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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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梨緊了緊手里的燈籠,正要邁步,噠噠的馬蹄聲迅速逼近,楚懷安換了一身常服,策馬而來。 不知道雨是從什么時候下的,他的墨發(fā)已被雨水打濕,身上的衣服也濕透了。 隔著不遠不近的距離對視一眼,他夾了馬腹加快速度來到蘇梨面前,沒有勒住馬韁繩,徑直朝蘇梨伸出手:“上馬!” 下意識的,蘇梨丟了燈籠抓住他的手。 下一刻,身體被一股大力拉了出去,穩(wěn)穩(wěn)落在他身后。 “抱緊我!” 一聲令下,馬鞭聲起,兩人一馬奔入無邊的夜色,夜風(fēng)夾著微雨拍在臉上,細密的疼著,蘇梨抱緊楚懷安的腰,將腦袋埋在他寬厚的背上。 許是事先得了命令,早過了夜禁時間,他們出城的時候也沒有受到任何阻攔。 出了城一路向西,再入隴西縣,照例是暢通無阻。 夜已經(jīng)很深了,整個縣城都很安靜,本該同樣的棺材鋪難得掛了兩盞燈籠,依稀可以聽見里面時不時傳來幾聲細小的抽噎。 從看見楚懷安那一刻,蘇梨便隱隱有了不好的猜想,如今到了這里反而意外的平靜下來。 利落的下馬,蘇梨提步就要進去,被楚懷安拉了一把緊緊抱住。 淋了雨又吹了一路的風(fēng),他身上是冷的,再寬厚的懷抱也透不出一絲暖意。 “侯爺,你勒疼我了。” 蘇梨低聲提醒,楚懷安沒有放手,反而把她抱得更緊,吻了吻她的發(fā)頂:“別怕……” “好?!?/br> 蘇梨答應(yīng),推開楚懷安踏入棺材鋪。 屋里點著油燈,蘇梨一眼就看見了進門的地磚被簡單清洗過,大片血跡已經(jīng)不在了,只是磚縫里還浸染著已經(jīng)發(fā)黑的血跡。 前面柜子木板上有一道劃痕,劃痕里也有血跡,不知道經(jīng)過了怎樣的一番打斗。 蘇梨掃得很快,腳下步子沒停,撩開布簾進了后院。 后院停著兩口棺材,雨越下越大,棺材沒蓋棺,也沒個遮掩,七娘和那群猴崽子站在棺材邊,分不清臉上的是雨還是淚。 蘇梨放緩呼吸,緩步走過去。 第一口棺材里是個面容清秀的少年,這少年總喜歡喬裝打扮成老頭,蘇梨第一次見面就被他騙了去,如今他悄無聲息的躺在這里,終于露出自己的真實容顏。 蘇梨記得他叫初一,是街上的小乞丐,因著偷了七娘一個白面饅頭,被七娘教訓(xùn)了一頓收在身邊,是這群猴崽子里年齡最長,跟七娘時間最長的孩子。 這里是棺材鋪,尸體已經(jīng)上過妝了,被雨一淋,妝粉被沖散,露出慘白發(fā)青的膚色,恐怖至極。 蘇梨看了一會兒,伸手幫少年把臉上的妝粉揉勻,復(fù)又走向第二口棺材。 兩口棺材其實擺得很近,不過幾步的距離,蘇梨卻走了很久,久到好像把這五年的時光又走了一遍。 從塞北漫天的黃沙,一步步走到二姐身邊,又變回當(dāng)年那個任性的、敢愛敢恨的小姑娘。 蘇喚月的尸體也經(jīng)過了妝奩,不知七娘從哪兒買了一套漂亮的衣裙給她換上。 裙子是春裝,月白色抹胸長裙,外罩一件輕柔的白色紗衣,配上頭上那支漂亮的翡翠簪好看極了。 蘇喚月臉上的妝也花了,兩腮的紅妝散開,有些滑稽,像戲里的丑角。 但這不是最刺眼的,她的脖子上有一條蜈蚣一樣的縫合痕跡,無論用多厚的粉都掩蓋不住,向活著的人宣告她曾經(jīng)歷了怎樣的痛苦。 蘇梨抬手,手掌控制不住的顫抖,視線一片模糊。 她想起那日醒來時,二姐滿心憧憬的說想找個地方定居,還要看著自己出嫁,想起白日走時,二姐那樣不舍擔(dān)憂。 她只看見告示上說陸戟回來了,便滿心想著要回城看看他如何了,卻忽略了告示上還有個朝廷通緝的要犯,叫安玨。 出城的時候,她注意到那個商隊有些不對勁,卻沒有下馬查看。 她心里想著別人,迫不及待的想要早一點回去看一眼才安心。 一念之差,如今便是陰陽相隔。 如果當(dāng)時她停下來,回去親自查看一下那個商隊,亦或者在看見那告示的時候能夠多留神一些,甚至如果她沒有回京,結(jié)局會不會不一樣? 二姐! 蘇梨張了張嘴,喉嚨哽得難受極了,沒能發(fā)出聲音,淚水洶涌模糊了視線,叫她再也看不清二姐的臉。 不知道過了多久,七娘走到她身邊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人已經(jīng)不在了,蓋棺吧。” 七娘一直把這群猴崽子當(dāng)成兒子養(yǎng),初一不在了,她心中的悲痛不會比蘇梨少。 蘇梨垂眸,掩下滿腔悲痛。 “好!” 話落,棺蓋合上,蘇梨和七娘一人釘一口棺木。 錚錚錚的鐵器錘擊聲在破落的小院和寂靜的雨夜回響,逝者已矣,活著的人無論再做什么都是枉然。 天快亮的時候,一行人抬著棺材出城,如不久前給百花苑的眾人下葬一般。 蘇梨和七娘一人用一個板車拉著棺木,剩下的孩子一路哭一路撒著紙錢,雨一直沒停,紙錢落在地上,融入泥濘。 楚懷安跟在最后,他想幫忙,卻無從下手。 到了亂葬崗,之前百花苑眾人的墳頭還是新的,蘇梨和七娘在那座墳的一左一右分別開始挖坑。 挖了沒幾下,蘇梨心神震蕩,身體晃了晃,強行咽下喉間的一口腥甜,楚懷安看不下去了,搶走蘇梨手里的鐵鏟悶頭挖坑。 蘇梨胸口又痛又悶,撐不住了,也沒去搶,走到板車邊坐下,靠著那口棺材,像抱著棺材里的人在親昵的說話一樣。 楚懷安動作很快,幫蘇梨挖好坑以后,又去幫七娘。 兩個棺材放下去,填好土,天已經(jīng)快要亮了,下了大半夜的雨停下。 努力吹燃火折子,蘇梨點了一炷香插上,剛做好這一切,清亮的晨光穿破一夜陰霾照在泛著水光的濕土上。 楚懷安將一塊空白的木牌立在墳頭,剛要遞給蘇梨毛筆和朱砂,蘇梨咬了指尖在木頭上寫字:愛姐蘇喚月之墓。 簡單的幾個字,她寫了很久,指尖的血rou磨得幾乎可見指骨。 “二姐,放心走吧,我會好好照顧自己?!?/br> 你放心,只要我還有一口氣在,總有一日,我會找到安玨,將他剝骨剔r(nóng)ou,為你報仇! 蘇梨平靜地說,后面的話沒有說出口,跪在墳前磕了三個頭,復(fù)又起身走到七娘面前,在初一墳頭跪下。 “七娘,對不起。” “有什么好對不起的,都是自己的命,白日我要是沒出去,說不定還能替這臭小子擋了這災(zāi)!”七娘低聲說,聲音沙啞得厲害,倒是沒有要遷怒責(zé)備蘇梨的意思。 蘇梨沒再說話,磕了三個頭。 磕完起身,身體一晃,終究支撐不住向后倒去,被楚懷安一把接住,抬手一摸,額頭一片guntang,早就發(fā)起高熱。 楚懷安把蘇梨打橫抱起,偏頭目光深沉的看向七娘:“侯府有人在鋪子里,七娘有什么要求盡管提,她病得厲害,我先帶她回去!” 楚懷安說完要走,被七娘拉了一把:“等她醒了告訴她,只要她沒拿刀殺人,旁人的死就和她沒關(guān)系,別動不動就把人命往自己頭上攬,天底下沒這種理!” “她娘?” 楚懷安詫異,七娘抬手指了指最中間那個墳堆:“喏,就在那兒呢!前些日子也是我和她一起埋的?!?/br> “……” 幾個時辰后,楚懷安抱著蘇梨回了逍遙侯府,沒多久,御醫(yī)被急急忙忙的召到侯府,和御醫(yī)一起來的還有剛冊封的仁賢郡主。 楚懷安一身也濕透了,被高大海趕去沐浴,剛換了干凈衣服,楚劉氏推門而入。 “娘,兒子都多大了,你進屋怎么又不敲門?” 楚懷安邊說邊系腰帶,楚劉氏哪管他說這些,拉著他上上下下檢查了一遍。 “我沒受傷,你干嘛呢?” 楚懷安擰著腰躲開,楚劉氏面色松緩了些,張嘴就是質(zhì)問:“你還有臉問我怎么了?這半個多月你上哪兒去了?你知不知道那日京中出了大事,瞧不見你娘有多擔(dān)心?” “有什么好擔(dān)心的?就算死了,二十年后又是一條好漢呢!” 楚懷安漫不經(jīng)心的說,抬腳要出門,被楚劉氏拉?。骸笆裁此啦凰赖模阍趺茨茈S便把這個字掛在嘴上?” 楚劉氏是真的擔(dān)心極了,現(xiàn)在一聽他說話心里就揪著難受。 楚懷安沒像平日那樣順著她哄著她,將她的手拉下:“好了,娘,我還有事呢!”說完,頭也不回的離開。 楚劉氏悵然若失的看著空蕩蕩的掌心,一手養(yǎng)大的兒子,好像再也回不來了。 這一段時間經(jīng)歷得太多,蘇梨這一病便如山倒一般,高熱不斷,咳嗽不斷,連風(fēng)都不能見了。 楚懷安迷戀上了給她喂藥,一天三次,到了時辰就定時定點出現(xiàn),逼著蘇梨一口藥一口蜜餞,喂完藥這人也不出去晃悠,就蹲在院子里曬太陽,要么就蹲墻角拔草去,跟看門大狗似的。 管家進進出出的瞧著都看不下去了,正想讓高御醫(yī)幫忙給侯爺也診診脈開點藥補補腦子,給蘇梨按功行賞的圣旨到了。 傳旨官進門就說好了圣旨是宣給蘇家三小姐聽的,楚懷安卻把整個逍遙侯府的下人都吆喝了起來,只差沒把他老娘楚劉氏從佛堂請出來。 蘇梨還在病中,身體頗為孱弱,傳旨官也沒強行要求蘇梨跪下聽旨,展開圣旨高聲宣讀起來。 “蘇氏阿梨,膽識過人,謀略出眾,在安氏謀反一案中,找到重要罪證,勇氣可嘉,今冊封為衡陽縣主,賜府邸一處,良田百畝,欽此!!” 圣旨的內(nèi)容不多,宣旨官最后一聲尾音落下,蘇梨俯身行禮謝恩:“民女謝陛下隆恩!” “蘇姑娘可是咱遠昭國第一位女縣主,日后載入史書必也是奇女子一位?。 毙脊傩χ滟?,將圣旨卷好雙手遞給蘇梨,待蘇梨接過便要離開,被楚懷安拎著后領(lǐng)拉到一旁:“圣旨就這些?沒了?” “……” 宣旨官被問得眼角抽了抽,侯爺你這是怎么個意思?圣旨這種東西,我們做奴才的是敢漏了忘了還是敢吃了? 腹誹一番,宣旨官面上還是陪著笑回答:“侯爺,陛下就……只說了這些。” “陛下沒提陸將軍什么?”楚懷安誘導(dǎo),塞了一個大元寶到宣旨官手中,宣旨官被那元寶燙了手,不得不透露一點小道消息:“侯爺,陸將軍犯的事太多了,陛下就算要做做樣子,一時也不能把他放出來,不過您放心,將軍在牢里的衣食住行都會安排好的!” 楚懷安:“……” 誰告訴你爺關(guān)心他的衣食住行了?爺腦子又沒毛病! 楚懷安若有所思的看了蘇梨幾眼,在宣旨官后腦勺拍了一下把人放開,宣旨官揉著腦袋要走,想起什么又扭頭看著蘇梨道:“蘇尚書明日就要被押解去流放了,陛下說尚書府反正已經(jīng)空出來了,不如直接換個牌匾做縣主府,姑娘和小少爺也住得習(xí)慣!” 直接用尚書府做縣主府,這面子可真給得太足了! 不知是要給蘇梨長聲勢,還是故意要讓蘇良行這個國丈面上無光。 “陛下有心了,民女感激不盡!”蘇梨再度行禮,這才將宣旨官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