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完將剩下一份沾了水的卷子放在桌上，到處找衛(wèi)生紙擦拭，找半天沒找到，眼瞅著開考時間已經(jīng)過去五分鐘了，他急匆匆地按住卷子，打算把自個兒名字寫上再說。

    可還沒來得及寫上自己的名字，橫里伸過來一只手，骨節(jié)分明，干燥，修長。

    那只手捏住他的卷子，輕輕一拽，將兩人的卷子換了個份兒。

    攤到容完桌上的變成了那份干凈的。原允面無表情地將那份帶水的擦了擦，低頭開始做題。

    “……”

    容完忍不住嘴角偷偷翹了一下，坐直身子，側(cè)頭看著原允在自己不小心寫過一個寶蓋頭的字跡上，重新掩蓋上“原允”二字。

    第40章 校園暴嬌小窮鬼

    恒高總共兩個校門, 后門靠小吃街巷子口，亂七八糟的收保護費的外校學(xué)生特別多, 管轄不嚴, 原允放學(xué)后單肩挎著書包, 人一眨眼沒影了, 就是從那邊走的。

    而絕大多數(shù)學(xué)生安分守己，都從正門離開, 那兒有正兒八經(jīng)的停車場。雖然景一幟已經(jīng)十七歲的大小伙了, 但景母還是天天讓保姆來接景一幟上下學(xué), 可以說是非常溺愛。

    這樣也就導(dǎo)致管玉平那群每天蹲守在后門口，流里流氣地找低年級收保護費的人, 在校外基本上沒有接觸到容完的機會。

    他們不知道被教導(dǎo)主任用檢討還是什么辦法折磨了一通, 總之是消停了點兒。

    而大約是他們挑釁原允一次, 王子軒就要給一次錢，但現(xiàn)在王子軒已經(jīng)快沒錢給了, 他們也就沒有那么賣力地來送死了。

    但在校內(nèi)，偶爾去食堂路上撞見，他們盯容完的眼神仍是非常不善。

    開學(xué)三天，原允身上的傷口沒再增加，容完松了一口氣。

    看來這幾天原允沒打架。

    他那酗酒后就家暴的父親仍然一如既往地如爛泥爬不上墻，不過這兩年去外省打工去了，偶爾才回家一趟, 于是原允和父親的接觸機會大大減少。不過現(xiàn)在即便是他父親又對他動粗, 也傷害不了他了。

    從前原允還小, 無數(shù)次被揍到骨折去醫(yī)院，但現(xiàn)在原允已經(jīng)成長為骨骼修長強硬的少年了，那父親即便喝醉了扛起椅子砸，最后也指不定是誰把誰揍趴下。

    但很多事情，已經(jīng)在時間里攢成了揭不開的傷疤，即便如今硬生生挺過去了，骨頭折爛的痛苦記憶卻已滲入骨髓中。

    容完每天一早到學(xué)校來，見原允身上沒有新增傷口，懸起來的心臟就能放下，就開心。

    他便默默祈禱，在高考之前，不要再發(fā)生什么大事情，那樣，他只需要幫原允避開高考前夕那件厄運，接下來原允便能平安順遂地跨過人生中最大的一個坎。

    容完整整帶了五天早飯，簡直是換著花樣兒帶，要不是班上的人都知道景一幟是直男，幾乎要懷疑他是不是在追求他同桌那個活閻王了。但班上的小孩兒單純，這個思路想不通就換個思路想，都以為校草景一幟果然如傳言中的“慫”，都被活閻王嚇到主動討好了。

    可熱氣騰騰的早餐連續(xù)五天都放到透心涼。

    原允看都不看一眼。

    容完還偷偷往他課桌兜里塞香蕉塞酸奶，他也不喝，一直到第二天爛掉都不喝，也不碰，弄得容完只得第二天自個兒將發(fā)黑的香蕉扔進垃圾桶。怪沒意思的。

    當了整整五天同桌，話都沒說上一句。

    原文中并沒有具體描寫原允家在哪一條街哪一處，而系統(tǒng)也查不到原文中沒有的關(guān)于主角的東西，所以容完要想知道他住哪里，就只能跟蹤。但一放學(xué)后，還沒等容完把書包收拾完，原允就已經(jīng)失去蹤影了，也不知道急匆匆地是去做什么。

    兩人這五天的交流，除了開學(xué)第一天食堂里的“英雄救美”和考試的時候換卷子，就只有原允要離開座位上廁所的時候，站起來面無表情地立那兒，等容完主動給他讓開，話也不多說一句。

    在他眼里，容完這個莫名奇妙湊上來的同桌，恐怕和自動感應(yīng)開關(guān)門沒什么太大的區(qū)別。

    容完倒也不急，這一世和上一世的情況不一樣，上一世主角的境況比較危險。而這一世可以慢慢來，不著急。

    不過容完也沒心思上課，有事兒沒事兒就觀察原允。發(fā)現(xiàn)他特不愛喝水，初秋的天本來就干燥無比，他一整天下來喝不了幾口水，嘴唇總是干燥起皮的。

    開始容完還琢磨不透是為什么，回到家里后重新翻了一遍原文第二卷 ，發(fā)現(xiàn)有提及，原允小時候一旦抵抗他爸，就被關(guān)小黑屋，他爸明知道他有幽閉恐懼癥，還一言不合將他關(guān)起來，不給吃不給喝，時間一長，他對水的生理需求也就自然而然被抑制住了。

    怪不得不愛喝水。

    容完心里止不住地揪。

    翌日，容完提前買了一箱子飲料和礦泉水之類的，讓隔壁班的朋友幫自己搬過來。大雨過去后，外面艷陽高照，又熱得不得了，大家做完午間cao都燥熱不堪地趴在桌上。他這邊開始發(fā)水，頓時全班同學(xué)一窩蜂地都過來了。

    “我靠，今天什么日子，校草你怎么又請客？”

    容完：“來三班這么久，還沒請過客呢，怎么用‘又’？”

    裘雅茹喜滋滋地搶了瓶紅色的維他命水，說：“我要這個，可以拿兩瓶嗎？”

    容完直接從箱子里拿了三瓶扔給她，周圍一群臭汗淋漓的臭男生頓時起哄，裘雅茹臉也紅了，抱著三瓶水心情美麗地回到了座位上。

    等快上課，這群人全都散開之后，容完才施行自己真正的計劃，他將兩瓶礦泉水輕輕放在原允桌上。

    原允正趴在桌上，枕著一只手臂，臉朝著墻，沒動靜。

    “還剩下兩瓶，好歹咱們同桌這么久，你也應(yīng)該來一份兒，要喝嗎？”容完問。

    這回容完多了個心眼，將那兩瓶水就挨著原允手，放在原允桌子正中央，壓住了他的卷子和筆，這樣他總不能跟對待早餐似的無動于衷吧？

    原允終于動了動，他抬起頭，臉上被筆烙出一條粉色的印子，差點沒讓容完笑出來。他面不改色地瞥了容完一眼之后，拿起那兩瓶水——

    就在容完以為自己終于成功讓他接受自己的水時。

    他驀然將那兩瓶水往容完桌子上一擱，隨即起身，抽開椅子，等容完回過神，他已經(jīng)踩著后面空桌子出去了。

    “……”

    得，這下容完這自動感應(yīng)門都不需要了。

    容完看了眼他出去的背影，心里涼颼颼的，敲了敲前桌同學(xué)的背，將那兩瓶礦泉水扔給了前桌：“喝嗎？”

    前桌高興地接過去：“好啊?！?/br>
    容完有點郁卒地撿起筆，寫了沒兩筆作業(yè)，就開始咬筆頭。他倒是能理解原允的心情，自己莫名奇妙對他好，指不定他正懷疑自己另有所圖，或是同情心泛濫呢，這個反應(yīng)也正常。

    倒是容完自己，看原允的心情跟看失了憶的男朋友沒什么區(qū)別，小倒霉鬼，軟的硬的都不吃，到底吃什么。簡直難搞，隨時緊繃警惕，隨時準備自衛(wèi)，不相信任何人，像一塊冰凍三尺的硬石頭，又臭又冷，壓根拒絕與外界有一切溝通。

    容完只覺得腦仁疼。

    他絞盡腦汁還能怎么和原允套近乎，視線就落到了原允擱在桌子邊上的水杯。不喝礦泉水，給他打點兒水，他總不會拒絕吧？容完簡直是費盡心機想讓小倒霉蛋多喝點水，免得嘴唇干燥起皮，可謂不擇手段。

    他迅速站起來拿著自己和原允的水杯就去了外面的飲水機。

    這層樓都是理科班，一層樓總共五個班，三百來號人。三班教室里頭的飲水機常年是壞的，因為一個班五十多個人，就那么小功率的一臺飲水機，沒用半個學(xué)期就壞掉了。所以只能去外邊兒走廊盡頭的質(zhì)量好的大飲水機接開水。

    原允除了上體育課、上廁所，沒有必要就不出去，容完也沒見他一天接過一回水，這樣時間長了沒有毛病才怪。

    這會兒外面走廊飲水機沒人排隊。

    容完興沖沖地分別給兩人的瓶子灌了一半開水，再摻一點兒冷礦泉水，不冷不熱，剛剛好。

    只要趁著原允沒回來之前放在他桌上就成。

    容完走到后門那里，先看了眼原允不在里頭，才貓著腰做賊心虛地溜進來。裘雅茹正好回頭，見他手里拿著兩個水杯，頓時訝異得合不攏嘴巴：“我靠，景一幟，你怕原允都怕到這份上了??？還給他打水？”

    “唉，不是?！比萃贲s緊溜回座位上，成功地將原允地水杯歸位。

    裘雅茹一臉不信，隔著幾張桌子追問：“他是不是欺負你了，強迫你了？我就知道——”

    “別瞎說，真不是！”

    容完話還沒說完，只覺頭頂一片陰影，原允就回來了。他臉上面無表情，看了眼容完，依然從后桌上踩回去，注意到自己桌上的水杯被動過，眉頭一蹙，盯了容完一眼，眼神冷漠尖銳，看起來有點兇。

    裘雅茹都嚇得不敢說話了。

    容完仰頭看他，心想剛才裘雅茹那話原允肯定全聽見了，我cao怎么這么倒霉，他一聽這話不還得以為我在別人面前詆毀他，又在他面前裝善良，簡直跟心機rou似的——

    容完見原允坐下來，趕緊小聲解釋：“我剛出去倒水，所以順便幫你倒一杯嘛，你看別人同桌都是互幫互助的。我又不是不懷好意，只是想和你做朋友嘛。”

    原允蹙著眉頭，沒有說話，但容完看得出來他有點生氣。

    ——倒也不是面對管玉平那群人時，眼里全是陰霾，冷得瘆人的那種憤怒生氣，而是略微心煩意亂，不知如何應(yīng)對自己這個黏人蟲大麻煩的生氣。

    “你說句話?！比萃暧悬c難過，但看他的眸子里很清澈，只有隱藏起來的喜歡和包容，道：“你不喜歡我以后就不做了?！?/br>
    隔了半晌。

    原允還沒說話，他坐下來就開始攤開沒寫完的試卷，唰唰做題，渾身散發(fā)著冷漠的氣息。

    “那我拿去倒了？”容完也有點賭氣的心思，心想我又沒有病，還不讓我碰你杯子了？難不成還怕我傳染你什么不成？于是他扯了兩張衛(wèi)生紙，包著原允的杯子，轉(zhuǎn)身就走到垃圾桶那里，把水嘩嘩全給倒了！

    這一倒，班上小半的同學(xué)都看過來了。

    把活閻王的水給倒掉了？挑釁？全都不可思議地看著容完，生怕下一秒他就被活閻王給摁在地上揍一頓。

    容完又走回去，將杯蓋子扭緊，物歸原位，這下再沒理原允了，兀自抽出自己的習(xí)題集，開始悶著頭寫起來。

    原允坐在他身邊，撩起眼皮子，不冷不熱地看了那群回過頭來竊竊私語的同學(xué)。

    那群人瞬間扭回頭去，不敢看了。

    原允繼續(xù)答題，筆尖卻越來越心煩意亂——唰，摁在答題卡上的鉛筆芯斷了。

    這天放學(xué)，景母提前給容完發(fā)了短信，說是下午爺爺忽然病重告急，現(xiàn)在一家人全在醫(yī)院等著，怕爺爺有什么意外，讓容完早點收拾好東西，別磨蹭，一放學(xué)就趕緊上助理的車，快點趕過去。這短信發(fā)得倉促，又很急，容完一臉懵逼。

    容完：？？？原文中從沒描述過景一幟還有爺爺？

    系統(tǒng)道：“先上車再說吧，我調(diào)了下醫(yī)院的監(jiān)控錄像，看見景母哭得挺傷心的，可能真的有什么事兒?！?/br>
    不管怎樣，他穿成了景一幟，景一幟的親爺爺病重，他怎么能不立刻趕過去呢？容完心里惦記著這事兒，放學(xué)后就完全沒時間磨蹭，平時他還要寫兩張便利貼小紙條，寫上每晚老師布置的作業(yè)，分門別類整理好，貼在原允桌上的，但太匆忙了，這回鈴聲一響，他就趕緊沖出去了。

    原允余光瞥見他走了，站起身來，開始收拾東西。

    下意識地往桌子右上角平時容完貼便利貼小字條的地方一摸，可今天什么都沒有，空空蕩蕩。

    原允手一頓，漆黑的眸子里劃過一絲就連他自己也察覺不到的失望。

    第41章 校園暴嬌小窮鬼

    景一幟的爺爺患的是類風(fēng)濕性疾病, 先前一直躺在醫(yī)院，躺了三四年, 現(xiàn)在病情加重, 醫(yī)院告急, 徹底心腦血管疾病并發(fā)了。

    這個世界的真實之處在于, 原文中沒有描述到的每個人物的家庭背景和細節(jié)，它全都會有血有rou地出現(xiàn)在你的面前, 包括現(xiàn)在——

    景母眼圈紅紅地坐在醫(yī)生辦公室里, 景父還算鎮(zhèn)定, 仔細詢問醫(yī)生接下來的大手術(shù)細節(jié)，但眉間夾得可以擰死一只蒼蠅。

    容完趕過去, 還穿著校服, 背著書包, 叫了聲媽。

    景母一見到他眼淚就掉下來了：“寶寶……”

    接下來是十分混亂的手術(shù)簽字、交費劃卡，以及風(fēng)險同意書簽字, 景濛因為在大學(xué)，一時半會兒趕不回來，家里剩下三人便全都是低氣壓，從醫(yī)院中回去后，景母也沒有心情吃飯，懨懨地在餐廳坐著，景父安慰了她一會兒, 將容完趕回房間：“別杵這兒, 你自己寫作業(yè)去。”

    容完忍不住問了句：“爸, 爺爺?shù)氖中g(shù)風(fēng)險很大嗎？”

    “得做好心理準備，給學(xué)校請一天假吧，后天爺爺手術(shù)，明天咱們一起去陪他一天?！本案敢詾樗ε?，斥道：“你都是男子漢大丈夫了，遇到這點兒事情還慌？站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