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節(jié)
蕭淑云見得戰(zhàn)火竟是引到了弟弟頭上,皺著眉道:“行了,說這事兒做什么?” 蕭老爺也跟著數(shù)落道:“好好的,說這事兒做甚?他們還年輕,孩子遲早會有的。你不要催來催去,到時候大家心里都不暢快,就更生不出兒子了?!鞭D(zhuǎn)頭看著蕭淑云:“你如今主意也正,只怕是咱們的意見,你也是聽不進(jìn)去的。只是這婚姻大事可不是鬧著玩兒的,你可別等著退了婚,轉(zhuǎn)頭兒就哭啼啼的說后悔才是?!?/br> 蕭淑云抿著唇沉默片刻,擲地有聲道:“退吧,我肯定不悔的。” 于是等著日頭將落西山的時候,三朵就急匆匆奔了進(jìn)來,隔著簾子,蕭淑云都能感覺到她著急上火的迫切。 “外頭章大爺來了,板著臉,跟黑臉張飛一樣,嚇?biāo)廊肆?,非要見娘子不可?!?/br> 綠鶯皺眉道:“都這樣子了,何苦還要來這一遭,大家臉上都不好看?!庇謸P聲喊道:“你去告訴他,就說娘子身子不適,沒法子見客。” 章懷毅哪里肯依,雙目幾乎冒出了火光來,呲著牙道:“去告訴娘子,這婚事,我可沒同意退呢!到時候我只管抬了花轎來,若是娘子不肯上轎子,咱們就縣衙里頭見?!?/br> 這話聽進(jìn)了蕭淑云的耳朵里,心里頭還是忍不住上下亂竄了一番,長眉蹙起,淡淡道:“叫他進(jìn)來吧!” 綠鶯卻是不肯:“他可是個男子,到時候發(fā)起狂來,再傷了娘子如何是好?不如把二爺叫了來?!?/br> 蕭淑云想了想:“你去叫了幾個力氣大的粗使婆娘進(jìn)來,就叫她們守在廊下,有什么不好,趕緊進(jìn)來便是。”又道:“總是我毀約在先,他要見我,便見一次罷了?!?/br> 黑漆圓桌兒兩端,蕭淑云和章懷毅面對面坐好。 章懷毅氣得肺腑都要炸了,他實在是想不通,他把她擱在手心兒,鞍前馬后的哄了這么久,末了,竟還起了二心,要和他退婚,實在是可惡至極! 早知如此,當(dāng)初就不該待她那么好,還是憐姐兒說得好,這女人啊,還是溫順的瞧著順眼,那些倔驢不馴的,就要挨了鞭子,才能聽話柔順。 兩道利刃一般目光無時無刻不剜在臉上,可蕭淑云氣定神閑地提起水壺,給她和章懷毅,都倒了杯清茶。 自打她擲地有聲告訴爹娘,這婚事,她是退定了后,一直壓在心頭上的巨石,立時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了。她也是那時候才看清楚的自己的內(nèi)心,她壓根兒就不愿意嫁給那章懷毅。雖是說起來不地道,但好歹懸崖勒馬,萬事還來得及。 這世道待男子向來都是寬容的,章懷毅便是和她退了婚,他那家世,家財,大把的好女子等著嫁給他,不愁他娶不得中意的女子。再者,他們倆的脾性,到底是不相合太多了。 “章大爺喝茶。”蕭淑云將茶盞推了過去,抬起眼,眼神清明安靜。 章懷毅不禁冷笑起來:“以前倒是不知道,娘子竟是這般沉著冷靜的性子,倒是我一直小覷了娘子呢!” 蕭淑云曉得章懷毅是氣急敗壞了,畢竟是自己悔婚在前,是理虧的人,也不惱,只淡淡道:“章大爺又何必羞惱,似我這般執(zhí)拗頑固之人,便是大爺娶了家去,也是日日都要跟著動怒生氣,倒不如趁早撂開手去,大家都安生?!?/br> 第066章 章懷毅聽了這話連連冷笑:“大家都安生?只要你謹(jǐn)守婦道, 聽話懂事些, 咱們大家早就安生了?!?/br> 蕭淑云曉得他說的是她非要摻和銀樓生意的事情, 眼神都不帶眨,淡淡道:“正是我脾性桀驁,不能聽話懂事, 總?cè)堑么鬆斏鷼?,這才起了退婚的心思。有道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我這性子, 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了, 顯然是改不了了。” 章懷毅譏誚地笑:“這都是借口,你若想改, 哪里有改不得的?!?/br> 蕭淑云見他只糾纏著不肯松口,眉頭蹙起,心里就生出了厭煩來。 果然是人不同,這做出的事情來, 也是截然不同的。 想當(dāng)初,孔轍曉得她和章懷毅訂了親,雖是恨得咬牙切齒,心也給傷透了, 只是見得她主意已定, 回頭就兩下算了個干凈,遠(yuǎn)遠(yuǎn)兒走了, 再不見如此糾纏不休的。 當(dāng)時還不覺得什么,如今兩下一比較, 真真是高低立現(xiàn)了。 蕭淑云心中愈發(fā)覺得章懷毅此人不是良配了,心里起了煩躁,原先想和章懷毅好聚好散的念頭也立時沒了,冷淡道:“能改也罷,借口也罷,這婚事,我是退定了。好歹咱們也留個臉面,沒必要鬧得兩下都難堪。” 章懷毅怒極,兩手撐在桌面上,就沖著蕭淑云咆哮道:“做你的春秋大夢!我是不會退婚的。你生是我的人,死也要是我的鬼。這輩子,你只能嫁給我?!?/br> 屋子里動靜太大,便是蕭淑云不曾喊叫,綠鶯也忍耐不住,立時就叫那幾個粗使婆子沖了進(jìn)去,圍在蕭淑云周側(cè),只警惕地看著章懷毅。 章懷毅本就火大,如今更是被激怒,呵呵冷笑了兩聲,重新坐回了椅子里,眼中譏誚更甚,冷笑道:“這是一早就防備著我了?!庇趾俸傩α藘上?,往后仰了仰,舒服地靠在背椅上,卻是眼神冷漠地看著蕭淑云,語氣刻薄冷硬:“想退婚,門兒都沒有,依我說,你一個和離在家的棄婦,合該將《女則》拿來再重新讀一讀,好好收斂了脾性,以后嫁進(jìn)我們章家,也好做個賢良婦人。原本就是名聲狼狽不堪的人,莫要再繼續(xù)不安分,以后出得這院門,就要被人戳脊梁骨才是?!?/br> 蕭淑云雖也動了怒,然而心中驚詫更大,這般言語刻薄的章懷毅,還是她頭回子見得。心中只掀起一片驚濤駭浪,竟是開始慶幸起來。幸而她早早兒下定了決心,做了決斷,不然,若是成婚以后再見得這幅嘴臉,豈不是要后悔死。 相比較蕭淑云的不動聲色,綠鶯卻是氣急敗壞,兩只眼里幾乎要冒出火光來。她原本還覺得自家娘子真是心事太多,主意太正了,不論如何,這位章大爺,總還是待她溫柔依順的,實在是她脾性太過擰了,這才總是鬧出了不愉快來??扇缃窨磥?,還是娘子眼睛亮,不似她,竟不曾瞧出來,這位章大爺一旦翻了臉,竟會是這幅模樣。 此時此刻,主仆倆倒是不約而同,又都想起了當(dāng)初也是氣急敗壞,卻是盛怒之下,還對蕭淑云藏有一抹憐惜珍愛之意的孔轍來。 蕭淑云已然失去了最后的耐性,站起身眼神亦是冷漠:“名聲?名聲是什么,我竟是不知道呢!” 見得章懷毅登時瞪圓了眼睛,惱羞地看著自己,蕭淑云繼續(xù)道:“既是章大爺知道我和離過的婦人,便該知道,我原本就不是個溫順柔弱的性子。名聲我雖是在意,但是也不怕旁人戳我的脊梁骨。天大地大,便真是有朝一日,這嵩陽城容不下我,不過是遠(yuǎn)走他鄉(xiāng)便是了。章大爺若是以為拿了這出來,便能脅迫住我,也太是小瞧了我了。” 說罷,扶了扶鬢間略有些松弛的赤金步搖,吩咐綠鶯道:“著人送了章大爺出去?!本推鹕硗镩g走去。 章懷毅不成想,這女子強硬起來,竟是臉面也不要了,不由得大怒道:“你便是自己個兒不要臉,也得想想你娘家不是?” 蕭淑云腳步不歇,只背著身朗聲道:“這是咱們蕭家的事情,就不必章大爺跟著cao心了?!?/br> 把個章懷毅氣得不行,待要追上去,那幾個粗使的婆娘,立時就把章懷毅團團圍住。 雖說都是女人,可畢竟是雙拳難敵四手,這幾個婆娘,又都長得膀大腰圓,渾身都是勁兒的模樣,章懷毅不覺氣弱,心說好漢不吃眼前虧,待他回了家去,再細(xì)細(xì)打算又再說。 等著看那章懷毅怒氣沖沖出了大門去,綠鶯這才安心地舒了口氣兒,吩咐門上:“以后再是見得這位章大爺過來,就不必去屋里稟報了,直接告訴他,娘子不愿意見他。”又指了指大門:“這幾日提防著些,別叫小人摸了門兒才是?!?/br> 劉老頭兒忙點頭應(yīng)下,綠鶯轉(zhuǎn)過身,就往二門里走去。 進(jìn)得屋子里,林嬌已然得了消息趕了過來,正滿臉欣喜,圍著蕭淑云嘰嘰喳喳說個不住:“真的,jiejie不騙我,jiejie不嫁那個姓章的了?” 蕭淑云拉住蹦跳不停的林嬌帶進(jìn)了懷里,輕輕攬住,笑道:“你就這么不待見他啊?他是招你惹你了,你這么厭惡他?!?/br> 綠鶯接口道:“咱們嬌嬌姑娘是耳聰目明,慧眼識人,一下子就看出了,那個就不是個好人。不過是披著一層好人兒的皮,倒是把咱們都給騙了?!?/br> 林嬌笑著拍手:“我就知道他不是好人,眼神兒色瞇瞇,叫人一看就不舒服?!?/br> 綠鶯先是笑了兩下,隨后就皺起了眉頭:“瞧那章大爺?shù)哪?,只怕是不會善罷甘休的?!?/br> 蕭淑云抬手將碎發(fā)掖進(jìn)耳里,擰眉想了想,道:“你叫人捎信回家里去,咱們家這些年,可是沒少送銀子給那位縣令老爺。如今便要借借他的勢,把這事兒給了結(jié)了吧!” 綠鶯點頭,立在門口就喊了珠兒過來,吩咐了幾句,轉(zhuǎn)身又回來,嘆道:“這些日子真是不順,家里頭還住著龍家的人,那個吳德,倒好似泥牛入海,竟是毫無音訊。如今咱們又把章大爺給得罪了,往后的日子,可是要特別小心些才是。” 蕭淑云點點頭,笑著在林嬌臉蛋兒上捏了捏,說道:“吩咐下去,叫夜里守夜的人驚醒著些,再叫廚房燒些好飯菜,別叫他們餓著肚子。告訴他們,都打起精神好好盯著,等著下月置辦夏衣,給他們每人多添置一套?!?/br> 綠鶯笑道:“得了,我這就說給他們聽去,只怕都要高興壞了?!?/br> 岳氏本是不贊同退了這婚事的,依她來看,那章懷毅和女兒相處不順,皆是女兒性子如今太過剛硬了些,這女人,軟和一些,溫順一些,男人才喜歡。就比如家里頭那個廖賤人,不就是比她溫順,比她溫柔會體貼,這才一步步,把老爺?shù)男慕o收攏了過去。 她已是年過半百,活得了這歲數(shù),又有了兒子做依靠,犯不上還要去委屈自己,小低伏去討得老爺?shù)暮?。只是云娘不同,她年紀(jì)還小,這不管是以后她嫁給了誰,這脖子太硬,都不是什么好事情。 然則等著她聽得那珠兒轉(zhuǎn)述了章懷毅的話,卻又立時發(fā)了火兒,只說自己眼瞎,竟是看錯了人。生了一肚子火氣,把蕭明山喊了來,就叫他趕緊的,把這婚事給退了。這還沒嫁過去呢,就敢撂了狠話出來,若是以后真?zhèn)€兒進(jìn)得他們家的門兒,只怕林家的事情,卻是要舊事重現(xiàn)了。 章懷毅再是家財富足,也不過是商門出身的富戶罷了,縣老爺親自出面,請了他喝茶,他便是再不情愿,明面上,也只得退了這婚事。因著是縣老爺做主,他投鼠忌器,也不敢就耍了陰私,去坑蕭家,然而心中藏了火氣,卻是一日大似一日。 便是這期間,憐姐兒挺著一個多月的肚子,就迫不及待的,登了章家的門兒。 章懷毅本就一肚子火氣沒處發(fā)泄,見得憐姐兒竟是敢耍心眼兒陰他,自然是暗恨不已??伤昙o(jì)也不小了,瞅著憐姐兒的肚皮,倒是沒下得狠心,就一碗湯藥墮了那孩子。心里也知道,這幾年,憐姐兒待他忠心耿耿,再不曾接過客,這孩子,肯定是他的。 于是按捺下怒火,雖是滿臉不快,卻是在鄉(xiāng)下的莊子里,把憐姐兒安頓了下來。只是表面上的理由,卻是都賴到了蕭淑云身上。 因著那退婚的事情并沒有鬧出去,故而憐姐兒這里,并不曾聽到什么風(fēng)聲。因此在章懷毅告訴她,怕得蕭家的娘子知道了,不高興,這才叫她先躲在莊子里,等著孩子生了下來,生米成熟飯,想來那蕭娘子再是又怨言,也不能就心狠手辣,斷送了這么一條活生生的小生命。 憐姐兒聽了哪里不依從,以為章懷毅是一片真心為她打算,就歡歡喜喜跟著去了。 這廂,蕭淑云自打退了婚,就只覺滿心輕松,再也不會有人強迫了她,非要她丟下她喜歡的事情,只在家里頭做一只聽話的金絲鳥雀了。 然而岳氏那里,卻是又著急上火起來。女兒的終身大事,可是要如何是好。然而她再是心急,為得蕭淑云的名聲著想,她也不敢眼下就著慌起女兒的婚事了。 而遠(yuǎn)在鳳棲縣的孔轍,卻是在接了家中大房母親的信后,整個人,又重新活了過來。 他只以為,這輩子,再不會有機會得償所愿了,卻是不成想,峰回路轉(zhuǎn),那婚事,竟是被退了。按著信上說的,這婚事,還是蕭jiejie拍案釘板,非要退了的。 孔轍將信緊緊捏在手心里,站起身踱步到庭院里,看著滿樹綻開的什錦丁香,情不自禁的,就翹起了嘴唇來。 日子如流水,不知不覺,便到了深秋時節(jié)。 林嬌最近發(fā)覺,自家的jiejie有些奇怪??偸桥踔环庑?,左看右看,不時還要唇角勾起,露出一抹甜蜜十足的笑來。 若只是這些倒還罷了,關(guān)鍵那些信,也不知道是哪個寄來的,竟是被jiejie當(dāng)成了寶貝,每日里都要拿出來看看不說,看完了,還要鎖進(jìn)匣子里,害得她心里直癢癢,卻還是不知道,這信是誰送來的。 蕭淑云半臥在黑漆丁香花紋的羅漢床上,一字一字,正看得仔細(xì)。等著瞧到了趣處兒,就忍不住就勾起唇,笑了起來。 綠鶯正在一旁收拾著籠箱衣櫥,覷得蕭淑云甜蜜含笑,不覺也跟著笑了起來。旁人不知道這信打哪里來,她卻是一清二楚。心里替娘子歡喜之余,不覺感慨萬千起來。這兜兜轉(zhuǎn)轉(zhuǎn),卻還不是中意的那一個。 蕭淑云又細(xì)看了一會兒,這才戀戀不舍地將信折了起來,轉(zhuǎn)眼瞧見綠鶯還在忙活,便坐起身道:“這種活兒就叫珠兒或是碧兒做就是了,你挺著大肚子,做甚非要自己忙碌不可?!?/br> 綠鶯笑道:“她們雖是能干,到底不比我貼心,知道娘子素日里愛穿什么不愛穿什么。這里頭好幾件兒,都是嶄新不曾穿過的,捯飭出來,以后娘子若是送人,倒也不必新做了。也省得擱在這里也是浪費,再叫蟲蛀了,就可惜了這些好料子了。” 蕭淑云笑道:“你就是個勞碌命。”只是看著她高挺的大肚兒實在叫人心驚rou跳,曉得她是不肯聽的,便自己起身叫了珠兒和碧兒進(jìn)來,說道:“你且坐在一旁,你說她們做,又能耽誤了什么事兒不成?” 綠鶯就笑道:“我這不是才想起來,想著我就要生了,生之前,把這事兒給弄好了,也省得我心里不踏實?!?/br> 然而這衣櫥到底還是沒能收拾妥當(dāng),只打理了一半兒,綠鶯便開始肚疼起來,一屋子人立時手忙腳亂的,就把綠鶯抬去了早就收拾好的產(chǎn)房。 蕭淑云忙叫人去把綠鶯的男人叫了進(jìn)來,自己守在門外,聽得里頭綠鶯一會兒哼哼唧唧,一會兒又凄厲喊叫著,不覺一顆心,都揪了起來。 都道是生孩子猶如一腳踏進(jìn)了鬼門關(guān),她雖是沒生過孩子,可以前也瞧過祁氏生林嬌的。那可是九死一生,實在是駭人至極。不覺心里頭,又生出了許多恐懼來。 然而這擔(dān)心恐懼,卻在等著綠鶯生了一天一夜后,終于把孩子生了出來后,蕭淑云聽得那軟綿嬌嫩的小嗓子在屋子里哭嚎起來,一顆心卻又登時生出了艷羨。 兩輩子了,她都還沒有生出過自己的孩子呢! 第67章 因著已是七月份的天氣, 涼風(fēng)卷起, 氣溫夜里頭就更低了。 產(chǎn)房里頭燒了上好的銀絲碳, 這是蕭淑云專門叫人買了來,放在產(chǎn)房里頭的。 綠鶯感恩主子的恩德,見得蕭淑云走了進(jìn)去, 就從眼睛里頭流出了兩行淚來。 唬得蕭淑云嚇了一跳,忙揮著手道:“可是不敢哭, 你這坐著月子呢!” 珠兒忙拿了柔軟的帕子給綠鶯擦了淚, 綠鶯依舊哽咽, 臉上是慢慢的感動:“主子待我的好,我心里頭清楚著呢!若不是主子非要留了我在這里生產(chǎn), 雖說家里也都準(zhǔn)備好了,可也是不能和這里相比的。主子不嫌棄,不忌諱,我這心里, 真真兒是感激著呢!” 這么一說,綠鶯就又動起情來,就又要掉眼淚出來。 蕭淑云這邊兒凈了手,笑盈盈走了上去, 柔聲道:“咱們主仆是什么樣的情分了, 何必說這些見外話?!庇值伤骸安辉S掉眼淚。” 綠鶯抽了抽鼻子,轉(zhuǎn)頭對珠兒說:“快把孩子抱過來, 給娘子瞧?!?/br> 小小的襁褓里頭,小小的一個人兒, 砸吧著嘴巴,閉著眼正睡得香甜。 “瞧這惹人憐的小人兒?!笔捠缭埔怀蛞娔擒浘d綿的一團,忍不住伸手:“來,讓我抱抱?!庇旨钡溃骸耙趺幢В忠趺捶??” 珠兒見得自家主子竟是鼻尖兒上都沁出了汗珠來,笑道:“娘子莫急,這只手太高,彎起來,那只手掌在下面托著小娃娃的脊背和小屁屁。” 見得蕭淑云手忙腳亂放不好,綠鶯也笑了起來,伸手幫著蕭淑云把孩子穩(wěn)穩(wěn)抱在了懷里。 孩子完全入懷的那一瞬間,軟綿綿一小團,登時猶如一顆大石頭,在蕭淑云心頭上“撲通”一聲落入了水里,她心里頭悶悶的,鼻尖一酸,竟是流出了眼淚來。 不管是上輩子,還是這輩子在林家,綠鶯跟著她,都不曾過得幾日舒心的好日子,更不要提,如今有男人疼惜,還生了自己的骨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