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節(jié)
周明雋直接瞪回去:“有問題?” 孟云嫻小心試探:“不買衣裳啦?” 周明雋彎唇一笑:“你覺得,你缺的是衣服嗎?” 孟云嫻的笑臉慢慢消失。 理智告訴她這句話不能接。因為以周明雋的德性,但凡她順著問自己缺什么,他一定說不出好話來。 她攢著股勁兒整理自己的裙衫,揚聲道:“綠琪,將車趕快些?!?/br> 綠琪探頭進來:“小姐,怎么了?” 孟云嫻歪在座椅里,哼哼:“再慢點,衣裳都要干了。” 綠琪咽咽口水,誰也不敢看,安靜的坐回去認真趕車。 周明雋與她對坐著,迎著她的眼神,一副很好商量的樣子:“既然衣裳都干了,我送你回酒樓如何?” 孟云嫻忽的抬眼,黑亮的眸子直直盯著他不說話。 周明雋竟沒有避開她的眼神,而是坦蕩的迎上去,只與她安靜的對視。 孟云嫻藏在廣袖中的一雙手早就死死地握拳,掌心都發(fā)汗。 忽的,她像是做了什么決定,正色道:“方才在酒席上,周哥哥說什么‘婚宴’的,是、是我想的那么回事嗎?” 周明雋的眼神閃過一絲意外,表現(xiàn)出來的態(tài)度倒是坦然,“我不太清楚你想的那回事是哪回事,不如你說說看?” 孟云嫻忽然覺得周明雋這個人真是太jian詐了! 她這樣說,就是為了將話頭丟給他,可是他一句話又丟了回來。 “就是……成親什么的。你剛才在茶樓里說的婚宴……是怎么個說法?!?/br> 周明雋想都不想就回道:“我身上的婚事,難道還有第二個說法嗎?” 孟云嫻:“所以,你的意思是……” “既然你已經(jīng)回來,婚約自然要繼續(xù)。雖然你晚了幾年,儼然成個老姑娘了,可婚約就是婚約,必須履行?!敝苊麟h說出這番話,還很欠嗖嗖的補了一句:“若你還沒有在外面野夠也無妨,這一次我可以陪著你走。” 孟云嫻一雙眼睛瞬間瞪得老大,猶如踩了尾巴的貓兒似的炸毛,聲音都拔高了八個調(diào)子,只聽到那一個重點:“老姑娘???” 周明雋掃了她一眼,調(diào)子拉的長長的:“嗯——老姑娘?!?/br> 孟云嫻氣的“嚯”的一下起身,結(jié)果腦袋咚的一聲撞到車頂,把車身都撞的震了一下,頓時疼的齜牙咧嘴。 周明雋神色緊張的起身扶住她:“撞疼了嗎?” 確實很疼,但是比腦袋疼更揪心的,是他剛才說的那些話。 她將方才攢的勁兒全部用在了此刻的宣泄上,“疼死啦——” 這一聲嚎,跟罵人似的,周明雋怔愣片刻,忽然輕聲笑起來。 “你笑什么!”孟云嫻羞憤的質(zhì)問,手還捂著自己的腦袋。 周明雋笑聲更明朗。 孟云嫻惱羞成怒,直接上腳去踹,周明雋一把抓住她的腳腕,拉著她在狹窄的空間里幾番跳腳保持平衡,最后他一個使勁兒,孟云嫻直接掉了個個兒,摔坐在他的身邊,兩人直接靠在了一起。 孟云嫻惱火的扭過頭準備跟他再戰(zhàn),卻不料肩膀被一條手臂圈住,周明雋毫不客氣的將腦袋送過來,直接枕在她的肩膀上。 孟云嫻像是被點了xue似的一動不動,任由他用自己明顯高大一截的身軀賴在自己的身上。 “周哥哥……” 周明雋手臂收力,孟云嫻的身子被轉(zhuǎn)的面向他,同一時間,他抬起另一條手臂,雙臂齊上陣,將她按進了自己的懷里。 兩人坐在同一邊的位置上,側(cè)身面向?qū)Ψ奖г谝黄稹?/br> 馬車里變得安靜起來,只有車轱轆的聲音清晰又吵人。孟云嫻唯恐貼的太近,會讓周明雋察覺到自己快跳封魔的心,有點心虛的想掙開,但誠實的身體根本不許她這樣做。 好半天,她聽到周明雋低沉似呢喃的聲音。 “還記不記得我們剛剛回到京城不久時,你曾經(jīng)問過我,回家之后習不習慣這里的一切,過得到底開不開心,與兄弟姐妹又是否融洽?!?/br> 孟云嫻很快記起來。那時候周哥哥剛剛回到京城,好似和兄弟處的不怎么樣,所以住進淳王府,與堂姊妹開始聯(lián)絡感情??墒菚N陽縣主不知道為什么十分不喜歡他,還讓她去攔著他,后來她便與他呆了一個下午,這才說到這些。 “那一日我沒有正面答復你。許是因為這樣,所以你并不知道,自回來之后,我過得一點都不開心。我并不喜歡這里,也與兄弟姊妹處的不怎么樣。在旁人看來,能做皇子,本就是一件莫大的喜事。不再為衣食貧苦煩憂,有無上的尊榮與體面。但只有孟云嫻才會問,回家之后過得開不開心。” 孟云嫻僵直在半空的手終于順從心意,輕輕抱住他寬大硬朗的后背。 “周哥哥……” “可是這樣的孟云嫻,竟然招呼也不打就一走了之,你知不知道我有多生氣多傷心。比讓我再做幾輩子這樣的皇子要更傷心?!?/br> 周明雋的話讓孟云嫻忽然想到一件重要的事情。 “為什么你不看我的信呢?” 臨走之前,她都在信里寫的清清楚楚,之后的信件若是他都看了,興許不會氣成這樣,也能清楚她的歸期。 周明雋無聲的笑了一下,語氣變了:“我為什么要看?” 一句話說的無比坦蕩,無比自然。 孟云嫻原本激起的一點孤勇,被他這番態(tài)度給削了一半。 若非他忽然不看她的信了,無論結(jié)果是好是壞也早就有了結(jié)論,而不是像現(xiàn)在這樣,一半忐忑一半僥幸,連當初寫下這封信的勇氣也早就煙消云散,再不敢問出口。 她掙開他的懷抱,按著他的胸口與他對視:“即便后面的信不看,第一封信……你總該看過了。” 她為什么要走,都在里面說的清清楚楚,他們雖然親密無間,但這并不代表兩人就能做很好的夫妻,能幸福的在一起。一旦他們誰想清楚了,就立刻告訴對方,這樣便不會耽誤彼此??墒撬恢睕]有等到他想明白,在她想明白后給他送去書信,也沒有等到回音。 周明雋看著她,身子慢慢的移開,懶懶道:“喔,那封信,我燒了?!?/br> “你燒了?。俊泵显茓沟纱笱劬?,拔高調(diào)子質(zhì)問。 周明雋淡淡道:“唔,一手拉拔大的小姑娘本來要做自己的新娘子,結(jié)果連個準備都沒有,就用一封書信打發(fā)我,換你也得燒。” “可、可是我解釋了呀!”孟云嫻有點著急,“我都說的清清楚楚,我以為你的一定會看會明白,你……” “啊——”周明雋做出一副恍然的樣子,打斷了孟云嫻著急的辯解:“原來你在那封信里解釋了?那就可惜了,我一個字都沒看,左右是你寫的,不如你親口來解釋解釋?” “我……”孟云嫻被堵的無話可說,她忽然想起回來的那天收到的大盒子,里面都是她寄給他的信,她只記得前面一部分的信都看過,沒有留意臨走時的那封信到底在不在里面。 他真的燒了? 虧她洋洋灑灑寫了那么多,又因為即將準備離開,幾乎是一邊哭一邊寫,只覺得這是世上融入了最多感情的一封信了,結(jié)果……他竟然燒了。 “那好歹是我送你的臨別之物,你再生氣也不用燒了啊……” 周明雋的眼神慢慢的深邃起來,方才苦衷腸的柔情悉數(shù)消失,像是換了個人,“原來你知道我那時候會生氣,那你還做那樣的事情,所以你是故意惹我生氣?知道我燒了那封信,你是不是也生氣了?” 他挑釁似的往前傾,“我就是燒了,你想怎么樣?” 想將你揉成狗頭! 先是臨別的解釋信件,再是中途的告白情信,你怎么專挑重要的不看呢! 孟云嫻的表情瞬息萬變,從驚訝憤怒到委屈不甘,最后再到一臉憋屈的假笑,硬生生將十萬丈急火壓成一個溫柔的回答:“我能怎么樣呀,燒了就燒了嘛。” 周明雋慢慢的靠坐回去,笑起來:“你真的不記得了?還是里面說了什么不好當面說的話?其實沒有大礙,畢竟我們都這么熟了,我又不會笑你?!?/br> 孟云嫻一個咯噔,有點發(fā)怵。 有些事情,用寫信的才說的出口,因為不用面對面,好像什么都能挖出來說個清楚,還能適當?shù)拿侠艘环?,可是面對面的時候,這種瀟灑就能大打折扣直至消失。 此刻的她就是這樣。 孟云嫻正襟危坐,表情嚴肅:“太久了,我忘了?!?/br> 周明雋半信半疑:“忘了?”復又一笑:“忘了就忘了吧?!?/br> 孟云嫻眼神閃爍的飄向他,試探道:“周哥哥,那你現(xiàn)在還為我離開的事情生氣嗎?”即便你沒有看那些信。 周明雋的眼神慢慢的認真起來:“那你還會再不辭而別嗎?” “不會!”她一字一頓道:“即便要走,也是帶著你一起走,反正你在這里也不開心,不如帶你出去開心開心?!?/br> 開心開心…… 周明雋側(cè)過臉笑起來。 孟云嫻看著他的側(cè)顏,不知道在想什么。 馬車很快到了侯府,綠琪在外面催促。 孟云嫻手腳麻利的下車,周明雋卻沒有急著下車,今日他出來本就是有事在身,只是偶然碰上她,才臨時岔開了去揪人。 他坐在馬車里,撩起車簾子居高臨下的看著她:“婚宴的事情有的你忙,若一定要招待你的義兄,我可以安排,你就不要東奔西跑了?!?/br> 今日,孟云嫻已經(jīng)聽到不止一次“婚宴”的說法了,她舔舔嘴唇,忽然揚起頭與周明雋的目光對上。 “周哥哥,我們真的要成親嗎?” 周明雋果斷的回答:“對。” “就是……做夫妻的那種成親?” 周明雋笑的露出一排陰森的白牙:“難道是做義兄妹的那種成親?” 孟云嫻臉一紅,莫名其妙的說了一句:“周哥哥,我離開已經(jīng)三年了!” 周明雋眸光一閃,慢慢道:“原來你也知道自己走了三年?!?/br> 她的語氣有點緊張:“所以……這一次是真的要成親的!” 周明雋:“我也并沒有哪一次是在說笑?!?/br> 孟云嫻飛快的舒了一口氣,像是成交了一個買賣是的,正色道:“一言為定,成親吧!” 很多年以后,周明雋都忘不掉這個場景。 少女明媚的臉迎著陽光,眼神里帶著期待和緊張,偏偏說出口的話帶著一股視死如歸的決絕。 跟他成親,是要去死嗎? …… 孟云嫻像是放下了心頭大石一樣的輕松。 綠琪不明所以,“小姐,您怎么這么開心?” 孟云嫻對著鏡子傻笑:“綠琪,我終于下定決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