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我抱會(huì)兒娘子?！标懎Z不松手，下巴抵在她的肩窩那，像在休息。

    徐惠然聽著陸璟的呼吸：“累了？”

    “嗯，可抱了娘子便不累了?！?/br>
    “累了，吃了就睡吧。”

    “不了，還得再去城墻上看看，這幾日是關(guān)鍵，過了就好。”陸璟聽到了蠶姐的腳步聲，親了親徐惠然的面頰，才松了開來。

    謝尚和宋頤吃過晚飯，換了衣服也跟著陸璟又出去。

    到了八月十四，謝尚對(duì)陸璟說：“明日，你還是跟尊夫人一起過節(jié)吧。我和道中守著就好。”

    “季方兄，我可是懷來的知縣，本縣的一切都由我負(fù)責(zé)。”陸璟面上笑，言辭里卻帶著不容否認(rèn)的堅(jiān)決。

    謝尚不再說。這個(gè)知縣可還是翰林學(xué)士，武襄伯，在內(nèi)閣參預(yù)機(jī)樞政務(wù)，已經(jīng)是閣老。而他只是戶部左侍郎。

    “內(nèi)子明晚會(huì)和縣衙的女眷一起過，倒不會(huì)寂寞?！标懎Z低下了頭，“內(nèi)子嫁給我后，一直受苦受累，沒過幾天舒服日子，是我薄待了她?！?/br>
    宋頤也低下了頭，想到宋二奶奶，輕輕呼出了口氣。

    “還是我好，沒有家的拖累。”謝尚說得輕松，語氣里反倒有苦意，抬頭望著已經(jīng)圓了的月亮，明晚的月亮應(yīng)該更亮。

    月輝里，陸璟跟常指揮站在一塊，他們已經(jīng)站在懷來城外，常指揮要帶著人趕在瓦剌人前面擋在了通往通州的路上。

    “老公祖，你回去吧，城外危險(xiǎn)。”常指揮輕輕地說。

    陸璟笑了：“我再危險(xiǎn)，也不及你們危險(xiǎn)。常指揮，一切小心”

    “我知道了?！背Ｖ笓]拉著馬往前走，跟陸璟揮手告別。

    陸璟看著常指揮走遠(yuǎn)。等兀良哈帶著人馬跑了過去，陸璟讓衙役在路上拉起了絆馬索。這一切做好，天也快亮。陸璟帶著人回到了城墻上。

    這幾日，他就待在城墻。

    脫花也站在帳篷外看月亮，琢磨著得來的消息。

    通州的糧會(huì)在八月十七日從通州運(yùn)往京城。從懷來過去，日夜兼程，瓦剌人的騎兵可以兩日趕到，漢人則不行。

    “太師，干不干？”

    “干。”脫花下了決心。瓦剌人就憑個(gè)狠，怕什么，大不了撤回到長(zhǎng)城外。

    八月十五的白天，雖說懷來還給圍著，可陸璟還是讓做了月餅發(fā)下去：“不能因?yàn)槌墙o圍著，就不過節(jié)?！?/br>
    城里有了點(diǎn)節(jié)日的氣氛。

    皇帝在懷來府，也給大臣賞賜了月餅：“今年就簡(jiǎn)單些，等回了京，過重陽時(shí)，你我君臣再好好過。”

    大臣謝著恩，看著賞賜的月餅，心里多少有些發(fā)酸。尤其是跟隨親征來的，想想不知道是不是真的還能回家，眼眶里就有了點(diǎn)淚。

    蠶姐看著陸璟拿回來的月餅，倒是挺開心：“原來皇帝賞得就是這樣的，還沒有咱們家自己做得好吃。”

    徐惠然笑：“留下一塊，你們幾個(gè)嘗嘗，別得就給郭大奶奶們吃了?！?/br>
    “知道了。夫人。”蠶姐給徐惠然把要帶去的瓜果月餅放到攢盒里，再用綢布包好，“本來在咱們這最方便，可是謝大人和宋大人在這，倒不方便了?！?/br>
    徐惠然帶著蠶姐，杜阿福護(hù)著，就走著去了郭大奶奶家。車馬什么的，現(xiàn)在都已經(jīng)給征用。

    到了郭大奶奶那，縣衙的奶奶們都在。

    郭大奶奶走了過來：“夫人可是好些日子沒見了?！?/br>
    “還是五奶奶吧，聽著怪生分的?！毙旎萑恍?。若是陸璟的計(jì)謀成了，再過陣她就會(huì)離開懷來，這些奶奶們也會(huì)天各一方。

    奶奶們都笑了起來。

    “是呀，男人們?cè)谕饷婷?，我們今夜就一起過節(jié)?！惫竽棠绦χf，眼里卻有了淚。

    在懷來也快一年的時(shí)候，齟齬也是有的，可真要分開，那卻又不舍。尤其是幾位奶奶的丈夫全都升了官。再一想，日后還得多仰仗陸璟，就又起了巴結(jié)徐惠然的心。

    挨個(gè)的給徐惠然夾菜，又給徐惠然斟酒，還給徐惠然弄瓜果吃。

    等散了的時(shí)候，又一起送徐惠然回到了縣衙后院。

    院子里暗著。蠶姐打著燈籠：“夫人，小心著。羅媽怕是睡了。老爺和兩位大人也都不在。”

    徐惠然沒說話，站在院子里靜靜望著月亮，他是不是也在看月亮？

    “先生，我看這事能行?！彼晤U興奮著。卻給謝尚拉了下，正要問，看到院子里的徐惠然和蠶姐，停了步。

    謝尚望著徐惠然，頭上的明月，侍女手里的燈籠，恰好烘托出一份倩影，單薄通靈，似嫦娥步月來，斷影霜輪冷。

    那年隔著帷帽上的紗，他見了她。今日，月下的輕薄霧里面，他見了她，才知人世真有嫦娥在。

    徐惠然收回了目光，往屋里走。

    謝尚望著，他和她月下偶然應(yīng)識(shí)面，只是她終是月中人，而他不過是塵世中一俗物。

    “先生……”宋頤低低喚聲，“元玉兄的夫人已經(jīng)進(jìn)屋。”

    謝尚轉(zhuǎn)過身：“我們?cè)偃コ菈ι峡纯??！?/br>
    宋頤往亮了燈的正屋看看：“也是。畢竟我們兩個(gè)男人在這不好?！?/br>
    “是。雖說是戰(zhàn)亂時(shí)候，到底也該‘博學(xué)於文，約之以禮’?！眱蓚€(gè)人又轉(zhuǎn)身出去。

    徐惠然織著布，“哐當(dāng)……哐當(dāng)……”聲中等著陸璟。

    謝尚和宋頤回到了城墻上，去找陸璟。

    陸璟剛巡查一圈回來，瞧到兩個(gè)人，倒不吃驚：“來吧，正好一起賞月，還可以吟詩(shī)?！?/br>
    “這主意好。”謝尚立刻同意，“且新雅別致?！?/br>
    陸璟笑，抬起頭看了眼月亮，她定然又在織布，等著自己回去。

    謝尚也抬起頭看了眼月亮，又低下頭笑了。

    宋頤看著月亮，想到了宋二奶奶，這也算千里寄相思吧。

    三個(gè)人就在城樓上，以茶代酒，吃著粗硬的月餅，玩起了聯(lián)句。

    徐惠然等了三天，陸璟回來，一身的疲憊，看到徐惠然笑：“娘子成了?！北ё×怂?。

    “嗯。我讓蠶姐打水，洗洗就睡?！?/br>
    陸璟這么站著，閉上了眼，輕輕打著鼾，睡著了。

    徐惠然輕輕推了推陸璟：“上床睡。”

    “我就瞇一會(huì)兒?！标懎Z眼皮沒抬起來，睜不開眼。

    徐惠然用著力把陸璟放到炕上，給墊了個(gè)枕頭，要去拿被子。

    陸璟哼了聲：“娘子，沒事了?！狈藗€(gè)身。

    徐惠然輕輕笑了，給脫了鞋，再蓋了床被子。他是太累了，這三天應(yīng)該都沒有合過眼。

    瓦剌人去偷襲，卻反被偷襲，損失了一半的人馬。沒有了糧草，又搶劫不到，瓦剌人退兵了。

    街上的人聽說了，奔走相告。

    皇帝知道了，大笑了幾聲：“立刻擺駕回鑾。宣武襄伯進(jìn)宮?！?/br>
    內(nèi)監(jiān)跑到縣衙來宣。杜阿福給攔?。骸熬魻斃哿巳於紱]有合眼，剛睡著?！?/br>
    福順拿了賞錢出來：“這是夫人給的，讓公公跟陛下說聲?！?/br>
    內(nèi)監(jiān)笑了：“這個(gè)自然，這個(gè)自然。”他只是懷王府的太監(jiān)，這幾日侍候著皇帝很好，這回也要跟著一塊進(jìn)京，可以說要飛黃騰達(dá)，開開心心地去跟皇帝回話。

    陸璟倒醒了，看著坐在邊上做著繡活的徐惠然笑，揉了揉眼睛，伸手抱住了徐惠然的腰：“娘子……”

    徐惠然轉(zhuǎn)過了身：“你醒了。”把手里的活計(jì)往針線笸籮里一塞。

    “嗯。”陸璟靠了過來，“你在做什么？”伸手往針線笸籮里去翻。

    徐惠然的臉有些紅：“左不過就是這些，還能做什么?！卑厌樉€笸籮往邊上挪了挪，放遠(yuǎn)了。

    陸璟看著徐惠然：“沒瞞我什么？”

    “哪里有要瞞你的。”徐惠然避開了陸璟的目光，“你餓了嗎？我讓蠶姐給你端飯過來，再給你打洗澡水。”

    陸璟的眼睛望著針線笸籮看。

    第132章 我們家

    徐惠然把陸璟的手從腰那拿了開來，身體往邊上移了移：“我去廚房給你拿飯過來吧?！?/br>
    陸璟坐起，握住徐惠然的手腕：“不急，讓蠶姐送來就好?！?/br>
    徐惠然把手抽了回來，沖著外面喊：“羅媽，爵爺醒了?！?/br>
    “怎么不叫蠶姐？”陸璟的手握了握拳，把衣服理理。

    “我剛才忘了，你倒提醒了我。我才想到，蠶姐已經(jīng)有了一段日子，都已經(jīng)三個(gè)多月。之前她也不知道，你回來睡著的時(shí)候，還是羅媽問了句，她才猜是不是有了，來跟我說的?！毙旎萑谎劢怯兄?，“她呀，真是這樣的事都不在意?！?/br>
    陸璟瞅了眼針線笸籮：“你在給她的孩子做小衣服？”

    “是呀。”徐惠然看羅媽和蠶姐從窗外走過，“你也知道我們的情份不一樣的。這事她不想讓人知道，你別露出你知道了。”

    “嗯?！标懎Z挪到了炕沿邊，套上了鞋。他望了眼走進(jìn)來的蠶姐，眼角眉梢都是擋不住的喜悅，哪像不想讓人知道的樣。

    陸璟吃過飯，簡(jiǎn)單梳洗后去懷王府見皇帝?？h衙前上馬的時(shí)候，陸璟跟杜阿福道了喜：“孩子名想好了嗎？”

    杜阿福嘿嘿笑：“還沒。是五奶奶找了大夫給診了脈才敢相信的?！?/br>
    陸璟又“嗯”了聲，他睡那一覺的時(shí)候發(fā)生了多少大事呀。

    “爵爺回頭給起個(gè)名吧?！?/br>
    “行，我想想。”陸璟騎著馬看著兩邊的人和房子，“男孩就叫‘澤’吧，借著你的福，福澤綿延。女孩，就借著蠶姐的名，‘絹’吧?！?/br>
    “謝爵爺了。”杜阿福已經(jīng)想著一手抱一個(gè)，嘴合不攏了。

    陸璟嘆了口氣，他的荷姐，蔚哥，在哪里呢？啥時(shí)候也才能一手抱一個(gè)，兩手抱一個(gè)也成。得寫封信讓岳父、岳母來京城。

    到了懷王府，皇帝已經(jīng)讓人開始打點(diǎn)行李，準(zhǔn)備回京。皇帝也沒什么行李，瞧到了陸璟，就讓明日起程。

    陸璟也不敢耽擱，先把郭縣丞升到了懷來知縣，他明日就跟著皇帝一同進(jìn)京。趕緊讓杜阿?；厝?zhǔn)備行裝，特意叮囑了句：“別讓夫人累到，剩下的東西，可以讓羅媽留下來，打包好了一塊帶走。”

    杜阿福趕緊著就回去告訴徐惠然，也是怕蠶姐給累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