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機先生聽到他的聲音，臉上既驚訝又驚喜。

    他在閆家工作十幾年，算是看著閆景長大。

    沒想到，這個孩子也能有跟同學說‘明天見’的時候。

    *

    “啦啦啦～啦啦啦啦～”栗爍爍拽住背包系帶，哼著不成歌的調(diào)子，愉快的回到家中。

    剛踏進家門，就聽到蕭袖女士怒氣值40%的聲音，“閃閃，你過來。”

    由于栗爍爍經(jīng)常闖禍，導致蕭袖女士情緒總是介于‘生氣’和‘蓄力’兩種狀態(tài)。

    40%尚且在生存范圍內(nèi)，還不需要逃命。栗爍爍連忙放下書包，乖巧的走向母親，同時在腦內(nèi)瘋狂回憶今天做過的事情。

    遲到？才幾分鐘而已，老張犯不著告狀。

    打架？還沒動手就停了，接下來她都沒跟卓兮說過話。

    自己好好吃飯，按時回家，也沒有欺負小區(qū)的熊孩子，mama又在生什么氣？

    “我跟你說了多少次，別在網(wǎng)上買亂七八糟的東西！瞧瞧，又有你的快遞！”蕭袖把桌上兩個快遞盒推到栗爍爍跟前，皺起眉問，“又買了什么？”

    蕭袖雖然討厭女兒亂買東西，但孩子畢竟大了，她得尊重少女的隱私。

    “啊！送到啦！”栗爍爍驚喜的抱起紙盒，撲過去親了蕭袖一下，“mama，謝謝你幫我拿快遞！”

    “別撒嬌，買了什么亂七八糟的？”蕭袖跟她斗智斗勇多年，早就不吃這一套了。

    “嘿嘿，”栗爍爍飛快拆開快遞，從里面拿出一根色彩斑斕的細軟長棍，在蕭袖面前轉著圈晃了晃，“哪是什么亂七八糟的？你瞧，多好看的逗貓棒！”

    她又拆開另一個盒子，是幾袋幼貓零食。

    蕭袖起初還勉強保持鎮(zhèn)定，看清盒子里的東西后，眉頭越皺越緊，“你買這些有什么用？咱們家哪有貓？”

    “但是閆…”栗爍爍開了個頭，又飛快的捂住嘴。

    她如果說要去閆景家看貓，蕭袖肯定知道她把貓兒子寄放在別人家，然后逼她跟貓崽斷絕關系。

    蕭袖知道她性格麻煩，總不讓栗爍爍隨便去同學家里玩，害怕她惹出什么禍。連孟子悠的家里，都要在大人在家的時候才能過去。

    明明是對親女兒，搞得跟對待隨時要逃獄的囚犯似的。栗爍爍難過的想，我真是世界上最不幸的十六歲女孩。

    蕭袖沒聽清，雙手環(huán)抱坐在沙發(fā)上追問，“什么？我問你話呢，家里又沒有貓，你買貓咪的玩具和零食準備自己溜自己？”

    “對！”栗爍爍咬著牙，承認下來，“我自己用的！”

    “呵，”蕭袖很不給面子的嘲笑，“你既沒有貓可愛，又沒有貓機靈。就算變成貓，也沒人愿意養(yǎng)你。”

    栗爍爍：……

    親生的？

    “算啦，你別審了。”栗君讓她們母子吵得無法安心備課，放下手邊工作走出來當和事佬，“不是說閃閃前兩天撿了個貓嗎？她肯定是個那個小東西買的。女孩喜歡小動物，多正常啊?！?/br>
    “那個貓已經(jīng)有主人了，她再去會給別人家添麻煩的。”蕭袖轉過來，撩起眼皮瞪著丈夫，“你就知道寵你女兒，給她慣得她無法無天?！?/br>
    栗君有些無奈，“自己的孩子，不寵還能扔了嗎？”

    “爸爸最好了！”栗爍爍知道自己逃過一劫，抱起貓咪玩具，高興的跑回自己房間。

    關上房門前，還聽到蕭袖的嘮叨，“在自己家就算了，在外面不要給人添麻煩！”

    什么破女兒？真想扔垃圾桶！

    *

    “早?。　崩鯛q爍按照約定一大清早就來到學校，像昨天那樣在馬路邊撿到閆景。

    閆景家司機把人放到路邊便原路返回，看來對他上學狀況絲毫不擔心——

    今天閆景比昨天積極太多。

    車剛停穩(wěn)，不需要過多催促，他就已經(jīng)自發(fā)自覺的走下車，守在路邊等栗爍爍。

    司機先生看到他的變化，喜憂參半。

    孩子剛開竅，就要早戀，真是讓人發(fā)愁。

    “別人問候的時候，你要回答才行！”栗爍爍蹦蹦跳跳來到他面前，手背在后面身體前傾，認真的要求道，“要跟我說早安！”

    閆景遲鈍的反應了幾分鐘，按照栗爍爍的要求，緩緩重復道，“早?！?/br>
    “嗯，今天也是美好的一天，我?guī)Я撕脰|西來，蹡蹡——”栗爍爍把裝逗貓棒和零食的塑料袋拿出來，在閆景面前晃了晃，獻寶似得的顯擺，“放學以后，一起去看我兒子吧！”

    兒子？閆景努力在自己常識范圍內(nèi)搜索，終于想起初見時，栗爍爍到處尋找的黑白花小貓。

    它叫兒子嗎？

    進到教室里，栗爍爍把語文書拿出來，翻到古文單元。

    “今天是語文早讀，你要把書拿出來?！彼麄z昨天來得晚，閆景沒有趕上早讀。

    市中的早讀是語文英語輪流的，英語早讀背單詞和短語，語文早讀背古詩文。

    “等會老師會來檢查背誦，如果沒有背過要罰抄三遍?！崩鯛q爍幫閆景把書翻開，指著書頁上的楷體字、和底下密密麻麻的注釋說，“我來教你背吧。這篇課文前兩句意思是說我想吃松鼠鱖魚，也想吃紅燒熊掌…說起來，熊掌吃起來什么味道??？”

    《魚我所欲也》這篇古文，語文老師上上周就要求背誦了?？衫鯛q爍貪玩記性又差，直到今天都沒背過，連翻譯也記得亂七八糟。

    最糟糕的是，栗爍爍本人完全沒有覺悟，還自我感覺良好的給閆景教學，把錯誤理解灌輸給新同桌。

    “我覺得啊，他完全可以今天吃魚，明天吃熊掌嘛。這些古人都是因為沒有手機玩游戲，天天閑得慌，尤其是李白，一喝醉就寫詩…”栗爍爍講完古文，意猶未盡，甚至開啟批判模式。

    她說到興起，完全沒注意語文老師悄無聲息的在自己背后站了好一會。

    “栗爍爍，你有時間聊李白，看來古文都背好了吧？”老師拍了下她肩膀，‘和善’的說，“拿作業(yè)本出來，默寫。”

    “?。?！”栗爍爍轉過頭，表情生動形象的詮釋了絕望。她無可奈何，只好認命的把作業(yè)本拿出來。

    “還有同桌，新來的？”語文老師昨天沒課，不知道閆景的情況，一視同仁的吩咐道，“一樣，默寫?！?/br>
    “老師，他…”栗爍爍想要解釋，還沒說完，就被老師打斷。

    “有話寫完再說。”

    “好吧，閆景，你把本子拿出來?！崩鯛q爍無奈的撓撓頭發(fā)，咬著筆蓋艱難思考，“魚我所欲也，魚…下來是什么??？”

    語文老師還要照顧別的同學，沒有一直盯著。見她離開桌前，栗爍爍偷偷拿出書，正準備抄兩句。

    旁邊遞過來一個作業(yè)本，擋住她視線。

    栗爍爍接過來瞧了瞧，紙頁上字跡利落干凈，默寫出來的文章跟書上同樣是楷書，字句、分段、甚至一個標點符號都不差。

    來自學神的打擊x2。

    栗爍爍玻璃心碎得嘩啦啦。

    見兩個人默寫出來，語文老師沒多為難。早讀課下，自尊心受損的栗爍爍悶悶的趴在桌上，感覺板凳腿被人粗暴的踹了下。

    “喂，栗樂樂?！弊抠饨凶∷饬枞说恼f，“快起來，你不是想為那個啞巴，跟我動手嗎？”

    第8章

    “你不是想為那個啞巴，跟我動手嗎？”卓兮站在栗爍爍課桌前，踹了腳她的板凳，不耐煩的說。

    “??？”栗爍爍從臂彎里抬起腦袋，滿臉茫然的看向卓兮。

    她擁有的魚的記憶力，即使昨天才發(fā)生的事情，睡一覺就能全部忘光光。

    但卓兮罵閆景是啞巴，栗爍爍倒聽明白了。

    她扶著桌沿生氣的站起來，義正言辭的糾正，“閆景不是啞巴，你要我說多少遍才能記??？”

    “他不說話，除了啞巴還能是什么？”卓兮囂張瞪了眼里面的男生，繼續(xù)挑釁道，“怎么又生氣了？昨天體育課還要跟我打架呢，現(xiàn)在認慫啦？”

    “昨天？”栗爍爍記憶一片空白，只能想起跟閆景玩翻花繩的事，把跟卓兮的沖突忘得干干凈凈。

    她懶得再想，撩起校服寬松的袖子。

    “走吧，去哪打？”面對手長腳長，身材高大的男生，栗爍爍絲毫沒有退縮的意思。

    后排幾個同學注意到，紛紛敲桌子起哄，唯恐世界過于和平。

    “打起來！打起來！有好戲看了，哈哈哈！”

    “樂樂別慫，干他！”

    “老卓又吃錯藥了？昨天都翻盤的事，怎么又提起來了?！?/br>
    “廢話，有人來你的地盤泡你的妹子，老卓怎么忍得下去？”

    “你說那個啞巴？他泡誰啦？”

    栗爍爍聽到周圍的起哄，更覺得生氣。

    卓兮家里有錢會玩，在班里人緣很好。那些男生大多聽他的話，當初‘栗樂樂’的外號，就是卓兮散布的。

    栗爍爍雖然討厭別人拿她名字亂玩，可直到大家都是開玩笑的成分居多，所以沒有真的為此生氣。

    可閆景的情況不同，惡意取笑別人的癥狀，連最基本的底線都沒了。

    “隨便在哪都行，我倒要看你哪來的本事護著他。”說話時，卓兮瞪了眼置身事外的閆景，發(fā)出譏諷的冷笑，“躲在女的身后，你遜爆了。”

    “不準你說他！”栗爍爍拿起桌上的語文書，狠狠摔在地上，發(fā)出沉悶的響聲。

    前幾排的周雪連忙跑過來，蹲下?lián)炱鹄鯛q爍的書，湊過來勸道，“閃閃，算了吧。”

    “我又沒錯，為什么要忍！”栗爍爍一雙杏眼瞪得滾圓，單薄的胸膛起伏，明顯是氣狠了，“我必須讓他給閆景道歉才行！”

    她氣憤的說完，推開桌子剛打算跳出去，跟卓兮拼個你死我活。剛要動作，感覺身后衣服被扯了下。

    閆景干凈修長的手指抓住她衣角，像昨天那樣把栗爍爍扯回來。

    氣到極致的栗爍爍原本像一只腮幫子鼓鼓的河豚，被他扯這么一下，如同xiele氣般，迅速蔫了下來。

    她轉過去，對上閆景干凈的眼睛，終于察覺到什么。

    似乎每次遇到這種情況，閆景都會攔住她。

    “你不想讓我打架嗎？”栗爍爍轉頭看向閆景，低聲跟他確認，“可是他罵你啊?！?/br>
    閆景凝視她看了幾分鐘，幅度很小的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