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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伴讀守則在線閱讀 - 第125節(jié)

第125節(jié)

    “你要是娶了妻子,太后能召你的內(nèi)眷進去說說話,自然就不必緊著賞你了。展中允,你年紀著實也不小了,你這樣的青年才俊,想與你說親的人該排著隊才是,你倒是為什么一直不成親?。俊?/br>
    他語氣里含著輕松的打趣之意,重新有了關(guān)心他的親人后心情開闊是一則,二則也是跟展見星真的熟了,跟心腹臣子說話,自然沒那么多奏對規(guī)矩了。

    展見星不料他說上了這個,一時有點哭笑不得,不過這問題本身她不陌生,她這樣一個上好的“快婿”苗子,如朱英榕所說,有意來試探過的人多了,朱英榕只是其中年紀最小而身份又最高的一個而已。

    她先道:“皇上,臣一點小事,不便有污皇上清聽——”

    “展中允,你說嘛,他們都走了,又沒旁人在?!?/br>
    已到下衙時辰,別的屬官確實已走了,展見星是因為又接了份賞賜,所以耽擱了一下。

    “……也沒什么?!彼泼摬坏?,只好低聲道,“臣小時有個青梅竹馬的故交,不能,不能——”

    她對著朱英榕好奇而清澈的眼神,忽然有點說不下去,這套說辭她其實不是第一次拿出來了,從前同僚來試探時,她都是這么婉拒的,但別人甚有眼色,聽到一個“青梅竹馬”,已把剩余的說辭都補全了,往往唏噓著拍拍她的肩膀,嘆一聲“中允”深情啊,就自覺轉(zhuǎn)移話題了。

    朱英榕再聰慧,還沒有修煉出這份成人的老練,這時候不曉得接話,只是興致勃勃地盯著她。

    “展中允,然后呢?”他還催了一句。展見星平素寡言,基本不提起自家的事,頭一遭說起,他是真的覺得蠻有興趣。

    展見星狠了狠心:“不能忘懷。”

    這一句一說,她自己心尖先顫了一下——好像她真有那么一個不能忘懷的青梅竹馬似的。

    而后底下的話就順暢起來了,“所以臣暫時無意婚姻,也不想坑害好人家的姑娘。”

    朱英榕的目光變得有點同情:“展中允,你的青梅竹馬嫁給別人了?”

    展中允都二十好幾了,他的青梅竹馬應(yīng)當和他差不多大,那哪有這么大還待字閨中的老姑娘——這個因果朱英榕是能推斷出來的。

    展見星含糊地點了點頭。

    “那她可真是沒福氣?!敝煊㈤盘嫠f話,又追問,“她是不是很美?所以你忘不掉?!?/br>
    展見星欲待再一次點頭,把這事含糊過去算完,但不知為何,大概從未有人與她聊到這個深度,她自己內(nèi)心似乎也壓抑了太久,有些話硬生生沖破了她心中的桎梏,自作主張地找了道裂縫跑出來,她道:“——很美,也很好?!?/br>
    說完便后悔——在小天子面前胡說些什么。但又同時忍不住莞爾,好像哄了一遭自己,無聊而有趣。

    “展中允,朕頭一次看見你笑得這么高興呢。”朱英榕新奇地又望了她一眼,“你笑起來這么好看,她還嫁了別人,真的沒眼光啊。”

    展見星笑著搖頭:“沒有,是臣不好?!?/br>
    朱英榕原來正砸著自己的話:奇怪,他為什么不用英俊來形容展中允,而要說好看?

    未及深想,聽見展見星的回話,他感慨地點了點頭:“朕知道了,你都不肯說她一句壞話,看來是真的還惦記著?!?/br>
    把自己的好奇心滿足了,展見星再要告退時,他終于揮揮小手放人了:“你回去,朕也要去和太后二弟一起用飯了。”

    **

    展見星捧著筆硯往外走。

    一出宮門,秋果從門旁不遠處蹦過來:“展伴讀,爺叫你來用飯!”

    展見星一怔,微微遲疑——她莫名地還有點心虛:“王爺有什么事嗎?”

    秋果左右望望,見無人,捂著嘴巴小聲告訴她:“許伴讀上京來啦,想見你。他不好露面,爺就叫我來喊你一聲,現(xiàn)在就在十王府里等著?!?/br>
    展見星吃了一驚,忙點頭:“好,走?!?/br>
    她從朱成鈞那里得到了許多轉(zhuǎn)述的許異的話,但許異本人,她至今還未見過。

    作者有話要說:  撈一把我的感情線。

    第142章

    “見星!”

    許異確實在十王府里, 他日落前進的城,等的時候不長, 但已快把脖子等長了, 終于等到了展見星來, 幾乎從椅子里蹦起來, 沖到了門檻處。

    “許兄?!?/br>
    展見星亦不自禁露出笑意, 許異伸手想握她臂膀, 展見星下意識要躲又遲疑住——本是久別重逢,不過尋常動作,若做出避嫌之舉, 恐怕傷了前程未卜的許異的心。

    許異便快快活活將她拉了進去:“來來來,我運氣還不錯, 你做了皇上近臣,我以為未必能這么順利見到你呢?!?/br>
    展見星隨他的力道往里走, 失笑:“我又不是什么大人物,有什么難見?論起公務(wù),如今倒比做縣令時還輕省些?!?/br>
    她也是高興,話不覺多了些, 進到次間見到坐在炕沿的朱成鈞, 含笑輕巧地行了禮:“王爺?!?/br>
    朱成鈞沒理她, 先掃了許異一眼。

    許異的手掌剛從展見星手臂上離開,他恍若未覺,轉(zhuǎn)身去挪動椅子:“見星,來坐?!?/br>
    朱成鈞手里玩著把扇子, 他拿扇柄敲敲炕桌,才向展見星示意道:“坐那去?!?/br>
    這種小事,犯不上違逆他,展見星未察覺什么,便到他對面坐下,向許異笑道:“許兄,別忙活了,你也坐罷?!?/br>
    一邊順手將手里的文房之物放到炕桌上。

    朱成鈞看了一眼:“誰送你的?”

    “不是送,”展見星解釋,“太后娘娘賞賜的?!?/br>
    許異正要在自己搬過來的椅子上坐下,聞言欠身探頭:“哇,太后?就是新封的錢家太后嗎?”

    展見星點頭,許異還想追問,朱成鈞以扇柄把那兩支湖筆撥得骨碌一轉(zhuǎn),抬眼,道:“又賞你?第二次了吧?”

    他話里含著別樣意味,展見星本為此事煩惱,不想多提,就想要含混應(yīng)下,但她這片刻遲疑已給了朱成鈞答案,他把扇子收了回來,面無表情道:“還不只?那是三次四次,還是五次六次?”

    “哪有那么多!”展見星無奈著吐露了實話,“——三次而已?!?/br>
    三次也不少了,錢太后進封攏共也沒多久——她還做著太妃時候是不便與外朝來往的。

    朱成鈞打量著她,展見星略緊張地回看了他一眼,恐怕他當著許異的面說出什么過頭的話來??偹闼⑽纯月暋?/br>
    許異這次是真的沒感覺到兩人間打的啞謎,他很興致勃勃地一拍大腿:“見星,我們不是外人,我就直說了,我的事,王爺都告訴你了吧?”

    展見星點頭,道:“許兄,這么多年辛苦你了,難得你深明大義。”

    “哎,我一直瞞著你和王爺,你們不怪我就好。那些過去的事,先不說它,”許異忙忙地道,“我這次冒險進京,就是想問一問,我當初給王爺說那事,是想要皇上設(shè)法提防住了——他怎么倒認了娘呢?這時候認可不是好時候,那么多大臣,就沒個勸一勸的?還是朝廷有了對策?但我聽姚莊頭說外面吵得鬧哄哄的,不像個——”

    展見星驚訝,忍不住打斷他:“姚莊頭?”

    “就是小榮莊那個姚莊頭,被我們搶過賬冊那個,你記得吧?”見展見星點頭,他繼續(xù)道,“我在大同不好露面,不能回家,也不能在代王府,王爺就把我安排到小榮莊去,我娘也暫住在那里?!?/br>
    展見星明白過來,便也向他解釋了一下,諸如汪家梗在當中沒眼色弄巧成拙,堅定了朱英榕認母之心等等詳情,許異恍然大悟,他從姚莊頭嘴里聽到的不過是些轉(zhuǎn)了幾道手的閑言碎語,這等準確經(jīng)過,那是沒辦法得知的。

    他知道此事要緊,偏朱成鈞滯留京中一直不曾回去,他心中更為不安,所以才冒險跑了來。

    “汪家怎么這么蠢?還想給王爺說親?哦——這招倒不蠢,”許異改口,去瞄朱成鈞,“不知想說給王爺?shù)氖鞘裁礃拥墓媚???/br>
    朱成鈞瞥一眼展見星:“問你呢。什么樣的姑娘?”

    展見星道:“——要說給王爺?shù)墓媚铮趺词菃栁???/br>
    “我忘了。你不是見過?”

    他口氣尋常,似真不記得了的樣子,展見星只好道:“我也只見過一面,依稀記得容色很美?!?/br>
    她說這句話的時候,察覺到兩個人都在往她面上看——朱成鈞看還罷了,許異也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做什么?

    展見星不大習慣,她已經(jīng)知道許異不是她印象里那個憨俊少年,但尚未親眼得見,如今方意識到,他確實比她以為的有城府多了。

    秋果的到來打破了屋里有些怪異的氣氛,他探進個頭來:“爺,諸位,都餓了吧?飯菜好啦!”

    他把簾子撩起來,下仆魚貫而入,把各色鮮美菜肴擺了一桌子。

    朱成鈞如今正式承了爵,還是親王,昔日的伴讀們從身份上來說不能與他同桌而食,許異要站起來,朱成鈞把扇子丟下,邁步過去道:“別啰嗦了,還指望我單與你擺一桌?”

    許異方嘿嘿笑著,重新把椅子拖回下首去坐下。

    展見星入了另一邊的席位。

    秋果很體貼諸人心意,難得重聚一回,除菜食外,也上了果酒,清甜爽口。不但許異,連展見星也沒推辭,喝了幾杯。

    她面對朱成鈞時不能全然自如,但呆在他控制之下的十王府時,又有奇異的安心,知道便小有疏忽也不要緊,所以放膽小酌。

    許異就不只是小酌了,他把酒當了水喝,越喝話越多,不似剛見面時爽朗,多年積郁漸漸都傾吐出來,又扯著展見星的袖子道:“見星,這些話我只有與你說了,王爺人倒是個好人——就是他不大理我,我跟他也說不著。”

    展見星應(yīng)著,時不時安慰他兩句,許異感動道:“秋果告訴我了,你一直相信我,王爺那時玩笑,說我是叛黨,你替我辯白,還和王爺吵了一架,來,好兄弟,我敬你一杯!”

    他咣咣給自己把杯子倒?jié)M,就朝展見星舉起。

    “沒吵架,我只是不信,詢問王爺——”展見星要解釋,但許異已經(jīng)咕咚咕咚喝起來了,她只得跟著陪了一杯。

    許異又詢問起京中及江西形勢,他躲到小榮莊,安全倒是安全的,跟外界也幾乎是隔離了,難得出來一回,抓緊要打聽一下。

    展見星撿自己知道的說與了他,寧藩實際上至今未反出江西,只在一省之地荼毒,而周圍增援的援軍倒是不斷奉命趕去,只要不再出現(xiàn)薊州衛(wèi)那樣的突發(fā)事件,平亂就只是個時間問題了。

    “許兄,你不必擔憂,待寧藩平定以后,你便可回到朝中了,寧藩中即使有余黨攀扯于你,也大可當它是栽贓嫁禍?!?/br>
    許異點頭笑道:“寧藩中知道我身份的人原來極少,只要它早日伏誅,于我的影響就小。那么多年寒窗苦讀,我也實不甘心就此隱去鄉(xiāng)野之中?!?/br>
    “對了,見星,”他咕咚又灌了自己一口酒,然后才道,“我的事就這樣了,急也急不來。你呢?”

    展見星道:“什么?”

    許異沖她擠了下眼,“婚事??!我以為這次來,能見到弟妹呢,結(jié)果你還是孤零零的一個。我從前是不敢成親,恐怕我這身世拖累了人家姑娘,不過我跟娘說好了,等這事了了,馬上便去尋個好姑娘,我可不能再拖下去了,再拖,別人都要以為我有隱疾了。你娘呢,你不著急,你娘也不急,就由著你這么耽擱?”

    展見星低頭撐住了額角,怎么感覺一下子所有人都cao心上她的婚姻了?過了天子那一關(guān),居然還有許異在這里等著她。

    而許異比朱英榕還難搪塞,因為她有沒有一個能令她牽掛到至今不婚的“青梅竹馬”,別人不知,許異還不知嗎?

    她一時無話可答,許異自己倒是哈哈一笑:“對了,見星,你別怪我,我從前逼不得已,跟臨川郡王那兒胡扯了你些閑話來著,不過那都是假的,萬一外頭有人胡說,我給你作證。”

    展見星:“……”

    她忽然意識到,許異是想幫她。他嘴上說著他跟臨川郡王的話都是胡扯,但心里只怕是當了真的——所以他當著朱成鈞的面說這些話。

    不管有用沒用,他想拉她一把,將她拉回去娶妻生子的“正軌”。

    展見星臉頰都要燒起來,她不知道是酒意涌了上來,還是被幼時同伴在心里這般揣測所羞慚的,忍著道:“無事,那確實都是無稽之談?!?/br>
    許異望著她怔了下,他有意喝了很多,但其實十分清醒,這一刻忽然明白朱成鈞為什么一直扣著這個同伴,如此桃花面,連他也恍惚了一下。

    片刻功夫,展見星已緩了過來,外人不熟悉也罷,她不愿叫許異誤會,正容解釋道:“許兄,我與王爺確實沒有那些事,我不成婚,是我自己的緣故,與王爺沒有分毫關(guān)系?!?/br>
    許異回神:“啊——是嗎?”

    他去看朱成鈞,朱成鈞始終沒怎么說話,這時對上他的目光,道:“看什么?”

    他口氣平靜,許異卻一下子如坐針氈,他意識到他弄錯了什么——他清楚展見星的脾氣,他是很好懂的,說沒有,那就是真的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