆匆忙忙地趕到門口迎接,跪了好一會,才發(fā)現(xiàn)東宮的車駕之上,只有“林舒曼”一個人,并沒有“太子”的身影。 靳霄笑得那叫一個花枝招展,問道:“母親這是做什么?這天底下還有母親跪女兒的道理?” 聽到這,秦氏也是有苦說不出,正要起身,卻聽見身前又傳來“林姑娘”的聲音。 “不過說來也是,再過三天,我也就是太子妃了。到時候無論女兒多舍不得,母親也得跪女兒了。早三天晚三天,終究不差什么的。您呀,就在這好好跪一會,就當(dāng)為日后練習(xí)了吧。” 靳霄沒有看秦氏的臉色,可不肖多想,也知道肯定是比綠黃瓜還難看。 秦氏跟在身后,強忍著怒意,依舊得扮演著那個慈善繼母的角色,笑呵呵地問道:“姑娘今兒回來,是什么事兒?。俊?/br> 靳霄白了她一眼:“笑話,您也說是回來。我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回自己家,還要問為什么?” 秦氏的笑容差點僵死在臉上,靳霄決定在這個時候,決定繼續(xù)添把火。 “我得看看母親,給我準備了多少嫁妝啊?” 第四十三章 林家 秦氏一想到這小冤家登門, 就不可能是善茬, 好在自己提前有了準備, 趕忙笑意盈盈地附和道:“有有有,為娘啊,給你準備了不少的好東西呢。只是姑娘嫁到天家, 日后定然是龍寵加身,恐怕看不上咱們家里的東西了?!?/br> “哦?”靳霄欣賞著自己的纖纖玉指, 眼皮抬都不抬一下, “看不看得上那是另說, 但咱們林家也不是什么小戶人家,到了東宮, 讓人笑話去了,可就不好了。到時候朝野上下都來恥笑父親,您這做主母的,臉上也沒光不是?” “姑娘這話說的, 我們?yōu)槿烁改傅模呐伦约壕o巴些,也要讓女兒嫁得風(fēng)光不是?” 靳霄突然明白前世的林舒曼為什么會被這女人蒙騙了,當(dāng)真是好人出在嘴上。好話都讓她說盡了, 靳霄便一頷首, 微笑道:“既然如此,母親便領(lǐng)我去看看吧。” 林舒曼平日住的院子里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囟押昧舜蟠笮⌒〉募t木箱子, 靳霄甫一掃視,覺得秦氏還真是做足了功夫的。 “來, 都打開,咱們也見識見識?!苯鲆粨]手,召喚來的都是從東宮帶來的小內(nèi)侍們。 內(nèi)侍們手腳麻利,不多時,便將大大小小的箱子打開了。果然不出靳霄所料,別說是珠光寶氣了,多半堆砌的都是成匹的綢緞,與一些生活器具。 倘若這是尋常百姓家,有這般嫁妝,在夫家也能博得不錯的地位了??闪旨宜氖廊?,家主如今又官拜兵部尚書,連皇帝都要高看一眼的護國柱石嫡女,這般嫁妝可就顯得過于寒磣了。 “母親,首飾與婚服,都放在哪了?” “首飾與婚服,宮里已經(jīng)傳來話了,都由尚儀局來準備了,明早便送過來了。” 靳霄眉頭緊皺:“母親給我準備的都是沒裁剪的料子,尚儀局頂多能給準備幾套衣服?過了大婚,母親是想讓我在東宮披著布料子生活?” 秦氏正欲辯白,靳霄又繼續(xù)道:“再說首飾,大婚的首飾是嚴格按照典儀來定制的,平時怎可隨意佩戴?我入主東宮,免不得需要替太子殿下去接待些京中貴婦,這宴席上的,茶藝時的,打馬球的,春游拜廟的,哪能都用一套首飾呢?” 說到這,靳霄造作地捂嘴一笑:“哦,倒是想起來了,母親是陪嫁丫鬟抬起來的,也不注重這些俗禮。可是越是皇家啊,越看重這些虛禮,母親這般不為女兒考慮,這丟的可是父親的臉面啊?!?/br> 秦氏被“林舒曼”搶白地臉色一陣紅一陣白,只能訕訕道:“這也都是你父親的意思,我這當(dāng)家主母,也就是個管賬的,也做不了主啊?!?/br> 靳霄:“哦?母親偏要拿父親說事,那我就問問,這些嫁妝,父親都一一點過了嗎?既然如此,我和母親也沒什么好說,父親回來,我去問父親就是?!?/br> 秦氏一聽要找林擎英理論,氣勢上也便軟了下來,低聲道:“姑娘有什么不滿意的,和為娘說就是,這點小事,又何須勞動老爺呢?” “好,母親既然這么說,我就問一問你,當(dāng)年我母親嫁到林家來,帶了多少嫁妝?” 秦氏是林舒曼母親王氏的陪嫁丫鬟,說句不太中聽的話,這般陪嫁丫鬟,都應(yīng)該算到陪嫁財產(chǎn)之中,都算不得一個完完整整的人。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也是這六十六箱子?!?/br> 靳霄登時了然,原來在這等著呢。其實王氏的陪嫁究竟有多少,別說靳霄這么個冒牌貨了,就是林舒曼前世那糊里糊涂的性子,都說不清楚。 為今之計,只能炸一炸她了。 “我娘她是帶著六十六個空箱子來的,還是帶著六十六箱子破布料來的林家?你這么說話,也不怕黑了心肝,這東西值不值錢,難道是按箱子大小來決定的么?” 靳霄插著腰,昂首逼視著秦氏的眼睛,問道:“我娘嫁過來的時候,帶的那些地契,夠裝幾箱子的?” 秦氏的眼皮一跳,終究沒逃過這個話題??磥磉@“林舒曼”此次回來,是有備而來的。 常言道,“良田百畝,十里紅妝”,大戶人家嫁閨女,貼在臉上的脂粉,戴在身上的金銀,其實都不算值錢物件,能年年交上來租子的莊園,才是女兒在婆家最能撐起腰桿的東西。 “姑娘,你也知道。jiejie剛嫁過來那陣子,林家逢了大難,jiejie將嫁妝變賣得也沒剩下什么了。那些莊子……也沒剩幾個了?!?/br> “母親,我不是回來要我親娘的遺產(chǎn)的,我是來問你我的嫁妝的,我娘留下的,我還有兩個親哥哥,給他們就是。我只是想說,我可是嫁到宮里去,難道這嫁妝,還會比我娘當(dāng)年少么?” “這些莊子園子,可就是大數(shù)目了,我也說了不算啊,這……” 靳霄點了點頭,仿佛知曉她難處一般,體貼道:“母親說得也是了。說到底,你也就是個丫鬟抬起來的夫人,畢竟比不得我娘那般八抬大轎娶進來的正牌主母,這等大事,你也說了不算。我呀,還是不難為了,等父親回來,再說吧。” 靳霄是何等人物,即便將林家的所有家業(yè)都給了他,恐怕他眼皮都不會抬一下的。不過一想到舒曼前世在這樣的繼母手下活得憋屈,也便不由地想要爭一口氣。 趁著她住在林家這幾天,怎么可能不給林舒曼出口惡氣呢? 秦氏被他氣得唇角都在哆嗦,眼周的魚尾紋顫動了幾下,半晌,都沒緩過神來。 靳霄不甚在意地繼續(xù)問道:“算了,不提這茬了,meimei在哪,好久不見,可真是有點想她了,我去看看吧?!?/br> 此刻的林靜嫻正趴在床榻上“哎呦哎呦”地哼唧個沒完。侍女小桃小心翼翼地端過來一碗湯藥,怯生生地勸著:“小姐,好歹吃一些,您這拖拖拉拉地總不好,一旦老爺真的求成了,您怎么起床???” 一聽到“求成了”,方才還在因為身上傷煩心造作的林靜嫻登時來了精氣神,對小桃道:“行,你端過來吧?!?/br> 林靜嫻艱難地一只手撐起身子,另一只手接過湯碗,正要往嘴邊送,卻發(fā)現(xiàn)自己說什么都拽不動這湯碗。 正欲發(fā)作的林靜嫻抬頭看去,卻看見“林舒曼”的手扯著湯碗,正笑瞇瞇地俯視著她。而小桃已經(jīng)驚恐萬分地跪在了旁邊,不敢吱聲了。 見是jiejie,林靜嫻突然氣急敗壞起來,自己身上的傷,以及敗壞到整個京城沒人敢娶的名聲,不都是拜眼前的jiejie所賜么?說罷便想要推開那藥碗,想要打翻在地。 奈何她如今身子孱弱,靳霄穩(wěn)穩(wěn)地托住了藥碗,問道:“meimei這么長時間都不見好,許是就因為不知道愛惜身子,不按時吃藥的緣故。你這樣病懨懨的,讓jiejie我多心疼???來,jiejie喂你吧?!?/br> 一聽說“喂”,林靜嫻本能地生出一種不祥的預(yù)感來。下意識地往床里面躲了躲,奈何身上的新rou沒有長出來,驟然運動,抻得傷口火辣辣的疼。 靳霄笑意盈盈地突然一只手掐住林靜嫻的下頜,手指著力,硬生生地掰開了林靜嫻的嘴,然后毫不留情地將手中的藥碗直接倒在了林靜嫻的嘴里。 灌藥的人根本不管底下人死活,而喝藥的人又萬分抗拒。就在這兩股力量的對抗之間,這一碗湯藥灑了大半,剩下的,也都沒咽進去,基本上都被嗆到氣管里去了。 被嗆得夠嗆的林靜嫻拼命地咳嗽著,一時間涕淚橫流,可身上的傷口又禁不起這般劇烈的顫動。林靜嫻盡全力忍著,可越是忍著,就越想咳嗽。 靳霄就這樣安安靜靜地看著床上的大rou蟲子顫抖了好半晌,終于,林靜嫻有氣無力地癱軟在床上,喘著粗氣,滿眼腥紅地死死盯著居高臨下的“林舒曼”。 臉上浮現(xiàn)出鬼魅一般猙獰的笑容。 “你以為你就要嫁到東宮做太子妃了,就可以為所欲為么?呸,別以為我不知道,太子殿下早就厭倦你了,不然也不會讓煙花柳巷的女子珠胎暗結(jié)。” 說到這,瘋癲了一般的林靜嫻突然哈哈大笑起來,笑得滿臉淚水,而后狠狠地說道:“皇帝為了安撫我林家,自然會答應(yīng)父親的任何要求的。你以為父親在干什么?他今天一早入宮,就是去求皇上恩準,把我也嫁到東宮去的?!?/br> 聽到這,靳霄頗有些驚訝。當(dāng)年林家聽聞他性格陰鷙可怖,只想把那不得寵的嫡女推給他。如今次女身敗名裂,又想起東宮來了,著實是有意思。 “所以呢?” “所以進了東宮,你我便各憑本事了,最終,我們誰能得到太子殿下的心,還說不準呢?!?/br> 林靜嫻死死地盯著眼前的jiejie,想要從她的臉色之中找到一絲一毫的恐懼,或是驚訝。然而令她實在沒有想到的是,“林舒曼”卻十分不在意地笑了。 靳霄的計劃在一瞬間便成形了,他嘴角噙著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聲線如同攝人魂魄的精怪一般,魅惑而又致命。 “那meimei,我們就得走著瞧了?!?/br> 作者有話要說: 靳霄:奪嫡我不行,但婊起來,我從不認輸! 林舒曼:總有種不祥的預(yù)感,那個靳霄在我看不見的地方,要穿品如衣服。 (今天的作者,是流竄在兩個城市之間的作者,二更還沒寫出來,但是可能會更,不對,是我盡量再更一次。愛你們。)感謝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哦~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月見明玨 1個;感謝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