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劉中華出門時，林蔓想起了一樁事，又對他說道：“對了，再給我弄一副女式眼鏡。”

    上一次，林蔓去見蝰蛇時戴的眼鏡，是向小李借的男式的款。這一次見梁局，她覺得還是用女式眼鏡才不會穿幫。

    劉中華不解地笑：“這是為什么？”

    林蔓道：“我去過省城政府幾次，要是不裝扮一下，那里的人說不定會認(rèn)出我來?！?/br>
    “果然還是你想的周到。放心吧！明天連著你的工作證件，我會一起帶給你?！眲⒅腥A欣然答應(yīng)。

    咚咚咚咚～～～～

    劉中華下樓離去了。

    想到林蔓戴起眼鏡、裝扮成機要秘書的模樣，秦峰不禁勾起唇角，饒有興味地笑道：“林秘書？”

    樓道里有風(fēng)。為了讓新鮮的空氣吹進(jìn)屋，林蔓沒有急著關(guān)門，而是讓門就那么大敞了一會兒。

    林蔓勾住秦峰的脖頸，親昵地問他：“怎么，我不像秘書？”

    秦峰一手摟住林蔓的腰，一手輕撫她的臉頰，笑說道：“沒什么，就是覺得你裝扮的樣子，或許會很有趣。”

    林蔓墊起腳，湊近秦峰的耳畔，曖昧地說道：“其實?。∥疫€能扮些其他更有趣的呢！”

    秦峰玩味地笑道：“哦？比如什么？”

    “比如嘛！”林蔓一手伸向身后的茶幾，拿起了擺正在上面的白色大檐帽，戴在了頭上。

    仰頭沖著秦峰，林蔓嬌俏地笑了一下：“怎么樣？秦公安？”

    秦峰眸色一沉，低頭吻上了林蔓。

    林蔓嚇得推開秦峰，輕聲道：“干什么吶！門都沒關(guān)?！?/br>
    秦峰扯開風(fēng)紀(jì)扣，快步走到門口，笑說道：“你也知道門沒關(guān)?。　?/br>
    秦峰拉住門把手，剛要關(guān)門，冷不防地看見對門住的于晚秋竟站在樓道里，正抻著脖子往里看。

    秦峰有些不悅，但仍不得不禮貌地打招呼：“有什么事嗎？”

    于晚秋含羞地低下了頭：“沒事，就是……”

    林蔓看秦峰站在門處不動，好奇地從后環(huán)住他的脖子，嬌笑地問他：“秦峰！怎么啦？”

    “那，再見！”秦峰利落地關(guān)上了門。

    對于林蔓對秦峰的親昵，以及秦峰看林蔓的寵溺眼神，于晚秋都看得目瞪口呆。當(dāng)秦峰冷漠地關(guān)上門后，她站在樓道里，回想剛剛看見的一切，不可置信地念叨：“怎么夫妻，原來還能這樣……”

    第195章 林秘書 三更

    第二天一早, 劉中華不但給林蔓送來了證件與眼鏡，還帶來了一套女士的黑色列寧服。

    遞給林蔓衣服時，劉中華笑道：“現(xiàn)在大家都穿這個。”

    林蔓稍微摸了一下劉中華送的列寧服的料子, 確實比她買的高級, 也更合身好看。

    林蔓拿衣服進(jìn)屋換上，又戴上了女士的黑框眼鏡。

    對著鏡子, 她將烏黑的長發(fā)梳起。平日里, 她通常都是扎一個利落又干凈的馬尾?？墒墙裉? 因為身份不同了，她便換了一個發(fā)型，改為挽了一個蓬松的髻子在腦后，這樣既不顯得老氣, 又能顯的成熟又莊重。

    劉中華和秦峰坐在客廳里聊天。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地說著閑話。不時地, 他們朝里屋看一眼，都在好奇換裝之后林蔓的樣子。

    “怎么樣？還認(rèn)得出來嗎？”林蔓走出臥室，站在劉中華和秦峰面前。

    劉中華和秦峰都嚇了一跳。改裝之后的林蔓像換了另一個人。只要不仔細(xì)看, 根本不會有人認(rèn)出“林秘書”就是林蔓。

    劉中華由衷地嘆道：“還真是認(rèn)不出來了。”

    秦峰拿話調(diào)笑林蔓道：“你要是這個樣子走在馬路上，我還真是不敢認(rèn)呢！”

    林蔓摘下眼鏡, 回笑秦峰：“你也戴上眼鏡給我看下？”

    劉中華不經(jīng)意地掃了眼墻上的掛鐘，時針剛剛走過6點。

    “哎呀，快來不及了, 我們走吧！”劉中華替林蔓拿起了公文包。

    林蔓正要給秦峰戴上眼鏡。眼鏡腿才碰上秦峰的臉頰，還沒來得及戴上。劉中華在旁邊催她，她忙收起眼鏡, 同劉中華一起出門。

    秦峰送林蔓和劉中華下樓。站在門棟前，他看著林蔓和劉中華上車。

    隨著一聲引擎的悶響，軍綠色的吉普車眨眼便開過了車棚、葡萄架。不多會兒的功夫，就消失在了遠(yuǎn)遠(yuǎn)的道路盡頭。

    秦峰轉(zhuǎn)身上樓，迎面碰上了住在對門的于晚秋。

    于晚秋放緩了下樓的腳步，柔聲地對秦峰打招呼道：“你……”

    于晚秋說話的聲音跟蚊子聲一樣輕，秦峰沒有聽見，一陣風(fēng)地快步上樓。

    于晚秋不甘心沒說上話，轉(zhuǎn)回頭想喚住秦峰。

    又是蚊子聲樣的音量，她說道：“秦……”

    秦峰用鑰匙開門?！芭椤钡囊宦?，門關(guān)上了。于晚秋悔恨失去了機會，立刻拉長了臉，懊惱地撇了撇嘴。

    緊趕慢趕地，劉中華終于趕在7點之前，將車子停在了江南火車站前。

    用特別通行證，劉中華和林蔓以最快速度登上車，走進(jìn)車上舒適豪華的軟臥車間。

    從江城到省城，火車需要開近三個小時。利用這三個小時的時間，林蔓看完了關(guān)于梁局的所有資料。

    對于林蔓看資料的速度，劉中華驚得目瞪口呆。

    林蔓看每頁紙的速度，至多不過三五秒鐘。她“刷刷刷”地一頁頁地翻下去。轉(zhuǎn)眼間，她就看完了厚厚的一沓。

    劉中華倒了一杯熱茶，輕輕地放在林蔓手邊：“本來你說，要我把他所有的資料準(zhǔn)備給你。我還擔(dān)心你看不完呢！畢竟，我們的時間太少了。”

    林蔓手上翻頁的速度不慢，沉聲回答劉中華道：“其實很簡單，只挑出重點的部分看。在重點里，再按照種類不同歸結(jié)。這樣一來，獲得的信息不但不會亂，還會因為樣本數(shù)量的增加而使人物的特性越來越清楚?！?/br>
    距離到站還有一刻鐘的時間，林蔓看完了所有的材料。其中，包括梁局的個人簡歷，以及他曾經(jīng)寫過的文章，還有對他做過的所有新聞報道……

    推開文件，林蔓長舒了一口氣，靠坐在舒適的椅背上，拿起手邊的茶杯。

    杯子里的茶水溫?zé)岬们〉胶锰帯２杷掀鴶?shù)片青綠的龍井，一看就知道是新沏的茶色。

    林蔓喝了一口茶，對劉中華說道：“其實，你用不著對我像對高叔叔一樣。茶水涼了也不要緊，茶色沒了也不要緊，用不著再沏新的?！?/br>
    劉中華不以為意道：“今天你是主角，我是配角。對于你，我當(dāng)然要招待好了?！?/br>
    林蔓指了一下面前堆得像小山一樣的文件：“你是不是以為我或許會看不完?！?/br>
    劉中華笑道：“不是或許，是認(rèn)為你肯定看不完。”

    林蔓道：“那你還準(zhǔn)備了這些？”

    劉中華道：“因為你對我說，你需要他所有的資料。”

    劉中華頓了一頓，輕笑道：“我的職責(zé)是完成你交代的事情。對于這一點，我就該一絲不茍地做到。而至于你會不會看完，甚至?xí)粫矗嵌疾辉谖业目紤]范圍內(nèi)。”

    林蔓搖頭嘆服道：“高叔叔果然沒有看錯人，你確實非常適合做機要秘書?！?/br>
    火車到站后，林蔓和劉中華走出站臺，搭公共汽車去xxxx局。

    “我這次有意沒讓人來接?！眲⒅腥A走到車子最后的一排空位，讓靠窗的座位給林蔓。

    林蔓坐下后，好奇地問：“為什么？”

    劉中華道：“廠委里的情況很復(fù)雜，以后你就知道了。像這樣的事，最好越少人知道越好?！?/br>
    售票員背著挎包，扶著兩排椅背上的扶手，搖搖晃晃地走到劉中華跟前：“同志，買票?！?/br>
    劉中華掏出一張毛票，買了兩張車票。

    林蔓望向窗外的街景?！秴⒖枷ⅰ穲蠹埖拇髽窃谲囅乱婚W而過。她回頭去看，不多會兒的時間，那灰暗的一幢小樓就消失在了街道的拐角處。她驀地回想上一次來省城乘公共汽車是什么時候。

    是去年年底，和秦峰一起來省城，去看精神病院里的徐偉那次？不對，那次秦峰借了兩輛自行車，他們并沒有乘公共汽車。

    應(yīng)該，是更早的時候，那次來省城找錢易生談跳槽。朱明輝和她相遇在火車站。他告訴她去錢易生的工作單位該乘哪輛車。之后，他送她到車站，看著她上車……

    xxxx局挨著省城高大氣派的政府大樓。

    11點剛剛過，正是快要吃飯的時候。

    梁局的辦公室門前站滿了人。林蔓和劉中華趕到時，不得不排在了長長的人龍最后。

    劉中華到前面去詢問情況。過了一會兒，他回來對林蔓說道：“他們都是為那事來找梁局的，有些人搭夜班火車來，天不亮就等在外面了。”

    林蔓道：“從早上到現(xiàn)在，有多少人見過梁局了？”

    劉中華搖了下頭：“梁局閉門謝客，說對來談名單的事的人，一律不見。從早到現(xiàn)在，一個人都沒進(jìn)去過?！?/br>
    林蔓探頭望了一眼排在前面的人。烏泱泱的黑色人頭，一眼望不到盡處。她唯有極力地看，才能勉強瞥見梁局辦公室的雙扇姜黃色木門。

    辦公室的門外，雖然站了許多人，卻都出奇的安靜。即便是說話，大家也都不約而同地交頭接耳。每個人都生怕說話的聲音大了，吵嚷到里面正在辦公的梁局。未免先丟了印象分，人們都按捺住了性子，耐心地等待。

    “把煙給我，你在這里等著，我四處去看看?！绷致叱隽岁犖?。

    劉中華掏煙遞到林蔓手里，接替她排進(jìn)隊伍里。

    就在林蔓和劉中華說話的時候，又有五個外地來的人站到了他們身后。

    林蔓轉(zhuǎn)身下樓，邁著閑閑的步子，繞到了xxxx局的后面。

    下樓的時候，她故意找人問了一句：“請問，局里的車子都停在哪里？”

    有人給她指明了方向：“全在后頭?！?/br>
    站在一長排軍綠色的吉普車前，林蔓緩緩地踱著步子，辨別車牌上的號碼。

    在吉普車的牌子上，林蔓沒有發(fā)現(xiàn)她想找的數(shù)字。

    以梁局的職位，車牌一定是0字開頭。

    挨在一輛車子的邊上，有一個老人坐在馬扎上。

    林蔓看他正皺緊眉頭嘬一根地上撿來的煙頭，便掏出劉中華給的煙，遞一根到老人面前：“大爺，怎么xxxx局的車子就這些啊？”

    林蔓故意將話問得非常隨意，讓人聽得只會覺得是她無所事事時找人閑談，隨便興起的一個話題。

    大爺接過煙聞了一下：“呦！這煙不錯??！”

    他立刻丟了手里的煙頭，點上林蔓給的煙：“今天好幾個領(lǐng)導(dǎo)出去開會了，還沒回來吶！平?？刹恢惯@些車?！?/br>
    林蔓隨口問道：“領(lǐng)導(dǎo)？難道局里幾個大領(lǐng)導(dǎo)都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