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節(jié)
靳霄放開林舒曼,白了她一眼,“不識好人心?!?/br> 說到這,靳霄問道:“行了,我也戴上這步搖冠了,你也過癮了,我拿下來,可以么?” 林舒曼搖了搖頭,露出狡猾的笑容來,“當(dāng)然不行,還有用呢!” 說罷,拽著靳霄便出了寢殿。 一眾內(nèi)侍看似在寢殿外干著活,實則都在偷偷用余光瞥著殿內(nèi),就連老管家戚容都站在門口,幾度欲言又止。 林舒曼見他憋得臉通紅的樣子,便道,“有話你就說,本宮不怪罪你。” 戚容搖了搖頭,“沒……沒什么,就是殿下今天……有點快啊……” 戚容話一出,一院子的人都差點沒憋住笑出聲來,卻都攝于太子殿下的yin威沒敢出聲,唯有靳霄實在沒忍住,笑道:“太子殿下昨晚累著了。” 林舒曼感覺自己想要找個地縫鉆進去算了,惡狠狠地瞪了一眼戚容,“備車,本宮要去林府,你們幾個都跟上吧?!?/br> 就這樣,東宮的車駕一路快馬加鞭地趕往林府,而管家戚容,一路小跑跟在車架之后,跑到了林府。 一邊跑,一邊心里暗想,這幾日他總覺得自家太子怪怪的。如今想來,不怪,還是這么陰冷狠厲還記仇。嗯,沒變。 太子突然駕到,給林家?guī)砹艘魂嚥恍〉幕艁y。 林舒曼正打算下車,卻被一旁的靳霄按住了手腕,示意她等一會。林舒曼心領(lǐng)神會,端起了“太子殿下”的架子,待林氏夫婦已經(jīng)跪在車駕之前迎駕的時候,林舒曼才挽著靳霄,慢悠悠地從車駕上下來。 林舒曼心里是有些虧心的,畢竟讓自己的父親跪在這里迎駕,她是舍不得的。于是趕忙上前,攙起林擎英,“林尚書快快請起。” 一旁的繼母秦氏聽聞也正欲起身,抬頭時,正看見從車上裊裊娜娜下來的“林舒曼”頭上的步搖冠。 秦氏登時下出了一身冷汗,腳下一軟,竟然跌坐在地上,驚懼地坐在地上向后挪了挪,口中喃喃道,“王氏……王氏……” 恐懼與驚訝讓秦氏幾乎一瞬間失去了理智,這讓在場的所有人都驚訝不已,包括林舒曼自己。 林擎英看向“林舒曼”,也頗有些驚訝,不禁感嘆道,“曼兒,你真的和你娘越來越像了?!?/br> 林舒曼此刻從旁而立,看著眼前的鬧劇,她突然意識到問題并沒有她一直以來所想的那么簡單。 靳霄顯然也和林舒曼想到一塊去了,他似笑非笑地看向秦氏,聲音柔軟又不失莊嚴(yán),問道,“怎么,許久不見,不認(rèn)得我了?” 秦氏的驚懼更加了三分,她猛然間發(fā)出一聲尖叫,然后便捂著臉跑開了。 靳霄借這個機會突然從下馬石上跌落下來,林舒曼眼疾手快地將他攔在懷中,柔聲問道:“沒事吧?” 靳霄楚楚可憐地?fù)u了搖頭,“沒事,就是母親剛才嚇到我了?!?/br> 說罷,靳霄將頭埋在了林舒曼的懷里,極低的聲音耳語道:“先別輕舉妄動,日后再查。” 林舒曼點了點頭,示意明白。 林舒曼將靳霄攔腰抱起,陰鷙著臉道:“曼兒天天嚷著想家,可一回到家中,就被這些幺蛾子事中傷。林尚書,本宮好歹也是太子,您家夫人這般失儀,本宮可以不計較,但嚇到了曼兒,本宮絕不輕饒?!?/br> 整個林家都被“太子”的氣勢壓得大氣不敢出,林舒曼抱著靳霄進了前堂,將他放在了椅子上,而后轉(zhuǎn)身對身后的林擎英與林靜嫻說:“本宮此次前來,是來兌現(xiàn)在御前許下的諾言的?!?/br> 林舒曼曾經(jīng)當(dāng)眾承諾,拿出“太子”一年的俸祿,補償林家??闪智嬗⒀垡娭疤印币恍腥耍际强帐謥淼?,便覺得太子應(yīng)該是要抵賴了吧。 趕忙回應(yīng)道:“哎,太子殿下,那都是撫慰群臣的話。只要曼兒在東宮過得舒心,老夫怎能會與太子殿下計較銀財呢?” 林擎英的話,林舒曼是信的,但她還是搖了搖頭,“本宮既然承諾,自然一言九鼎?!?/br> 說罷,指著椅子上面若桃花的“林舒曼”道,“本宮對林家的補償,就在這了!” 第十七章 生氣 林擎英的反應(yīng)讓林舒曼多少是有些失望的,因為從頭至尾,林擎英都沒有認(rèn)出靳霄頭上的這步搖冠。 相傳母親在世的時候,與父親的感情還是頗為堅篤的,可人走茶涼,用不了多久,便等閑忘卻故人心了。 林舒曼眉毛一挑,“林尚書,沒看懂?” 就在此時,方才慌亂跑開的秦氏好整以暇地回到了前堂,跪在地上給“太子殿下”請安。林舒曼睨了她一眼,沒有答話,也沒有讓她起身。 “本宮說過,要拿出一年的俸祿來補償林家,如今本宮沒有食言。本宮用一年的俸祿,買回了貴府最重要的東西,贈與了貴府最重要的人?!?/br> 林擎英還沒有搭話,旁邊站也不是跪也不是的秦氏尷尬地笑了幾笑,然后起身對“太子”道:“太子殿下說得是,曼兒在我們家里,那可真是全家的掌上明珠。真真是最重要的人哪。” 林舒曼眉毛一揚,“哦?夫人眼中真的把這個女兒當(dāng)作最重要的人?那方才怎么還不認(rèn)得女兒了呢?” 秦氏的臉色愈發(fā)尷尬了,她只能悻悻回答:“主要曼兒與jiejie長得實在是太像了,我一時晃神,以為是jiejie回來了。” 所謂“jiejie”,當(dāng)然指的就是林舒曼的母親王氏。若心中無愧,怎么可能會如此驚慌失措? 林舒曼不屑地一笑,“果然,還是沒有當(dāng)成親生的看待啊?!?/br> 秦氏被“太子”這般陰冷的譏諷,卻又敢怒不敢言。 從旁而立的林靜嫻眼看著母親被懟,心中不爽,再加上眼見著jiejie頭上這般珠光寶氣,想必是花了大價錢的,心中便不免有些嫉妒。 說實在話,她也是尚書府的嫡出二小姐,本是不缺短什么的,可卻是拗不過這口氣。 林靜嫻陰陽怪氣地道,“母親對jiejie可向來是視如己出的,不然也不能極力撮合jiejie與太子殿下的婚事。” 林靜嫻這話剛一出口,秦氏恨不得把自己這傻閨女的舌頭拔下來。 果然,“太子殿下”眉頭緊蹙,“本宮與曼兒的婚事,是父皇賜婚的,與林夫人有什么干系?林夫人極力撮合,怎么撮合?” 說到這,“太子”眼中的寒意近乎于化為實質(zhì)的冰鋒,直刺向林靜嫻。 “還是說,無論是曼兒還是你,林靜嫻,與本宮的相遇,都是林夫人,設(shè)計好的?” 林靜嫻那日在東宮,已經(jīng)被jiejie點撥一番“下藥”一事,再加上做賊心虛,聽見“太子”這么一說,心臟都快跳到嗓子眼了。 難道太子殿下也已經(jīng)知道,她下藥的實事了? 靳霄這個時候從太師椅上起來,嬌軟地走上前,怯生生地拽著林舒曼的衣角撒嬌道,“好了,不要再說meimei了,今天陪我回家,不應(yīng)該大家都高高興興的么?” 靳霄話音一落,林舒曼也意識到,沒必要再和眼前的小姑娘較勁了。如今她變成了“太子”,林家作為姻親,又手握重兵,她于情于理都要與林家鞏固關(guān)系。 恰在此時,門外傳來一陣喧鬧之聲,隨即有幾個人進入堂內(nèi),恭敬而又不失氣度地向“太子殿下”行禮。 林舒曼甫一著眼,便覺得眼眶一陣濕熱,心頭酸澀得緊。 眼前的正是自己的兩位嫡親哥哥,林曉戰(zhàn),林玉鞍。據(jù)說兩個人的名字都是林舒曼的母親王氏所起,取自“曉戰(zhàn)隨金鼓,宵眠抱玉鞍”。 林舒曼前世的時候時常想,母親定然是一個雖未女兒身,卻英氣十足的女人吧。不然怎么會給兒子們寄托以如此馳騁疆場的厚望呢?又怎么會在夫家落難之時,如此慷慨解囊呢? 前世的兩位哥哥,在林靜嫻入宮后,攛掇靳邈派他二人出戰(zhàn)西北,最終戰(zhàn)死沙場。隨即秦氏便將林家全部地家財給了她自己的兒子。 當(dāng)時的林舒曼幽居妃殿,想要面圣又見不到靳邈,想要出宮祭奠一番,卻又根本得不到應(yīng)允。她只能悄悄買通內(nèi)務(wù)府的小內(nèi)侍,偷偷買來了一點紙錢,在寢殿之中借著燭火燒給了二位哥哥。 此刻,這兩個讓她牽腸掛肚的至愛親人,又一次站在了她的面前,她的心口像被鈍刀磨過一般的酸澀。 可畢竟在人前,林舒曼不能表現(xiàn)得過于明顯。她只能忍著淚水,走上前,攙扶起二人,“二位兄長,快請起?!?/br> 在場的人無不一愣,“太子殿下”竟然喚他二人“兄長”? 林舒曼也意識到了自己的失言,于是勾起一抹笑意,溫柔地看向一旁的靳霄,“曼兒總在本宮跟前提她的兩個兄長,本宮一時都沒反應(yīng)過來,就隨著曼兒叫了?!?/br> 林氏兄弟二人一聽“太子”這么說,心中都是說不出來的歡喜。早來還為meimei被擄去東宮而憂心呢,如今見meimei當(dāng)真被“太子”如此厚待,也便放心了。 林曉戰(zhàn)看向從旁而立的meimei,驚訝地發(fā)現(xiàn)她頭上所佩戴的,正是他們母親的步搖冠。 兩人激動地看看林舒曼,又看看靳霄,竟激動得不知所措起來。 靳霄看了一眼林舒曼,走上前,向二人行禮,而后道:“二位哥哥,你們沒看錯,這正是母親當(dāng)年為了救林家所變賣的步搖冠。太子殿下偶然聽我提起,便說什么都要為我買回這步搖。” 林氏兄弟二人對著“太子”一番感謝,林舒曼能夠感覺到,兩個人感情的真摯。今生因為換了身體,想要再如前世般做親密的兄妹已然不能了,可如果真的讓林家這兩元虎將與自己同心同德,倒也不失為一件美事。 他們輔保她的太子之位,她護他們一世周全。 林舒曼這次林府之行,既成全了在皇帝面前許下的諾言,又好一陣鎩了秦氏的氣焰,更重要的是,收獲了林氏兄弟的忠心。 這樣一箭三雕,讓林舒曼甚是滿意。于是與靳霄早早啟程,離了林府回東宮了。 馬車之上,靳霄托著腮,問道:“你繼母的反應(yīng)太過強烈了,這不正常。曼兒,你知道你娘到底是怎么死的么?” 林舒曼若有所思,“我那時候太小,只聽哥哥們說,母親那時身子愈發(fā)虛弱,無論多少補藥吃下去,整個人都病懨懨的,后來就虧氣虧血,熬死了?!?/br> 靳霄并不想提及林舒曼的傷心事,可又覺得今日事情之怪異,于是問道:“你母親去世時,秦氏入府了么?” 林舒曼點頭,“入府了,她是母親的陪嫁丫鬟,母親覺得她跟過來伺候得不易,便給了她一個姨娘名分。后來母親去世后,她被抬了主母?!?/br> 丫鬟出身的姨娘抬主母,這在大戶人家并不常見。靳霄經(jīng)過幾次接觸,覺得這女人還是個頗有些心機的人。如此一想,舒曼母親的死,或許有些蹊蹺。只是沒有證據(jù)的事情,憑空臆想,只能徒增煩惱。 于是他對舒曼說:“這樣吧,你還是安心處理朝堂上的事情,這個秦氏,交給我來調(diào)查。” 重生之后,二人之間因為身體互換的原因,不得不結(jié)為同盟,相互攙扶著活下去??娠@然,靳霄為了給林舒曼出氣,所付出的更多一些。 林舒曼接著這個話茬,向靳霄匯報起早朝的情況來。 “我最終還是決定,接下了文武朝試的任務(wù),畢竟……” 林舒曼的話還沒有說完,便被一旁的靳霄給打斷了。他難以置信地看向林舒曼,“誰讓你接這個任務(wù)的?那我今早和你說這些,不就是廢話了么!我們都是死過一次的人了,在知道了既定結(jié)果的情況下,你還要往火坑里跳!” 盡管靳霄此時的身量小,嗓音也是柔軟的女音,但林舒曼還是能夠感覺出靳霄的憤怒。這是重生之后,林舒曼第一次見靳霄發(fā)火,即便在如此嬌小的身體里,仍然能給林舒曼一股強烈的壓迫感。 林舒曼登時有些慌了。她幾欲張口解釋,卻只見靳霄此刻一雙杏眼之中竟然布滿了血絲,顯然是怒不可遏的。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辯解些什么了。 靳霄一下了馬車,便怒氣沖沖地回了寢殿。林舒曼跟在身后,也不知道自己該進去還是不該進去,徘徊在門口,不知所措。 戚容這個狗腿子見“太子”如此焦灼地等在門口,便走上前,將“太子”拉到一旁,“殿下,可是惹林姑娘生氣了?” 林舒曼沒好氣地點了點頭,她可沒心思和這老管家閑聊。 “殿下沒有經(jīng)驗,這哄姑娘開心啊,可得投其所好。比如殿下送姑娘一件新裙子,一個新釵子之類的?” 林舒曼聽了,哭笑不得。外人看來,當(dāng)真這樣就能哄好了。 奈何那副姑娘的皮囊之下,不真的是一位姑娘啊!而是這東都城有名的陰晴不定,狠厲陰鷙的太子殿下??! 投其所好,林舒曼也不知道他除了喜歡她以外,還愛好什么啊。 林舒曼看向戚容,委婉地道:“算了,不想她了,我也不知道她好什么。你還是想想我平時喜歡什么吧?!?/br> 戚容感覺莫名其妙,林舒曼趕忙解釋道:“她給本宮添堵,本宮也不能不開心啊??偟米约簩c樂趣吧。” 戚容這才明白過來,仿佛心領(lǐng)神會了一般,笑道:“宮中又送來了兩壇子殿下最喜歡的般若釀,要不……殿下嘗一嘗?” 于是,在這個月黑風(fēng)高的夜晚,“太子殿下”屏退了東宮所有的仆從,一個人偷偷潛到太子寢殿窗下,打開了一壇般若釀。 濃郁醇厚的酒香味借著初秋晚風(fēng)的氣勢,慢慢地彌漫在夜色之中,飄進了寢殿之內(nèi)。 半晌,忍不可忍地靳霄開了門,雙手叉腰,“你,給我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