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節(jié)
眾人都以為在長公主把控朝政的時候,大清洗已經落幕。 畢竟兵權也收了,藩王們都老老實實俯首稱臣,結果新皇接下來的手段讓他們明白,清洗其實剛剛開始。 尚書令第一日就撞到了新皇手里。眾人明白這對外說病重不宜再cao勞,封賞了金銀,看似風光,可私底下就是被衡帝給奪了官職趕出朝堂。 消息不脛而走,緊接著是原尚書令的人馬都被嚴查,觸及律法的通通不留情面,貶官、流放。 一系列的動作下來,誰人心中不惶惶,紛紛朝劉太尉打探消息。 劉太尉在這個時候才不會傻乎乎跟他們透露什么,衡帝年少,卻有主意,他如今也夾著尾巴做人,可沒有什么好給透露的。 尤鵬煊在得知年輕帝王的舉動后,再度上了辭呈。 趙晉這回當場就給了答復,應允了他的解甲歸田,叫尤鵬煊心頭的大石頭總算落了地。 在尤鵬煊要離開的時候,趙晉讓他稍等,自己離開了片刻,手里握了一把長劍回來。將劍直接交到了尤鵬煊手里說道:“大將軍還記得這劍?” 尤鵬煊低頭看著劍鞘上簡單的花紋,手指輕輕拂過,眼里有著神采:“自然記得,這是殿下小時候纏著臣,從臣腰間解去的,這是臣父親的。” “對?!鄙倌昊实圩爝呌兄鴾\淺地笑,“如今這劍,朕還給大將軍了,大將軍往后保重?!?/br> 尤鵬煊目光就有些復雜,當年太子要他這劍時,也問過這劍的來歷。他告訴太子,這是他父親給的,交給他的時候教導他要做問心無愧,頂天立地的男兒。 如今皇帝把劍還他,是覺得他并沒有愧對當年父親的教導么。 他緊緊握住長劍,在少年跟前心口臣服地跪了下來,久久無言。 等到朝堂徹底安靜進去正軌的時候,已經過去近半個月。 趙樂君這些日子都住在宮中,雖不問朝事,可大大小小的消息還是往她這兒飛。 楚弈終于忍不住,跟她商量:“皇后在宮中能安心養(yǎng)胎,你倒是天天要勞心勞力,我們出宮吧,我一外臣也不該長久在宮里。” “是這個理。” 如今尚書臺是連云在做主,她早就想要離開,是趙晉說希望她多留下來住些日子,也好教導教導皇后處理后宮一些事物。 一住就那么些時日。 趙樂君扶著肚子站起來,動了動有些發(fā)麻的腿。 楚弈連忙就在邊上保駕護航,說道:“種子采買的事情已經上了章程,你還準備親自去看看怎么種下的嗎?” 趙晉登基那日,她跟他說話的話,他一直記著。 那個時候的她,對自己有種濃烈的依賴,讓他覺得心疼。后來想想,應該是因為趙晉,姐弟倆相依為命,如今趙晉可以自己翱翔了,她肯定是有失落的。 趙樂君走了兩步,沒想到他會提起這個,是有些期待的:“你這大司馬能離開那么久嗎,是回上郡嗎?” “大司馬就是個名頭,如今國內安定,四周小國不敢造次,我就是閑人一個。你難道不想念老將軍?” “想的?!彼鐚嵉攸c頭,“外祖父這些日子委實辛苦,還有阿禮……二郎也不知道怎么樣了?!?/br> “那我們回上郡吧,等秋種后,你再回洛城待產,到時先帝陵寢也該修好了。” 先帝大殮后一直停靈在一處宮殿,等著梓宮修好下葬。 趙樂君沒有猶豫,應道:“好?!?/br> 兩人意見一致,當日就去見趙晉,說明去由。 趙晉沉默地看了幾眼楚弈,不太高興地說:“阿姐身懷有孕,一來一去的奔波,太過勞累?!?/br> 兩人回上郡,路上走個半月一月,然后再回來,又是一通折騰。 楚弈在這個時候十分聰明的不吭聲,讓趙樂君去對付她那弟弟。 最終少年敗下陣來,只能讓兩人離開,又千叮萬囑咐地讓楚弈一定照顧好他阿姐,對他這姐夫一點也不放心。 趙樂君離開前去見了連云一趟。 連云把那特制的銀面具戴上了,露出半邊無暇俊美的面容,反倒顯得越發(fā)神秘,吸引人更想靠近探索。 “阿晉的體弱是胎中帶的,毒解了,可這些年他還是吃了太多苦,只能慢慢溫養(yǎng)著?!?/br> 連云聽她問起趙晉的身體,如實告知。 趙樂君嘆息一聲:“那你要多勸著他一些,讓他太過費神思。” “我勸也未必有用。你……早日回來,督促可能更有效一些?!?/br> 連云定定望著她,讓她失笑,頷首應好。 看來她來晚一步,她的好弟弟居然已經拉了連云來當說客了。 楚弈離開洛城,是以跟北胡再交涉的理由。 行裝打點好,兩人次日就啟程。 楚老夫人被楚弈接出宮后,就住回了將軍府,此次兩人離開,她還好一陣哀求讓兒子放她回鄉(xiāng)下。是真的怕了再遇上洛城前陣的變化。 楚弈將母親的心思看得真真的,告訴她以后都不能離開洛城,讓她面如死灰徹底死了這分心。 不過啟程的時候,趙樂君倒是意外收到了楚老夫人送來的一份東西。 是松軟的大方枕。 銀錦接過枕頭,一臉不高興告訴趙樂君:“楚老夫人真不會說話,送東西就送東西,還非讓人說一句是什么怕顛簸到她孫兒!奴婢還是把這玩意扔了!” 她們也不缺這東西。 趙樂君就側頭看了眼楚弈,見他快步走過來,臉上帶著怒意。 她在他伸出手前,快速把枕頭抱到了懷里,楚弈一愣,看到她笑著說:“這是給我的,你不能扔?!?/br> 說著抱著枕頭上車,把車里原本那個大迎枕給放一邊,將手里的放到原來位置上,坐下后還試著靠了靠。 楚弈跟上車來,見到她的動作,心里是說不出的滋味。 “你不必勉強自己。” 趙樂君聽到這話抬頭,簾子已經擋住了他身后的光線,逆光中,他的神色不明。 她就朝他伸出手,彎著腰的男人遲疑片刻,牽住,任她把自己拉到她身邊坐下。 她靠在他肩膀上,仰著頭看他,眼神明亮:“楚弈,我從來不會為了誰勉強自己。” 他把唇抿得緊緊的,最后是嘆息,整個人跟泄氣的皮球一般,將她攬到懷里:“謝謝你。” 她嘴里說著不勉強,可還是為了他讓了一步。 趙樂君聞言無聲地笑。 他有時候一點也不傻,不過她也確實是覺得這枕頭不錯。 宮里的枕頭都有繁復的繡紋,倚在上頭久了,皮膚會感覺到刺刺的,特別是現在夏衣單薄。楚老夫人送來的,簡簡單單一塊素色綢緞,比宮里的舒服得多。 出發(fā)到上郡的路程中,楚弈突然發(fā)現趙樂君居然還帶著那個小冊子。 他看著她又會認真在上面記錄什么。 有時候是他說的小故事,有時候路上見聞,看到這些,他緊張的心情這才放松一些。 可某天,他就發(fā)現久違的橫杠杠又出現在那小冊子上,讓他莫名其妙。 這個他到現在也沒有破譯的橫杠杠究竟是什么? 他就留了個心眼,開始暗中觀察她是在什么情況下會畫上那樣一道杠。 可一路到上郡,他也沒能再見到那橫杠的出現。 姬老太爺聽聞外孫女到了,樂呵呵地到城門拉接她。 見她隆起的肚腹,摸著胡子直笑,可看到行禮的楚弈,當即冷哼一聲。 一見面就被甩了個冷臉,楚弈是習以為常,也不在意,扶著趙樂君慢慢進城。 姬老太爺近來不常到軍營,都住在上郡楚弈置下的屋舍了。 這是個三進的院子,平時副將沐休時也會到里住下,房間雖多,卻也緊張。 可當姬老太爺見到楚弈要跟趙樂君一個屋歇下時,沉著臉說:“你們居然沒有分房?你小子到我那院擠去!” 一直都抱著媳婦睡覺的楚弈,來到上郡后,反倒被迫分開了,連著幾晚碾轉反復睡不著。 到了第四日的時候,他終于忍不住,偷偷溜到了趙樂君屋里。 榻上的女子睡得正熟,正是酷夏,她穿著薄薄的紗衣,雪白的胳膊就那么壓在被面上,讓他看得心頭火熱。 他輕聲上了榻,趙樂君還是被醒,睜開眼看清是他,軟軟地就倚了上來,呢喃著說:“你怎么來了?!?/br> 把人摟在懷里,他滿足得喟嘆,粗糲的手指慢慢劃過她細滑的胳膊:“想你了,白日老將軍讓我跑軍營,晚上也不叫我見你……” 趙樂君知道外祖父是故意折騰他的,心里好笑,也心疼他,說道:“過兩日,你帶我下鄉(xiāng)下看你的田地去,他就不會再跟著了。你偷偷摸摸跑過來,被瞧見了,他老人家又得生氣?!?/br> “這是夫妻么,鬼鬼祟祟,偷情似的。” 他腰間就被狠狠掐了一下,她給他潑涼水:“可不是,都無名無分呢。” 楚弈臉當即黑了,一轉身,撐著床半壓著她:“小娘子既然這樣說,我不做點什么都對不起來這一遭了?!?/br> 趙樂君被他逗得直笑,推他讓他別鬧。 guntang的吻還是落了下來,從眉心到她的唇,又游移到她耳垂,用舌尖去輕輕撥弄。 她就軟了下來,手指抵在他胸膛上,慢慢畫了個圈,喘息著:“不能鬧出動靜了?!?/br> 他去牽過她手,啞著聲:“君君,我難受……想你想得難受?!?/br> 她手心guntang,咬著唇,湊到他耳邊輕聲道:“醫(yī)士說,你可以慢一些……” 夜風從半敞著的窗戶吹進來,紗帳搖曳,青年壯碩的身影隨著風起伏一般,模糊不清的映照在帳幔間。 次日趙樂君睜開眼的時候,楚弈已經不知何時離開了。 她身上沒有昨夜荒唐后的黏膩,想來是他給打了水清洗過。她抬著胳膊,看到上邊被他吮出的幾個紅點,臉上發(fā)燙。 他昨晚克制的溫柔,就浮現在她腦海里,讓她抿抿唇,拉了被子蓋上臉。直到銀錦來喊,她才磨磨蹭蹭起身下榻,又重新梳洗。 一身清爽坐到案前,她習慣性地去拿出那個小冊子,在上頭畫了兩道橫。 這才停筆,就聽到急迫的腳步聲。 楚弈闖到她跟前,一把就拉起她:“我們快走!” 趙樂君被他拉著,簡直逃難一樣。隨手收拾了幾樣衣服,再把小冊子收一起,就被他帶著上了馬車,往他在上郡讓人開荒的田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