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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定海浮生錄在線閱讀 - 第56節(jié)

第56節(jié)

    那是一條巨大的黑蛇死尸,從正在翻滾的黑霧之中朝著他們殺來。

    肖山一聲怒喝,正要上前拼命,卻被陳星戴著鎖鏈的一手驀然抓住衣領,拖到身后,繼而心脈爆發(fā)強光,循天池xue經天泉,過曲澤、內宮二xue,聚于掌中,匯于中沖xue,一指朝著黑暗中點去。

    刷然強光若有形實物,如一把利劍破開了黑暗!蛇尸痛吼一聲,翻滾著躲避,那光芒聚而成束,去勢未消,穿透重重迷霧,照向高處的司馬越,司馬越立即朝后一避。

    霎時間肖山看清了司馬越手中所執(zhí)之物,頓時愣住了。

    陳星一怔,繼而想起卡羅剎山中,陸影所言,那把鹿角杖,說不定即是從鹿王頭上斬下的角!

    陳星不顧一切喝道:“肖山!”

    但業(yè)已太遲,肖山掙破了半身武袍,發(fā)出一聲裂帛輕響,沖向了高處。

    戰(zhàn)場另一邊,只見肖山飛身躍向高處,眼中充滿了屈辱,所見陸影的雙角竟是在敵人手中,淪為玩物,雙目變得赤紅,嘶吼一聲。

    司馬越干凈利落地出杖,一杖頂在肖山腰間,將他狠狠揍向地面。

    肖山摔得嘴角溢血,卻頃刻間便爬起身,再撲。

    司馬越橫杖,一杖擊中肖山額頭,將他從近一丈處打了下來。

    肖山再撲,司馬越抽出匕首。

    “肖山——!”陳星看見司馬越出匕的一剎那,頓時感覺到全身血液上涌。

    項述見二人性命危在旦夕,只得棄了車羅風去救。

    失去了心燈之力,在那怨氣之中,動作變得粘滯下來,一呼一吸之間,怨氣仿佛帶著刺骨的寒意,在他的身體中瘋狂沖撞,一股強烈的內疚感籠罩了他。

    車羅風卻不容項述抽身,已和身撲了上來,但就在這一刻,怨氣中再次響起一聲怒吼,另一具活尸從背后沖來,死死抱住了車羅風,兩手扳住他的頭,竟是要將他的腦袋擰下來!

    “由多!”項述喝道。

    車羅風狂叫起來,以骨鞭絞住了由多的身軀,在黑暗中猛地一絞,再狠狠一抽,由多的身體頓時被撕成碎塊,頭顱卻依舊緊緊咬住了車羅風的肩膀,將他的肩胛骨咬得破碎。

    項述找到機會,掄劍橫劈,將車羅風劈得橫飛出去!

    項述終于沖到陳星身前,將他推開,正要直取司馬越時,車羅風卻已解決了由多,在黑霧中現身,一手朝著項述斜斜一擰。

    剎那四周動物尸體盡化作白骨,腐rou在怨氣中飄零,白骨沒入地面,繼而重重組接,化作無數骨刺,從地底驀然穿了出來。

    “當心!”陳星喝道。

    項述身在半空,無處著力,只得以重劍猛地一攔,漫天骨刺于地底穿出,將他牢牢鎖在其中。

    肖山從高處摔下,摔向如刀山一般的骨刺叢中,肩膀、手臂、大腿,頓時被穿在了骨刺上!

    陳星:“……”

    肖山竭力抬起爪子,低頭看自己的身體,眼中現出一絲茫然。

    司馬越的聲音緩緩道:“驅魔師我?guī)ё吡耍嚵_風,余下的交給你,吾主借予周甄的債,你須得盡數還回來,敕勒川所余人尸,記得送到幻魔宮中來……”

    肖山:“啊——”

    肖山的喉嚨中發(fā)出一陣瀕死的狂吼。

    肖山在那骨刺上尚且不斷掙扎,血液源源不絕地淌下。

    下一刻,四周的怨氣倏然變得更重了,卻聚成一個漩渦,朝著肖山瘋狂卷去。

    陳星已失去理智,狂吼道:“車羅風!”

    車羅風走向被重重骨刺所束的項述,摘下背后的弓,架上一支骨箭,瞄準了籠中的項述。

    “安答……”車羅風喃喃道。

    項述怔怔看著車羅風,但就在最后一刻,車羅風的眼中,仿佛恢復了少許清明,拉弓的手略發(fā)起抖,那一箭卻射不出去。一滴淚水,竟是從他的眼里滑落下來。

    陳星終于崩潰了,爆發(fā)出一股不知何處涌出的力量,瞬間掄起那重逾六十斤的、連在鎖鏈上的碎石柱,掄出一道弧。

    “柔然狗!”陳星暴怒之下狂吼道,“該死的是你!”

    這是陳星極少數的情急之下被憤怒所支配的時刻,車羅風終于等到了這一刻,回敬他的除了那聲怒吼,還有狠狠砸向他后腦勺的巨石。

    項述:“……………………”

    車羅風壓根就沒料到陳星竟會在身后偷襲自己,畢竟他離得太遠,武力又弱得幾乎可以忽略不計,更沒想到陳星居然以連著重巖的鎖鏈作為武器,一招“回風式”使出了天崩的氣勢,在五步外將車羅風一砸,發(fā)出悶響,車羅風被砸得腦漿迸裂,頭顱朝肩膀塌陷下去!

    白骨牢籠瞬間垮塌,項述持劍在手,喝道:“快!”

    漫天怨氣先是變得濃重,繼而“唰”一聲全消失了,陳星尚未反應過來發(fā)生何事,趕緊祭起心燈,只見項述手中重劍爆出強光,抵住車羅風胸膛。

    “安答,”項述哽咽道,“睡罷,睡著以后……就好了……”

    緊接著項述發(fā)出一聲痛苦的大喊,抵住踉蹌的車羅風,一式俯沖,重劍頓時刺穿了車羅風腹部,從陳星曾為他縫合的傷口處再次破開他的身體,伴隨著心燈白光于背脊激蕩而出。

    車羅風的身軀猶如斷線風箏,帶著刺鼻的腐血朝后直飛而去。

    陳星驀然心中一揪,在心燈的力量下,這一刻他與項述猶如靈魂相連,感覺到一陣巨大的、曠古的悲傷朝他襲來,令他不由得淌下淚水。

    “項述……”陳星哽咽道。

    車羅風不住抽搐,躺在地上,一手抓向天空,凹陷在肩膀處的頭顱上,嘴唇稍動,仿佛想說句什么,卻無法開口。

    項述緩緩轉過身,與陳星看著躺在地上的肖山,肖山正在地上掙扎著爬起。

    “肖山?”陳星拖著那鐵鏈與石柱,艱難地走向肖山,肖山卻從地上緩慢站起,手握兩把鋼爪,天地間上一刻還在纏繞的、源源不絕的怨氣,竟是被全部吸進了爪中!

    蒼穹一裂已變得通體漆黑,閃爍著寒光,一如被怨氣所煉化的森羅萬象。而肖山也正如當初的馮千鈞一般,雙目化作血紅,渾身被怨氣所纏繞,緊緊盯著高處的司馬越。

    糟了,這是陳星最后的念頭。這小子究竟是怎么學會用這法寶的?該不會是陸影曾經教過他?

    司馬越左手一抖,現出一面漆黑盾牌:“當真有趣,手中之物竟也是……”

    肖山揮出了第一爪,背后浮現出曠古龍神的黑色幻影,隱約間竟是有龍吟作響。

    項述轉身,以身體壓在了陳星身上,把他按下地去,鐵鏈蕩起,擦過爪氣,在空中無聲無息地斷開。司馬越一句話未完,只見身前山石、大地,連同整片空間如同碎紙般被切開,盾牌被整齊地切割成三截,胸前的黑色堅甲錯位,整個人失去平衡,肩部以上的身軀朝后摔落。

    陰山深處的峰巒滑坡,發(fā)出巨響,轟然墜落。

    司馬越:“……神兵?!?/br>
    肖山一步上前,揮出了豎著的第二爪,司馬越的頭盔連著頭顱頓時被撕成了碎片,刷然飛散,腳下所站之處崩解,切面整齊如鏡的巖石嘩啦塌了下來!

    背后山巒滑坡的剎那,再次被那第二爪切開,如驚濤駭浪朝著南北兩側滑落,釀成了一場驚天動地的雪崩!

    肖山左爪稍抬,右手劃圈,使了一招“蒼狼逐月”,正要沖上前去的一刻。陳星躡手躡腳,從背后成功地接近了肖山。

    “出魔!”陳星在他耳畔怒斥道,繼而使出最后的力量,左手朝肖山雙眼一蒙,右手在他背心處一抵,白光轟然爆發(fā),頓時擊穿了肖山的意識思海。

    蒼穹一裂“當啷”落地,怨氣消散。

    陳星:“……”

    肖山昏迷不醒,一頭栽下,陳星無力側倒在了雪地里。

    雪崩掩蓋了戰(zhàn)場,就像什么都沒有發(fā)生過。

    雪飄了起來,地上插著斷裂的巨大鹿角,猶如一座屹立于寂靜天地間的孤獨墓碑。

    “項述……”陳星側頭,望向躺在雪地上、看著天空的項述,“你沒事吧?”

    項述沒有說話,側頭朝他看來,陳星的手動了動,艱難地靠過去些許,項述手指微動,捏了下他的手。

    “肖山?”陳星翻身起來,疲憊地吁了口氣,頭發(fā)凌亂,檢查肖山的傷勢,骨刺刺穿了他的腿部與手臂,幸而他個子小,并未傷及胸膛。

    陳星抓了把雪,敷在肖山臉上擦了擦,肖山醒了,迷茫地睜開雙眼,剛一動便咬牙吃痛,陳星示意他不要亂動,先為他做了簡單包扎。

    肖山指了下遠處鹿角,陳星便將鹿角取來,肖山難過地將它抱在懷里,只不放手。陳星便摸了摸肖山的頭。

    此時不遠處再次傳來聲響,項述慢慢地站了起來,連場激戰(zhàn),已令他筋疲力盡,再沒有多余的力氣了。他的身上多處帶傷,一瘸一拐,慢慢地走向雪地盡頭。

    車羅風殘破的軀體上插著項述的重劍,躺在地上,腐血浸濕了一小塊地方。

    項述在車羅風身前跪了下來,左手牽起車羅風的手,扳開他依舊緊攥著弓的手,右手覆在他的手背上。

    肖山看著項述,再看陳星,陳星搖了搖頭,示意這個時候自己不能過去,又做了個“噓”的動作。

    “讓他自己一個人待一會兒?!标愋菄@了口氣,低聲說道。

    項述不住發(fā)抖,把臉埋在車羅風的手上,低聲哽咽,風在那一刻卷了起來,卷著雪花,鋪天蓋地。

    “你去罷?!?/br>
    風里傳來項述發(fā)抖的聲音。

    “述律空遵循你我結為安答的誓言,將為你報仇?!?/br>
    “結束了,這次是真的結束了,你不會醒來,車羅風,但你會安眠,直到永遠……永遠……”

    “陸影,”肖山仿佛感覺到了什么,說,“陸影?!?/br>
    “你也想為陸影報仇嗎?”陳星稍稍低下頭,朝肖山說。

    肖山沒有回答,望向遠處,兩人在雪里站了很久很久,直到項述從峽谷中拖著疲憊的步伐緩慢地走出來,他偉岸的身軀覆滿了霜雪,橫抱著用布袍裹好的,車羅風形狀怪異的尸體,背著與車羅風結義時的信物——那把長弓。

    “走?!表検稣f。

    身穿黑鎧的司馬瑋站在陰山南面的峰巒高處,遠遠看著三人離去。

    夜,陰山的山洞內。

    三人連日奔波,又經連場鏖戰(zhàn),都如野人一般,項述在山洞內升起了篝火,肖山已睡熟了。

    “去哪兒?”陳星問。

    “回哈拉和林。”項述從篝火中抬頭,看了陳星一眼,陳星便點了點頭,此間發(fā)生的事實在太多了,須得回去從長計議。

    陳星說:“車羅風應該不會再活過來了?!?/br>
    “我知道,”項述說,“從他飲下周甄給他的藥,屠殺阿克勒全族時,他就已經死了。”

    陳星想起車羅風在轉化為活尸前的一幕,有點難過地說:“他最開始時,不想喝下那杯酒的?!?/br>
    項述已聽過一次陳星的轉述,卻又問道:“那時候他提到我了嗎?”

    “他喊了周甄,”陳星說,“也喊了你,那時我想,他一定很害怕?!?/br>
    項述沒回答,望向以布裹著的車羅風尸體,肖山在火堆前翻了個身,不舒服地想撓傷口,陳星趕緊抓住他的手,生怕他把包扎的地方撓破了。

    項述出神地說:“周甄死后,全敕勒川都知道,只有我能說服車羅風,不再為他報仇。那天起,我陪了車羅風足有一個月……我知道他想我從今以后,替周甄陪著他,但他沒敢開口,一旦開口,我就走了?!?/br>
    陳星說:“你不會走的?!?/br>
    項述答道:“我會?!?/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