貓貓咖啡館二樓也慢慢坐了人，店里有賣簡餐，幾分鐘解決完就能離開，滋味好又省事，是附近許多職員的首選。

    俞晶晶背后坐了兩個穿著西服的職員，一個不停在吃，一個不停在說，嗡嗡嗡地跟蚊子一樣揮之不去。

    “在這邊簽字就可以了，合約明天起生效。條款剛剛已經(jīng)介紹過了，就是前兩頁這些……是的，有回饋活動。只要身體健康，每年都能領(lǐng)取贈禮，還有一部分的返還金可以拿……”

    往嘴里塞飯的那位職員四十出頭模樣，頭發(fā)稀少，燈光從上打下來，油亮光滑。

    聽身邊人又解釋了一堆后，他抬手抹抹稀疏頭發(fā)，“我身體很健康的，每年公司體檢，從沒查出過問題?！?/br>
    “是，這個我們清楚，長豐公司那邊的職工體檢報告我們都看過了。所以說，這份合約對您來說是非常劃算的，只要簽下，返還金一直能拿到八十歲……”

    “筆給我吧?！蹦新殕T放下筷子。

    一邊的推銷員趕緊把合約和筆遞過去，指著右下角空白處，“簽這里就好了。”

    男職員提起筆，在簽名處頓了頓，問道：“遺體捐獻后，我家人真能拿到撫恤金嗎？”

    “受贈者接收捐贈器官，都是需要支付一定謝金的，這部分謝金百分之九十返給遺體捐贈者家屬，剩下百分之十，會做為仁愛運作資金，用來向大家支付返還金和每年的健康贈禮之用?！?/br>
    “只抽取百分之十？是不是太少了些？”

    男職員不解，“聽說跟你們?nèi)蕫鄞壬茩C構(gòu)簽定捐贈合約的捐贈者，已經(jīng)超過百萬。我們長豐公司就有近半數(shù)的人做過登記，這樣算下來，返還金就是一筆承受不起的數(shù)字，機構(gòu)還需要正常運作，你們的人工屋租……”

    “我們是慈善機構(gòu)，盈利不是目的?！蓖其N員微笑，“機構(gòu)幾方出資人都有龐大的家族產(chǎn)業(yè)，每年都從那邊抽出一部分反哺仁愛，不少社會人士也會無償伸手援助，政府更是強力支持?！?/br>
    推銷員又聲情并茂講了幾個一方有難八方支援的案例，聽得男職員連連點頭，毫不猶豫地把名字簽在了合約上。

    “仁愛聯(lián)合政府共同推行這份互助合約的目的，就是想敦促大家維持良好身體狀況，提高國民體質(zhì)。不要像器官求助者那樣，拖到苦等移植的那一天才醒悟健康的重要性！”推銷員起身，握住男職員遞來的右手，“希望您能保持健康身體，將返還金一直領(lǐng)八十歲?！?/br>
    “當(dāng)然，我會的！”男職員肯定點頭。

    男職員拎包離開，推銷員揮手送別，見人走了，看看時間，從包里抽出一份新合約，坐到樓梯口空位等待。

    沒兩分鐘，一個身體壯碩的五十來歲大媽上了樓，看到推銷員，立刻笑著擺擺手。

    推銷員拖開椅子，點了飲品，開始剛剛一樣，從頭介紹起手里的合約書來。

    俞晶晶瞧了兩眼，坐正身子沒再繼續(xù)打量。

    仁愛慈善機構(gòu)她不是第一次聽到，這段時間跟文教授出門做事，十回就有五六回能碰上那邊派出的工作人員。

    驗尸環(huán)節(jié)結(jié)束，案情告一段落后，只要不是需要留尸做進一步檢查，仁愛工作人員就會照流程，跟家屬進行交接，按合約接受尸體。

    像第一回 碰上巨人觀那樣，腐爛得不能用的，必竟少見，一般來說他們趕來時，尸體還是很新鮮的。

    現(xiàn)今醫(yī)學(xué)昌明，尸體保存得當(dāng)，一周內(nèi)進行移植都不會有太大問題。

    就像是肝臟，哪怕腐壞了一部分，只要面積不大，切掉后再將其它完好部位進行數(shù)日培育，一樣鮮活好用。

    俞晶晶能看到的，都是橫死的尸身，時間才會拖久一點。

    若是正常死亡，數(shù)小時內(nèi)聯(lián)系上仁愛過來收取，新鮮度還會更高。

    仁愛的這個理念，社會上不少人都是很認(rèn)同的。

    不光有熱心者向仁愛慈善捐助錢款，政府也大開便利之門，比如警局尸體認(rèn)領(lǐng)這一塊兒，就跟他們有合作。

    有兩次俞晶晶差一點就能從幾具無名尸上弄些東西下來，結(jié)果仁愛公司一過來，直接整具拖走，連渣都不給她留。

    看到仁愛公司的合約推銷員，俞晶晶橫豎不順眼，多一句話都懶得聽，扭頭往外瞧。

    一個輛流線型的亮藍色跑車亮著炫麗彩燈從街頭馳過，帶出暗沉轟鳴。

    路邊不少人回望，俞晶晶的視線也被其吸引。

    車從路口拐入，停到了貓貓咖啡館的車位上，一個身量高大的黑發(fā)青年走下來，砰地甩上車門。

    俞晶晶瞇了瞇眼。

    來了。

    第075章

    最后一次服用營養(yǎng)劑是在上周五, 今天是周二，俞晶晶身體狀況已經(jīng)進入低谷。

    不過眼神再差, 這么近的距離, 也能將這人面容看得清楚。

    他穿著黑色仔褲, 黑色絲制襯衫, 袖口挽到肘間, 露出一節(jié)壯實手臂和腕上閃著亮彩的星鉆表。

    黑發(fā)黑眸, 鼻梁高挺，立體的五官輪廓，一見就令人難以忘懷。

    那天在屏幕中見過的云姓男人, 就是他。

    云錚按了按手中鑰匙，聽到車內(nèi)輕響, 大步流星走進貓貓咖啡，完全無視路人投來的視線。

    他一進來, 立刻引起不少人的注意，一些女職員頻頻轉(zhuǎn)頭，側(cè)耳低語，有些大膽的, 還舉起相機偷拍。

    “真的好帥！皮膚也好, 又壯又man！是我喜歡的型?！?/br>
    “噓, 小聲點。”

    “聽不見的……”

    說話的幾個女職員離門邊遠，聲音也壓得低，盯著向二樓樓梯走的那個帥氣男人，又笑著議論起他的長腿翹臀來。

    正說到那里緊致, 拍起來一定手感十足，那男人忽從遠處投來目光，瞬間鎖定正捂嘴偷笑的那個女人。

    心猛地一跳，眼中像是撞進了一塊冰，從這一點起，渾身血液都開始漸漸凝固。

    笑容僵在臉上，想低頭避開這視線，又發(fā)現(xiàn)身體無法動彈，女人急得攥緊拳頭，拼命挪動身體。

    “怎么了？”旁邊人發(fā)現(xiàn)不動，伸手推了她一把。

    那男人正好收回視線，舉步上樓。

    這邊只是輕輕用了點力，僵笑女人就被推得轟然撞到椅子上，直挺挺倒下了。

    幾聲尖叫響起，鬧得旁邊幾桌都擁過來察看，還好那女人很快就醒轉(zhuǎn)過來，扶著喝了杯熱茶，才沒哆嗦著喊冷。

    下面喧嘩漸起，俞晶晶正想凝神細聽，一回頭看到那人上來了，便端正坐好。

    云錚目標(biāo)明確，直直走到桌邊，坐到俞晶晶對面。

    “你好，我是云錚。”

    “俞晶晶。”

    兩人對視一眼，得到自己需要的信息后，各自將頭轉(zhuǎn)開。

    “要吃點什么嗎？我請?！庇峋Ь?，“服務(wù)員?！?/br>
    俞晶晶這么主動，云錚就沒說話。

    餐單很快拿過來，他隨便看了兩眼，伸指從上到下點了幾樣。

    看到他指的東西價都不低，俞晶晶閉了閉眼。

    沒關(guān)系，只要能從他手里弄到營養(yǎng)劑，一點身外錢財算不得什么。

    雖是這樣安慰自己，但想到最近花用，俞晶晶還是有些心疼。

    天天跟著文教授往外跑，零工差不多都推掉了。

    因為是隱性貴族學(xué)校，平時學(xué)材費還有要交的一些雜費又多又貴，別人入校就把錢充到了校園一卡通里，有帳直接就劃了，看都不看去了多少。

    俞晶晶一卡通里錢少得可憐，每次要繳費，都要很扣門地算清楚了，再從銀行卡里往里轉(zhuǎn)。

    每轉(zhuǎn)一筆進去，就跟落進無底洞一樣，瞬間歸零。

    沒有進項，又花錢如流水，哪怕卡里還有十多萬余額，俞晶晶也覺得底子虛。

    看他指了什么，俞晶晶就在心里做著計算，五六樣加起來差不多七百塊，要是再點些貴價飲品……

    “除了這幾樣，別的都上上來?！痹棋P把餐單遞回。

    “好的。”

    服務(wù)員抿嘴，壓住心頭喜悅，轉(zhuǎn)身就往樓下走。

    “喂，等等！”

    服務(wù)員腳步一停，云錚也望來。

    “劃掉的幾項中，有你喜歡的嗎？”他問。

    “不是……我們兩個人，吃不了那么多吧？點多了，也浪費?！?/br>
    俞晶晶委婉說了，又盯著云錚，再次仔細打量。

    這身油光水滑的皮rou，還有健壯骨架，一看就是營養(yǎng)劑不要錢堆出來的。

    營養(yǎng)劑都吃飽了，還吃什么餐點？

    落進肚子里，也沒二兩油水不是？

    “浪費？不會。”云錚舉起手臂，指尖輕晃，“就照我安排的上。”

    服務(wù)員一句話沒多說，跑得比兔子都快。

    摸了摸口袋里的銀行卡，俞晶晶面上雖沒表情，心卻一揪一揪地疼。

    “你過得不容易吧？”

    一上來，云錚就看見俞晶晶了。

    樓上人雖多，她卻是里頭最顯眼的，屬于看過就不會忘的類型。

    半舊的衣服，毛燥沒型的頭發(fā)，小臉瘦白，眼眶青黑，手?jǐn)R在桌上，跟柴枝一樣。

    看到她的第一眼，云錚就想到了家里古書里夾著的老畫。

    尸族時代更迭，一代更比一代強，到了現(xiàn)今，身型體態(tài)皆與人類無異，已很難將二者區(qū)分開來。

    而這個女生，卻是很古早的尸族形象，干瘦枯柴，除了一雙眼睛還算水靈，別的地方簡直看都不能看。

    感覺到云錚目光掃到自己胸口，緩慢盤旋一圈才挪開，俞晶晶也跟著低頭瞧了一眼。

    沾了油嗎？

    “距上回通話，也有兩個多月了吧？這么干瘦，還在喝骨粉？”

    “嗯?！庇峋Ьc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