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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伴讀守則在線閱讀 - 第79節(jié)

第79節(jié)

    冒氏答應(yīng)著,抹了把汗,又問:“王jiejie,離翠微庵還有多遠的路程?”

    “快了,就快了?!眿D人往前方一指,“翻過那個山頭就是。妹子,你到那里就好了,庵里好幾個都是和你一般受苦的姐妹,從此大家一處做活說話,再也不用受男人的氣,就是辛苦些,開墾出來的幾畝田地都要自己耕作?!?/br>
    冒氏喘著氣,道:“我不怕辛苦,只要一盞青燈陪著菩薩,從此落個清靜?!?/br>
    婦人的眼神落在她憔悴而仍然有兩分姿色的面容上,滿意地笑了笑:“妹子,你想得開,就最好了?!?/br>
    作者有話要說:

    我想要星星穿一回女裝(^_^)☆

    第88章

    “爺, 這天不對,快下雨了,我們還是快下山吧?山腳下有人家, 我們可以去避一避?!?/br>
    朱成鈞仰起臉來,望了眼快壓到他眉間的烏云, 搖搖頭:“來不及了?!?/br>
    他們都走到半山腰了, 這時候下去, 半路上就得淋成落湯雞。

    秋果看看那嚇人的烏云, 縮了縮脖子:“爺, 那我們走快點,底下那些村民說山上有道觀,好像還有庵,我們找到就好了?!?/br>
    兩句話說畢,兩個人都加快了腳步, 但這座叫做羅山的山實在是太大了,它實際上橫跨了豐城、崇仁、樂安三縣,只有一部分屬于崇仁而已。一刻鐘過去, 放眼望去仍是無邊無際的綠林,因為天象昭示出的風(fēng)雨欲來,連先前啾啾叫的鳥兒都不在林間出沒了, 只聞兩邊林葉簌簌搖動。

    朱成鈞臉上一濕。

    一滴豆大的雨點落了下來。

    “糟了,已經(jīng)下了!”秋果也被淋了一滴, 驚呼。

    天際一道粗壯閃電一閃,轟隆隆雷聲震耳欲聾地跟上, 雨點噼里啪啦砸下來,在山上感受風(fēng)雨,與在平地有很大不同,一切都好像變得更近也更震撼,兩個人匆匆找了棵大樹躲到底下,還沒來得及把半濕的衣裳整一整,就看到又一道閃電直劈而下,帶著震雷劈進遠處的林間。

    雖然隔得遠,也似乎能感覺到那種焦糊的氣息。

    朱成鈞與秋果:“……”

    兩個人默默從樹底下鉆出來,頂著風(fēng)雨往上奔走,雨點打得人眼都睜不開來,秋果苦中作樂,大聲安慰自己道:“這雨這么大,一定下不久,爺,我們撐一陣就好了!”

    但是這場風(fēng)雨偏偏又大又持久。

    潑天潑地地足足下了一個半時辰。

    兩人再走一陣,也不敢走了,恐怕迷失方向,勉強找了塊大點的山石縮在旁邊,周身從里到外,淋得透濕,幸虧是七月天,還不甚冷,只是被雨水澆得難受。

    雨勢終于漸歇。

    秋果探頭往外望了望:“爺,我們是繼續(xù)往上找道觀還是回去?”

    朱成鈞想了一下:“回去,明天再來,我們從山下的村民里雇個向?qū)А!?/br>
    秋果連忙點頭:“對,是該雇個人領(lǐng)路,我們這么亂走,都不知走哪兒去了?!?/br>
    好在羅山雖大,并不甚高,兩個人從山石下鉆出來,辨認了一下方位,還是找著了來時踩的小道,只是經(jīng)了雨,小道變得十分泥濘難行,稍不注意就得滑個跟頭。

    小雨淅瀝瀝地仍在下,兩人小心地走了沒幾步,從道旁林間忽傳來些聲響。

    秋果緊張起來:“——有野獸?”

    這么大的山,有個野豬野雞什么的實在不稀奇,山下那個小村子,便是既種田又打獵,日子過得比一般農(nóng)戶還滋潤些,只是畢竟偏僻,人丁不多。

    朱成鈞擺了擺手,示意他噤聲。

    那動靜有點雜亂,漸漸近了,兩人都聽出來了——竟似是人的腳步聲響。

    秋果松了口氣:“大概是和我們一樣倒霉遭了雨的獵戶或者游人——”

    他話音停住,睜大了眼,因為終于看見了聲響的來源:竟是個婦人。

    婦人還沒發(fā)現(xiàn)他們,在林間跌撞走著,一直回頭往后察看,她的形貌比朱成鈞和秋果慘得多,不但淋得透濕,衣裳還十分臟污,全是泥土草葉,也不知摔了多少跤。

    “哎,小心!”

    秋果的出聲提醒沒起到效果,婦人因為總往后看,腳步又虛浮,絆到一根微微隆起的樹根上,啪,結(jié)結(jié)實實又摔了一跤。

    “你沒事吧?走路怎么不看路的,都叫你小心了。”

    秋果熱心地跑過去扶她,婦人這才發(fā)現(xiàn)林外兩個男子,瞬間嚇得魂飛魄散,拒絕秋果的攙扶,連滾帶爬地往后退,神色間全是驚恐。

    “你別害怕啊,我們不是壞人,只是上山來玩的,趕上下雨,才淋得狼狽了點?!鼻锕忉尅?/br>
    朱成鈞仍站在原地沒動也沒說話,他發(fā)髻都被雨打塌了,歪在頭頂上,兩縷發(fā)絲貼在臉頰上,發(fā)絲烏黑,臉面被襯得愈白,他被雨澆到現(xiàn)在,固然狼狽,但又透出一種水洗般的分外干凈來。

    他確實不像壞人,他連人都不怎么像——更像是山間的精怪。

    在這細雨間蒸騰起來的煙嵐里,他沒有一點喧囂,透著與俗世不同的氣息。

    婦人因此反而被安撫了,終于敢打量一下他們,分辨出朱成鈞和秋果年紀不大,貼在身上的衣裳質(zhì)料凌亂但不凡,像是個閑游公子哥的模樣,終于漸漸定下神來。

    “爺——兩位公子爺,求求你們救我下山!”婦人跪倒,咚咚磕起頭來。

    “別,大嫂,別客氣,你是迷路還是遇見壞人了?我們也正要下山呢,你跟我們一起走吧,邊走邊說?!?/br>
    在秋果的勸說下,婦人終于從地上爬起來,仍瑟瑟發(fā)著抖,也不知是冷的還是嚇的。

    她看上去比朱成鈞和秋果還急于離開這座山,雖然止不住打顫,腳下倒不含糊,一步不拉地緊跟著。

    “大嫂,你怎么一個人跑到山里來?”

    婦人牙齒有點打戰(zhàn):“我是被人騙來的,我想出家——”

    她終于遇到了援手,也急于把自己的恐懼傾吐出來,一邊走,一邊顛三倒四地把自己的經(jīng)歷說了。

    這婦人正是冒氏,她被丈夫傷透了心,萬念俱灰,余生便只愿去投身青燈古佛,與俗世斷絕,誰知婦人們?nèi)粘3称鹱靵沓Uf“剪了頭發(fā)做姑子去”,真輪到去的時候,居然很不容易。

    庵本比廟少,即便找著了,人家也不會輕易收下,做官要告身,出家要度牒,關(guān)關(guān)卡著人,冒氏本是身無分文出來的,度牒要錢,她哪里辦得起,連著碰壁了幾天,已經(jīng)快餓暈過去了,將絕望時,碰見了一個婦人,婦人聽說了她的遭遇,很同情她,把她領(lǐng)回家去,做了頓飯給她,又告訴她,外面那些管得嚴的大廟才卡著非要度牒呢,那深山里的小庵,官府懶得費力氣管,師太也慈悲,都肯收人,只要求到門上去,從此就好了。

    “我聽信了她的話,就跟她來了?!泵笆洗鴼?,“哪知道,哪知道——”

    哪知道她已經(jīng)墜入深淵,這婦人如同豺狼,竟還要把她騙入地獄才罷休。

    她跟著婦人,辛辛苦苦走了一日半,翻過了幾座山頭,腳都走出了好大的水泡,終于趕到了婦人所說的翠微庵,翠微庵外面看著很正常,四面籬笆土墻圈起一個院子,一進門的殿里供奉著觀音菩薩法身,后面依序蓋著七八間庵舍,簡陋是極簡陋的,那所謂大殿,也不過是個意思,連菩薩的法身都縮了水,但因建在這個人跡罕至的地方,卻好像就多出了幾分遠離世俗的清幽來。

    院子周圍一些平地都開墾了,一個姑子正在里面勞作,要搶在下雨前拔些白菜好做中午的菜食。

    冒氏初來乍到,自告奮勇要去幫那姑子的忙,領(lǐng)她來的婦人見她融入很快,便答應(yīng)了,說去告訴庵主領(lǐng)她來此的事,叫她不要亂走,一會就來找她。

    “她是看準(zhǔn)了我沒戒心,逃都不知道逃,”冒氏的牙齒又在打戰(zhàn),但這回明顯不是怕,而是氣的,她切齒道,“可是天無絕人之路,她怎么知道,那個姑子偏偏認得我!”

    這真的是冥冥中自有定數(shù)了,那個姑子在山下的丈夫也是個賭徒,比李振還敗家,居然賭到想把她賣了作為賭資,姑子受不了,跑了,跑進了這個狼窩里。

    “她丈夫是不是有個諢號叫丁老大?”朱成鈞忽然出言問。

    這是他第一次出聲,冒氏驚訝著點頭:“——對?!?/br>
    這一說,秋果也想起來了:“去縣衙門口鬧過事的那個!”

    一個縣城里嗜賭如命賭到賣老婆而老婆不甘被賣,提前跑了的人家,畢竟沒幾個。

    賭徒們互相認得,賭徒們的妻子同病相憐,不少也是認得的,丁老大之妻認出了冒氏,乘著當(dāng)時沒旁人在,叫冒氏快跑,越快越好,在山里被野獸吃了,也比真進了庵堂強!

    ——妹子,你和我不一樣,我們這樣的人,叫人糟蹋了也就糟蹋了,他們好歹不打著我要錢,滿意了還給錢,比我家里的那個倒和氣些。但你是讀書人家的閨女,肯定受不了這個,你快走吧,與其叫人糟蹋了再死,不如留個干凈身子。

    冒氏知道自己踏入了陷阱,毛骨悚然,真的轉(zhuǎn)頭就跑,丁老大之妻裝模作樣地在后面追了幾步,就哎呦一聲,“拐”了腳,躺地上不動了。

    但過一會后,身后又傳來腳步聲,好像有別人發(fā)現(xiàn)了來追,冒氏不敢回頭,也辨不出方向,滿心里就剩下了一個跑!

    終于降下的暴雨救了她的命。

    她在雨中連滾帶爬,片刻不敢停歇,追她的人顯然沒這份心勁,那催命般的腳步聲終于漸漸遠離了。

    秋果很同情地道:“嫂子,你真可憐?!?/br>
    “丁嫂子比我可憐。”冒氏擦了把眼淚,“要不是她,我逃不了。她提醒了我,也不知道庵里那些人會不會看穿了,給她罪受?!?/br>
    “你別怕,我們?nèi)蠊?,叫展伴讀把這個狼窩搗毀,把丁大嫂也救出來!”秋果很振奮地一揮手臂。

    冒氏有點茫然:“展伴讀?”

    “哦,就是崇仁的縣令,我打小這么叫的,現(xiàn)在改不了口了?!鼻锕チ讼履X袋。

    冒氏暫時無暇理清里面的問題,只聽出來他們能直通縣尊,連忙道:“這就太好了,我們快下山!”

    但天色已漸黑下來,黑夜行山路,又才下過雨,他們不是常在山間行走的獵戶,這太危險了,終究還是按捺著停下歇息,把干糧分冒氏用了一些,守到天色將明后,才又匆匆趕路。

    連下山帶回城,又用去了一日時間,總算趕在傍晚閉城前,回到了城里。

    朱成鈞已經(jīng)覺出那座庵堂的不同尋常之處,沒有直接領(lǐng)著冒氏去縣衙,而是繞道去了自己租住的院子,然后讓秋果悄悄去縣衙送了個口信。

    展見星很快就來了,朱成鈞這次出去得久了些,三天都沒回來,她本有些緊張,看見秋果來,才松了口氣。

    冒氏的公公就是縣令,她能嫁給當(dāng)時還是衙內(nèi)的李振,自己出身也不錯,并不像一般婦人怕見官,她坐在展見星下首,回憶著把經(jīng)過又說了一遍,這回因為終于踏入了安全的境地,她能想起的更多了些,說得更詳細。

    但對于展見星問她能不能引路前往那座庵堂,她遲疑著搖了搖頭:“我只知道走了多長時日,究竟循的什么方位,山里頭都是林子,實在分不清楚?!?/br>
    能跑出來,還能遇上朱成鈞,已經(jīng)是撞了大運了。

    展見星思索道:“這可有些麻煩?!?/br>
    “是麻煩也是轉(zhuǎn)機?!敝斐赦x道。

    展見星會意——聽丁老大之妻所言,那尼庵恐怕就是個暗娼窩,但未免太過隱秘了些,以冒氏的腳程要走一天半才能到,那幾乎是深山了,什么人會大老遠跑深山里去禍害人?

    這座尼庵的用途與位置實在矛盾。

    除非是——

    “我想起來了,”冒氏絞盡腦汁,終于又想出來一點線索,忙道,“丁大嫂還說了一句,說他們肯給錢,也有的是錢,這個話我當(dāng)時不懂,只沒空問,山里人哪來多少錢?!?/br>
    她不懂,朱成鈞與展見星對視一眼,是都懂了。

    第89章

    冒氏連遭厄運, 又說了這么一大篇話后,身體終于支撐不住,秋果領(lǐng)她到廂房去安頓。

    室內(nèi)陷入暫時的安靜, 展見星凝神思索了好一會兒,出聲道:“九爺, 我們把事情從頭捋一遍吧, 厘清了我們知道的線索, 再想怎么做?!?/br>
    朱成鈞無可無不可地點頭:“你說?!?/br>
    “一切的最開端, 應(yīng)該是那枚母錢, 有了母錢,才能造出與制錢無異的私鑄錢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