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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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梆梆梆!” 打更聲響起,三更了,很快天就要亮了。 “走吧,一會兒被人看見了不好?!?/br> 楚懷安說完倒回床上,似是不想再看思竹一眼,思竹抓緊衣領(lǐng)退出房間,眼角掛著沒來得及墜落的淚珠。 沒過多久,雞鳴三聲,天亮了。 惦記著蘇喚月,天一亮蘇梨就起了,她換了身男裝急匆匆的準(zhǔn)備出門,意外的看見一輛馬車停在大門口,見她出來,車?yán)锏娜讼崎_馬車簾子,素白的手腕上掛著一個鈴鐺手鐲,正是前日被楚懷安從攬月閣帶出來的溫陵。 “蘇姑娘!” 溫陵喊了一聲,放下車窗簾準(zhǔn)備下車,蘇梨朝她走過去,尚未走近,旁邊胡同里突然竄出來一個人,二話不說抬腳就朝蘇梨踢來。 蘇梨下意識的側(cè)身躲開,耳邊炸開一聲謾罵:“好你個溫陵,我哥對你情深義重,將你接到京都要娶你為妻過好日子,你卻攀龍附鳳,爬上了逍遙侯的床,真是不知廉恥!” 這聲音爽利帶著正氣,卻分明是女子,且聽著頗為熟悉,蘇梨讓了幾招以后,扣住來人的腳腕往后一拉,按在地上,來人被迫下了個一字馬。 蘇梨定睛一看,卻是前些日子到侯府來相看過的張小姐。 “張小姐?怎么是你?” 蘇梨詫異出聲,那張小姐正在氣頭上,不欲與蘇梨多說什么,一個翻身脫離蘇梨的鉗制,再次開打。 溫陵也沒想到張小姐會跟來侯府,焦急的看了一會兒,想下車?yán)?,卻見侯府的護衛(wèi)聞訊趕來,聽蘇梨剛剛的語氣是認(rèn)識她的,溫陵思索片刻,咬牙讓車夫駕車離開。 “不許走!” 張小姐想追,露了破綻,被蘇梨擒下,然后被侯府的護衛(wèi)團團圍住。 “沒事,是個誤會!” 蘇梨解釋了一句,拉著張小姐去了最近的茶樓。 張小姐是個急性子,且喜形于色,因為蘇梨把人跟丟了,臉色一直很難看,剛進茶樓包間便急不可耐的表面態(tài)度:“侯爺有權(quán)有勢,奪走家兄所愛,煩請?zhí)Kjiejie轉(zhuǎn)告夫人,我張枝枝是絕對不會嫁入侯府的!” “……” 張枝枝小姐家是開鏢局的,幾個月前才遷入京中,溫陵的未婚夫是鏢師,也是幾個月前才入京,蘇梨當(dāng)時聽著沒注意,沒想到兩人之間竟然有著這樣的淵源,幸好那日楚懷安并沒有真的對溫陵做什么。 看張枝枝的樣子似乎還不知道溫陵落入風(fēng)塵之地的事,她如此性急,蘇梨也不敢輕易告訴她此事,以免她跑去攬月閣大鬧,闖出什么禍?zhǔn)聛怼?/br> 心念微動,蘇梨隨口編了謊話:“張小姐應(yīng)該是誤會了,那位女子是進京尋親的,那日我偶然在街上見她孤身一人,想到自己此前流落在外的遭遇,便求侯爺派侯府的馬車送她去,她與侯爺并沒有什么糾葛?!?/br> 張枝枝心思單純,之前又對蘇梨好感頗深,聽見這一番解釋,頓時猶豫起來,蘇梨裝作不知繼續(xù)追問:“原來她要找的就是你們嗎?她既然千辛萬苦才找到你們,為何又要匆匆逃離?” 一提到這個話題,張枝枝便怒不可遏,也忘了方才的懷疑,倒豆子般把前因后果都托盤而出:“那女子與我兄長本是青梅竹馬、指腹為婚,后來她家落敗只剩她一人,我家遷入京中以后,也沒忘本,好心將她接到京中要履行婚約與她成婚,她前日夜里卻拿了婚書來退婚!” 說得激動了,張枝枝叉腰站起來。 “我哥是武夫,大字不識幾個的確沒錯,可他為人耿直心地善良,對她更是一心一意,她憑什么悔婚?就算她與侯爺之間沒什么,也定是被京中這些紈绔公子哥騙得變了心!” 張枝枝言之鑿鑿,卻不知溫陵在半路遭了黑店,被賣進攬月閣受了怎樣的屈辱。 “退婚一事絕非小事,說不定她有什么苦衷呢,張小姐也是莫要這么急著下定論。” 蘇梨提醒,張枝枝吐槽了一番以后,怒氣消減了些,皺著眉頭趴在桌上:“沒到京城前,溫jiejie與我哥的感情很好的,這才過了幾個月而已,怎么會變成這樣?” “人不可能突然就改變的,張小姐的兄長若真的對她有情有義,也該自己想辦法弄清楚這期間發(fā)生了什么,旁人所知也不過是片面而已?!?/br> 蘇梨這話說得頗具深意,張枝枝似懂非懂的看著她,隔了一會兒忽的拍了下腦門,反射弧極長的開口:“剛才我氣急了,見你穿著男裝一時沒認(rèn)出來,下手有些重,蘇jiejie沒受傷吧?” “沒有?!?/br> 蘇梨搖頭,這位張小姐已經(jīng)全然忘記自己剛剛才是被制服的那個。 “今日時辰尚早,蘇jiejie換了男裝要去何處?”張枝枝疑惑的問,蘇梨回想起她方才的身手,上下打量了她一會兒,試探著道:“我二姐與娘家人吵了架,這幾日搬出來住了,我想找?guī)讉€可靠的人保護她一些時日,不知張小姐可有可靠的人推薦?” “看家護院?我們家的鏢師都可以?。∽罱业緛斫恿藗€大鏢,要出遠(yuǎn)門的,昨日去找,那人卻已經(jīng)不在了,如此不講信用之人,我張枝枝活了這么大還是第一次見!” 張小姐一激動,就喜歡把自己的大名掛在嘴上,蘇梨聽著這話也沒當(dāng)回事,繼續(xù)誘引:“我二姐是有夫之婦,如今出來也只是暫且小住,若是找男子恐怕多有不便,張小姐家中的鏢師可有女子?” 張枝枝眼珠靈活的轉(zhuǎn)來轉(zhuǎn)去,片刻后一臉明了的看著蘇梨:“蘇jiejie說了這么多,莫非是想請我去幫你二姐看家護院?” “工錢方面,我定不會虧待張小姐?!?/br> 張枝枝是個閑不住的,學(xué)了一身拳腳功夫就想和父兄一起走鏢,但因為是女兒身,每每都只能被留在家中,如今有這樣一份差事擺在眼前,自是歡喜得不得了,但她還是竭力繃著臉,故作老成的開口:“蘇jiejie的為人我自是相信的,工錢看著給便是?!?/br> “那張小姐先回家與你父兄說一聲,稍晚一些到西街胡同口后面的別院來找我簽契便是,我還要去購置些東西,就先不與你多說了。” 意外談妥此事,蘇梨的語氣松快了些,結(jié)了帳從茶樓出來準(zhǔn)備去買東西,耳邊傳來一聲厲喝:“讓開!前面的人都讓開!” 京中向來禁止車馬疾行,以免傷到路人,不遠(yuǎn)處卻有人騎著兩匹馬疾馳而來,距離再近些,可以看見其中一匹馬背上還馱著一個人。 那人穿著一身粗麻短打,做男子打扮,疾行時氈帽掉落,一頭青絲卻垂落下來,在空中肆意的飛揚著。 早在那聲厲喝傳來時蘇梨便退避到街邊,那兩匹馬從她面前跑過時,她聞到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血腥味和清淺的藥香。 那是岳煙身上獨有的味道,她聞了五年,絕對不會聞錯! 第62章 峰回路轉(zhuǎn) 兩匹馬騎得很快,卷著一路煙塵直奔皇宮的方向而去。 蘇梨下意識的要跟上,步子一轉(zhuǎn)沒不自量力的硬闖皇宮,而是去了岳煙之前所在的醫(yī)館。 聽見她問岳煙的情況,伙計說昨日傍晚,她走后沒多久岳煙便出了門,然后一直沒回來。 “她當(dāng)時可有帶包袱?” “這個倒是不曾?!?/br> 伙計努力回想,平日醫(yī)館病人很多,他要眼觀六路耳聽八方,有些細(xì)節(jié)就記得沒那么詳盡,蘇梨強壓下心中的焦灼繼續(xù)追問:“那她有說過要去哪里嗎?” 伙計想得眉頭緊皺,蘇梨拿了一錠碎銀給他,不知是受了碎銀刺激還是恰好回想起來,伙計眼前一亮:“我想起來了,她好像說要去侯府復(fù)診!” 侯府? 她去逍遙侯府做什么?昨夜楚懷安喝醉了可沒提這件事! 蘇梨詫異,剛想回侯府找楚懷安問個明白,就見安玨帶著一波官兵氣勢洶洶的走進醫(yī)館。 原本等著看病的病人一見這架勢,不是當(dāng)場要死要活的病,立刻貼著墻根悄悄溜走,醫(yī)館一下子變得空曠安靜。 “喲,蘇小姐怎么也在這里?” “這里是醫(yī)館,自然是來抓藥看病?!碧K梨面不改色,看著安玨問道:“安主蔚到此又是做什么?” 官府執(zhí)行公務(wù),向來無需向旁人解釋許多。 然而蘇梨不是旁人,安玨許是想要炫耀亦或者試探,從衣兜里拿出軍情處的銀色令牌高聲開口:“軍情處辦案,本官懷疑你們醫(yī)館窩藏通敵賣國的重犯!所有人都待在這里不許動,本官要搜查贓物!” 安玨表情兇狠,話音落下,身后一隊官兵齊刷刷抽出腰間的佩刀,醫(yī)館掌柜和伙計嚇得都不敢說話,安玨抬抬下巴,那些官兵便拿著刀沖進醫(yī)館后院。 蘇梨抿唇站著,神色漠然,像等著看戲的路人,誰也不知道她藏在衣袖下的掌心早已一片濕濡。 安玨給岳煙安的是通敵賣國的罪,蘇梨想到昨日她看見的那匹胡馬,想到買馬的是位叫李三的書生,書生到善世堂來過。 她還給過岳煙一千兩銀票,數(shù)額那樣巨大的一筆錢,岳煙絕對不會隨身帶著,昨日岳煙走時沒拿包袱,銀票定然還藏在屋里某一處。 岳煙來自邊關(guān),隨商隊入京,來歷很容易就被查清楚了。 蘇梨又想起自己之前曾讓岳煙購置糧草,岳煙雖然還沒買,必然已經(jīng)打聽過了,只要找人一對峙,便會露餡。 一個從邊關(guān)來的弱女子,懷揣重金買糧草意欲何為? 若不將邊關(guān)發(fā)生的事全盤托出,這通敵賣國的罪名便洗不清了! 蘇梨細(xì)細(xì)思索著近日發(fā)生的所有,不停地逼迫自己趕緊想出應(yīng)對之策,進去搜查的官兵已經(jīng)拎著幾只輕巧的包袱沖出來。 “大人!所有的東西都在這里了!” 那人說著,從其中一個包袱里拿出一本醫(yī)書,翻開一看,醫(yī)書中間被掏空,藏著厚厚一沓銀票,面額五十一百不等。 “大人,有贓銀!”那人驚呼一聲,整個醫(yī)館一片嘩然,醫(yī)館掌柜和伙計更是嚇得面如死灰。 通敵賣國是要掉腦袋的死罪,誰沾上誰倒霉! “帶走!” 安玨下令,慢悠悠走到柜臺,掌柜和伙計都嚇得說不出囫圇話來,只眼巴巴的反復(fù)辯解:“大人,草民不知,草民確實不知??!” 安玨并不理會,走到柜臺前,從掌柜的算盤下面拿起賬本溫吞吞的翻看了兩下,然后丟給離他最近的官兵:“按照賬冊上記載的,這些天到善世堂找叛賊看過病的人,都抓來好好審查一番!” “是!” 眾官兵底氣十足的回答,在場來看病的又嚇暈幾個。 做完這些,安玨背著手在屋里轉(zhuǎn)了一圈,提步要走,見蘇梨站在原地沒有動作,不由挑眉:“公務(wù)已處理完,蘇小姐怎么不走?” “安大人方才那本賬冊之上,恰巧有民女的名字?!?/br> 蘇梨平靜回答,絲毫不見慌亂,她已經(jīng)猜到安玨此番造出這么大的聲勢是為了什么。 她與安玨是有些舊怨,但犯不著如此興師動眾,還扯到邊關(guān)的事上面,唯一的解釋是,安家心中有鬼。 而她,擾了那只鬼! 聽見蘇梨勇于承認(rèn),安玨臉上露出滿意的表情,唇角上揚藏不住笑:“原是如此,那本官只能請?zhí)K小姐隨本官走一趟了!” 說完,兩個官兵上前想押著蘇梨離開,安玨抬手制止,親自上前,拉著蘇梨往外走。 安玨是騎馬來的,那馬是棕色,看上去毛色鮮亮,是武將的坐騎應(yīng)有的模樣。 安玨將蘇梨丟上馬,自己再翻身上馬,這個姿勢,與方才岳煙被馱著帶回來一模一樣。 之前那兩匹馬看樣子是直奔皇宮,安玨卻是騎馬將蘇梨帶進了軍情處。 軍情處初初新建,牢房里還沒關(guān)過人,透著股子還沒散透的泥灰味兒,刑房墻上掛著的工具也是嶄新的一片銀亮。 安玨把蘇梨推進刑房,大爺似的坐到審訊的桌案上,笑出幾分猙獰:“蘇小姐,說說吧,你去藥房是做什么的?” “去藥房自是抓藥看病,那賬本子上均有記載,安大人一看便知。” “這話誰都會說,本官問的是,你打著看病的旗號,與叛賊接頭,都說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安玨悠然的問,一點也不著急。 反正人是被抓進來了,要怎么審是他的事,他有的是時間跟蘇梨耗! “既是看病,除了望聞問切,詢問醫(yī)理,還能有別的什么嗎?” 蘇梨反問,在醫(yī)館的著急因為時間的拖延愈發(fā)急切,可那些措手不及的慌亂已經(jīng)漸漸消失,現(xiàn)在她走在刀刃上,一不留神就會萬劫不復(f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