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邊下樓，王倩倩一邊問道：“他們都被你說服了？”

    王倩倩覺得不可思議，沒想到林蔓竟能短時間里說服那么多人。她同那些科長開過不止一次會議，知道那些人個個不是省油的燈。

    “你是怎么辦到的？”王倩倩感到好奇。

    林蔓輕笑：“無非交易而已，等事情定下來后，你可以主動向副廠長提出，要求增加各科級干部的過年津貼就好了，算是還他們的人情。”

    王倩倩道：“這個倒是無所謂，只是這錢從哪里出，副廠長會同意？”

    林蔓道：“科級干部都漲了，廠委領(lǐng)導(dǎo)還不跟著一起漲下？你給他一個名頭，他求之不得呢！”

    從衛(wèi)生科郭科長的口中，林蔓得知底層科室和工人已對王倩倩有諸多不滿。她決意借著這個機(jī)會，索性讓她的形象繼續(xù)一落到底。

    副廠長要是想升各科室領(lǐng)導(dǎo)的津貼，錢總要有個來處。從什么地方來？十之八九還是從底下人的口袋里掏。

    就算副廠長沒同意，但在坐那么多底層科室、車間的干部，哪個不會回去詬病王倩倩，罵她用下面人的利益討好上級。

    林蔓估算了一下，覺得無論是哪一種可能性，都會達(dá)到她的目的。因此，她也無所謂副廠長會不會答應(yīng)王倩倩的提議了。

    為了讓第二天上午的事能進(jìn)行的更順利，林蔓對王倩倩仔細(xì)地叮囑了一遍。她教她該如何拒絕副廠長“取消特殊福利”的提議，教她如何引起其他科室的附和，亦教她怎么聯(lián)合其他科室，一起說服副廠長。

    林蔓把每一個會出現(xiàn)的情況都想到了。她細(xì)細(xì)地教導(dǎo)王倩倩，讓她記下各種應(yīng)對的辦法。

    王倩倩將林蔓的話牢記在心。

    同林蔓分別后，她在回家的路上又回憶了幾次。

    由于生怕忘了，在晚上上床后，王倩倩臨睡前又在腦海里回顧了一遍。

    第二天一早，林蔓走進(jìn)科室的時候，王倩倩已經(jīng)去開會了。

    她桌上的電話響了，打電話給她的人是劉中華。

    “現(xiàn)在有空嗎？有空就把你們科的工作情況報告拿來?！眲⒅腥A在電話那頭道。他聲音里帶著笑意，似是心情不錯。

    林蔓欣然答應(yīng)。

    放下了話筒后，林蔓找出一個標(biāo)著“工作情況”的牛皮紙檔案袋，披上大衣直奔廠委所在的紅樓。

    不同于往日的安靜，許是接近放假的緣故，紅樓里四處皆是喧嘩吵鬧。

    走上二樓時，林蔓聽見政治科的方向傳來“叫牌”的吵嚷聲。上到頂樓時，林蔓險些撞上兩個從科員室跑出來的女同志。鄭燕紅坐在科員室里，正在同一個男科員說話。這兩個人坐在一起，有說有笑。林蔓看那男科員眼熟，正要細(xì)想他是誰，猝不妨地鄭燕紅看見了她，朝她揮了下手打招呼。林蔓記起要送工作報告給劉中華，便再不逗留，繼續(xù)走向廊道盡頭的機(jī)要秘書室。

    經(jīng)過會議室時，林蔓緩緩放下了腳步。

    會議室大門緊閉，林蔓屏氣凝神地聽門后的動靜。

    隱隱的，她先是聽見勞資科科長李曉英的聲音。

    李曉英說話帶著火氣，一再要求副廠長取消供應(yīng)科的特殊福利。她的提議遭到了一眾科長的反對。財務(wù)科科長和人事科科長闡明應(yīng)該遵守廠里一直以來的規(guī)定，該給哪個科發(fā)多少，就給哪個科發(fā)多少，不該輕易變動。后勤科、組織科、運輸科一個勁兒地附和。偶爾，衛(wèi)生科郭科長會插兩句話，說些無關(guān)痛癢的話，明著是中立，實則還是在幫供應(yīng)科。

    劉中華走出機(jī)要秘書室，看見林蔓站停在會議室門前：“怎么不進(jìn)來？”

    從門后激烈的討論中回過神，林蔓沖劉中華笑了一下，大邁了幾步，走到了他的面前。

    機(jī)要秘書室里沒人，劉中華讓林蔓進(jìn)屋后，轉(zhuǎn)身反鎖上房門。

    這日的天氣很好，明媚的陽光照進(jìn)窗戶，映得科室里幾張辦公桌上盡是點點金色的輝芒。就連離窗戶最遠(yuǎn)，挨靠門邊的劉中華的桌上也不例外。

    “找我有事？”林蔓扔檔案袋給劉中華的同時，坐在了他辦公桌前的椅子上。

    劉中華用鑰匙打開抽屜，從中拿出了一封信，交給林蔓：“這是我剛剛收到的?！?/br>
    拿信封在手里，林蔓先看寄信人和收信人的地址。

    收信人是五鋼廠機(jī)要秘書室劉中華，這沒什么特別。

    寄信人的地址和名字，皆是一連串的數(shù)字，這就有些奇怪了。

    “這是高叔給你的信？”林蔓想起高毅生給劉中華的地址，也是一長串的數(shù)字。

    劉中華點了下頭：“沒錯，他在信里除了談工作的事，還說他那邊情況已經(jīng)穩(wěn)定下來了，近兩年應(yīng)該不會再有變化。”

    得到高毅生確認(rèn)平安的消息，劉中華長舒了一口氣，心里的大石終于落了地。

    林蔓苦笑：“最好的情況也就是被軟禁在哪里。這算是好事嗎？”

    劉中華嘆了口氣道：“算好了吧！我聽說那次去開會的人，很多都……”

    似是想起了什么可怖的事情，劉中華突然住了口，再說不下半句。

    末了，劉中華同林蔓一樣苦笑了下，由衷嘆道：“能這樣，已算是萬幸了。”

    林蔓道：“高叔有說什么時候能回來嗎？”

    劉中華搖了下頭：“或許，就像他說的那樣，少說要三五年吧！”

    林蔓又道：“廠委里的那個人，你有眉目了嗎？”

    劉中華再又搖了下頭道：“每個人都好像有嫌疑，每個人又都好像沒有嫌疑，真是沒一點頭緒?！?/br>
    門外傳來熙熙壤壤的說話聲，緊跟著一連串的踢踢跶跶的腳步聲。

    聽著像王倩倩那邊的會開完了，林蔓起身向劉中華告別。

    推開機(jī)要秘書室的門，林蔓看見王倩倩正巧從會議室里走出來。

    “定下了嗎？”林蔓走向王倩倩。

    王倩倩也看到了林蔓，停下腳步等她：“清單下午會發(fā)到各科室，明早就可以領(lǐng)了?！?/br>
    “還算順利？”林蔓走到了王倩倩跟前。

    “多虧了有其他科長的支持，副廠長最終還是站在了我們的一邊?！蓖踬毁稽c頭笑道，同林蔓一起往樓下走。

    “那津貼的事怎么樣了？”林蔓瞥見前面一個車間主任偶然回頭，看了一眼走在他身后的王倩倩。林蔓留意到，他看王倩倩的眼神中充滿了厭惡。

    “副廠長沒有同意，不過這沒什么，其他科長都挺感謝我的，代他們提出了他們一直不好意思說的事?！蓖踬毁谎笱笞缘玫?。她也看到了之前車間主任看她的眼神。對此，她滿不在乎。

    當(dāng)天下午，全廠人議論已久的福利清單，終于被送達(dá)到各個科室。

    在清單上，供應(yīng)科所拿到的福利依然是全廠最好的一份。

    財務(wù)科和人事科拿到的福利僅次于供應(yīng)科所得。比起往年，他們的福利不但數(shù)量多了不少，檔次也高了不少。比起供應(yīng)科拿到的福利，竟然所差無幾。

    一天后，按照福利清單所列，后勤科將東西分發(fā)至了各個科室。底層科室和車間工人們也陸續(xù)到后勤科領(lǐng)了他們的福利。盡管今年的過年福利遠(yuǎn)不如往年的好，但總是聊勝于無。漸漸的，拿到了東西的他們也就不再抱怨了。

    臨近放假的最后一天，五鋼廠照例召開年度總結(jié)大會。

    在大會上，副廠長高興地宣布了五鋼廠獲得了當(dāng)年的市“衛(wèi)生標(biāo)兵”。

    這一重大的好消息，立刻引起了臺下如雷貫耳的掌聲。

    人群之中，王倩倩也在奮力鼓掌。她志得意滿，嘴角始終掛著一抹笑意。

    林蔓知道，王倩倩笑的可不是為了五鋼廠得了衛(wèi)生標(biāo)兵。她所笑的，其實是前天人事科杜副科長來科室宣布的一樁事情。

    杜副科長照常手拿一張紙，鄭重其事地宣布道：“鑒于王倩倩同志近期的優(yōu)秀工作表現(xiàn)，經(jīng)廠委研究決定，正式升王倩倩同志為供應(yīng)科科長?！?/br>
    一個新科員不明就里，向段大姐請教道：“王科長不已經(jīng)是科長了嗎？怎么還要再任命一次？”

    段大姐道：“剛開始王科長是代科長，代科長那是說撤就撤，沒有準(zhǔn)兒的位子?，F(xiàn)在把代字摘掉了，她才算是正式的科長了?！?/br>
    大會開完后，供應(yīng)科的科員們跟著林蔓和王倩倩走出大會場。

    晴朗的天空飄下了鵝毛般的大雪。

    仰望從天而降的晶瑩雪花，林蔓站停了腳步。

    “林副科長，今天下午我們幾點下班？”一個科員問道。

    林蔓輕笑：“還上什么班啊！反正也是最后一天了，大家都回去準(zhǔn)備過年吧！”

    作者有話要說：　　對不起，今天卡文，晚了很多，三更凌晨一定補(bǔ)上，大家起床就能看見了

    第279章 豆花絕配火燒 補(bǔ)三更

    放假第一天, 天不亮，林蔓就被秦峰叫醒了。

    林蔓睡眼惺忪地抱怨：“干什么？我還想睡個懶覺呢！”

    坐在床邊, 秦峰附身親吻林蔓的臉頰，柔聲地哄：“今天跟我去個領(lǐng)導(dǎo)家做客吧！”

    林蔓睜開眼，看見秦峰眼里有血絲, 滿面疲憊，顯然已是熬了一整夜, 她猛地想起秦峰前晚上夜班?，F(xiàn)在, 八成是剛剛回來吧！

    “你剛下班，不睡一會兒嗎？”林蔓伸手撫秦峰的臉頰。果然，秦峰的臉上尚帶著外面沁涼雪霜的寒意。

    見林蔓醒了, 秦峰馬上拿衣服給她：“不了，趁現(xiàn)在用空，我先帶你過去。下午局里還有事, 我要馬上回去?！?/br>
    林蔓懶懶地坐起身, 不解地?fù)项^：“既然這么趕時間，那就改天去好了，為什么非要今天？”

    秦峰從衣柜的頂上拿下了一個咖啡色旅行袋。

    拉開旅行袋放在床上，他又打開柜門，裝林蔓的貼身衣物進(jìn)去：“我已經(jīng)打好了招呼, 讓你在那邊住段時間?！?/br>
    “為什么？”林蔓覺得秦峰越來越怪了, 先是每天接送她上班，不許她一個人在廠區(qū)外亂晃，現(xiàn)在又是連事先商量都沒有, 就讓她住到一個領(lǐng)導(dǎo)的家里。

    還是同過去的幾次一樣，秦峰含糊其辭地敷衍林蔓的問題，怎么都不愿意給她一個明確答復(fù)。林蔓一旦問得急了，他就笑著哄她一句道：“等這陣子忙完，我一定把事情都告訴你。”

    這一次，仍不例外。

    林蔓沒有辦法，只好憑猜想來推斷秦峰葫蘆里到底賣的什么藥。

    一邊穿衣服，林蔓一邊問道：“是不是跟你現(xiàn)在查的案子有關(guān)？”

    “別瞎猜了，不是說過了么，以后會對你講?！鼻胤遄哌M(jìn)衛(wèi)生間，先為林蔓倒好洗臉和刷牙的熱水。

    林蔓不依不饒，跟著秦峰走進(jìn)衛(wèi)生間后，繼續(xù)問道：“跟你查的煤氣罐爆炸案有關(guān)？”

    拿起林蔓的牙刷，秦峰嘴角微微上揚，閉口不答，在刷頭上擠滿牙膏。

    “你們局最近總有人來我們廠調(diào)查情況，嫌疑犯不會就在廠區(qū)附近吧？”林蔓想起她不止一次從下級科員的口中，聽說又在哪里見到了公安局的同志。她不禁產(chǎn)生了聯(lián)想，看來嫌疑犯很有可能就在五鋼廠里。

    那么，到底是職工還是職工家屬？

    “別廢話了，我還趕著回局里。你快點！”秦峰佯作出一副不耐煩的樣子。

    其實，秦峰很想對林蔓說實話，可奈何恐嚇信的事發(fā)生了一些變化，現(xiàn)在已被列為重案之一。根據(jù)保密條例，他不能向林蔓透露一丁點兒內(nèi)容。除非，等將來案子破了，才可以對她適量地講一些。

    架不住秦峰的催促，林蔓不得不加快了洗漱的速度。

    一切完畢后，林蔓連早飯都沒來得及吃，就被秦峰著急忙慌地拉出了家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