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娣一走進(jìn)院子……

    準(zhǔn)確說來, 是她剛一推開院門, 看到院子里一片狼藉的時(shí)候——

    引娣呆了一呆, 突然再次放聲大哭。

    而武媛看著引娣, 也驚呆了！

    ——引娣的頭發(fā)亂七八糟的，半邊臉高高腫起；甚至她身上的衣裳也是破破爛爛的、一只腳穿著只破布鞋、一只腳光著……身后還扛著個(gè)沉甸甸的麻袋！

    “大姐！大姐……你、你怎么了？”武媛驚疑不定地問道。

    武姿也跑過來看了一眼, 然后大聲叫嚷了起來，“mama！mamamama！拿雙我的鞋子來！引娣大姐光著腳哩！”

    引娣腿一軟，跌坐在了地上, 背在身后的沉甸甸的麻袋也墜落在地上，敞開了口袋！

    一個(gè)活物慘叫了一聲, 從麻袋里鉆了出來！

    ——雞？一只活雞？？？

    那雞從麻袋出來以后，就十分麻溜地逃了……

    也因?yàn)槟侵浑u的動(dòng)靜，麻袋口更加敞開。于是武媛就看到了麻袋里應(yīng)該裝著一掛臘rou？還有半袋子敞開了口的……大米？

    她連忙過去，蹲在引娣身邊，問道, “大姐！大姐你怎么了？”

    引娣還不待開口說話……

    武媛便發(fā)現(xiàn), 引娣那只光著的腳，不但被砂石荊棘給劃得鮮血淋漓、而且已經(jīng)冷得發(fā)紫, 還腫了！

    武媛急了, 趕緊吩咐m(xù)eimei, “阿姿，快，快找個(gè)腳盆來、倒上熱水，干凈毛巾也要……快點(diǎn)！”

    武姿撒腿就跑。

    沒過一會(huì)兒, 阿嬌就送了盆子、熱水、棉鞋、襪子和毛巾過來。

    武姿也跑去倒了杯開水過來，教引娣捧著先暖暖手；武媛則讓引娣坐在小板凳上，趕緊將雙腳泡在熱水里……

    引娣的腳，鮮血淋淋還混著泥砂。腳剛踩進(jìn)水里，滿盆子的水都染成了渾濁的粉紅色。可引娣卻一點(diǎn)兒也不覺得疼痛，只是渾身發(fā)抖。

    武姿急忙給她換了一盆泡腳水。

    如此一共反復(fù)換了三四盆，那洗腳水才變清了。

    但引娣的腳卻依舊沒有知覺。

    武媛細(xì)問她、到底怎么了。

    引娣兀自瑟瑟發(fā)抖。

    看得出來，她倒是想說些什么，只是……可能是被冷壞了，又太激動(dòng)，上下兩排牙齒死死地咬合住……勉強(qiáng)一開說話，倒是先把自己的舌頭給咬了一口，瞬間又是滿口的血！

    武媛連忙又讓meimei再去拿熱水過來、讓引娣漱口；她則進(jìn)屋去找了床棉被出來，蓋在引娣身上。

    這時(shí)，連武向東也去屋后頭的阿婆那兒，用鐵鏟鏟了些草火灰和燃燒著的炭塊過來了，堆在引娣的腳邊以后，他又去拿了些木炭過來，都堆在了火上。

    武姿給引娣倒了一杯加了白砂糖的開水，還用勺子一勺一勺地喂她喝了……

    過了好一會(huì)兒，引娣才終于緩了過來，然后“哇”的一聲大哭了起來！

    她抽抽噎噎地說起了事情的經(jīng)過。

    ——原來，今天一大早，武二狗就跟姚家?guī)仔值艹隽碎T。去了哪兒也沒人知道?？斓街形绲臅r(shí)候，一伙人就回來了，還扛著大包小包的。有大米、掛面，臘rou、咸rou，還有糖果、干果，甚至還有男女衣裳、皮鞋什么的，以及兩只活雞、一只活鴨！

    引娣覺得奇怪，跑去問奶奶姚桂香，說這些東西是哪兒來的。

    不料她卻被奶奶給罵了一頓！

    奶奶讓她不要問那么多，就讓趕緊殺雞殺鴨燉臘rou。

    引娣越想越奇怪，最后瞅了個(gè)空子去山上把母親戚善珍叫了回來。

    戚善珍去問姚桂香、被罵了一頓；然后又去問武二狗、被直接賞了一記耳光！最后戚善珍又跑去問了姚四姚五，最后才從小孩子的嘴里，套問出了真相！

    ——這些衣服、糧食、年貨……全部都是武二狗他們趁著武媛一家不在，去西灣沖家里搶回來的！而且武媛家也被他們給砸壞了！所有的家具農(nóng)具什么的全部都破壞了！

    戚善珍被氣壞了！

    她憤怒地要求姚桂香和武二狗，把那些搶來的東西還回去……

    武二狗怒不可遏地又打了她一頓！

    引娣實(shí)在看不過眼，想要上前護(hù)住娘，不料卻被武二狗給打了一巴掌 ！

    但這一次，也不知戚善珍是哪兒來的勇氣，就是不依不饒地非要武二狗把搶來的東西還回去……

    最后，她被武二狗給扔進(jìn)了房間，給上了反鎖。

    引娣不敢違抗父親和奶奶的話。只能服從安排，煮了一大鍋沒有摻豆子的大米飯、殺了一只雞、把咸豬腿燉上了、又殺了只鴨子……

    一家子、包括姚家兄弟在內(nèi)，全都都飽飽的、美｜美地吃了一頓。

    引娣心疼母親，就偷偷摸摸地添了一碗米飯、挾了些菜，從母親房里的窗戶里遞了進(jìn)去。

    母親交代她，“……引娣你要剩下的東西給二丫她們送回去。我們做人不能這樣的，這是偷、是搶啊！而且他們是把二丫家里所有的東西都搶了回來！一點(diǎn)都沒給人家剩下，那二丫一家人怎么辦？引娣，你要聽娘的話，一定要……想辦法把東西拿回去、還給二丫??！”

    引娣應(yīng)下了。

    趁著一家子和姚家人還沒吃完午飯……

    引娣悄悄地在廚房里，把剩下的大米、臘rou等物用麻袋裝好，并且還把剩下的一只活雞也一塊兒裝了，然后就扛著麻袋上了山。

    她知道，事情一旦敗漏，無論是爹、或是姚家兄弟追來的話……她人小、又瘦，還扛著那么多的東西，肯定跑不過他們！

    所以引娣就躲到了隔壁的劉孝忠家，懇請(qǐng)劉晴妞收留自己。

    果然，武二狗他們發(fā)現(xiàn)引娣和他們從武媛家搶來的東西都不見了以后，很是生氣，大罵著去追去了。

    引娣在劉晴妞家等了兩三個(gè)小時(shí)……

    終于，一無所獲的武二狗和姚氏兄弟們罵罵咧咧地回來了。

    這到這時(shí)，引娣才扛著麻袋一路狂奔著朝西灣沖跑來……

    半路上，引娣太慌張、又太害怕，連鞋子跑丟了也沒膽子回去撿，就這么一路狂奔著，總算趕到了西灣沖。

    武媛聽了，很是心疼，連聲說道，“大姐你也真是的……東西么，都是身外之物！就是丟了沒什么大不了的，可你說……你怎么能光著腳跑那么遠(yuǎn)的山路呢！”

    這時(shí)，那倆警察從屋后出來，走到了引娣跟前，問道，“小姑娘，剛你說的，都是真的嗎？”

    引娣吃驚地瞪大了眼睛。

    武媛和聲安慰道，“大姐別怕，我們回來發(fā)現(xiàn)家里被搶被砸了以后就報(bào)了警。警察叔叔是來我們家調(diào)查情況的……你就把你知道的說給他們聽就好了?！?/br>
    引娣被嚇得眼淚直流，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道，“我爹！我爹……不是我爹！嗚嗚嗚不要抓我爹，不然我和我娘會(huì)被打死的……不、不！二丫我們把東西還給你不行嗎？嗚嗚嗚要是不夠還，先、先欠著好不好，我、我以后會(huì)還給你的……”

    介于剛才倆警察都已經(jīng)聽到了她說的話，又看到她的樣子實(shí)在可憐，也就沒再問他，而是對(duì)武向東說，“你要是還想追究呢，那咱們一塊兒回村里去找村干部？”

    武向東點(diǎn)頭。

    阿嬌跑過來說道，“就算要辦事兒也得先吃飯！這天都黑了，咱們這兒又偏僻，警察同志們就在咱家將就著吃一點(diǎn)兒，反正我們也是要吃的……”

    倆警察連忙推辭。

    武阿婆柱著拐杖出來留客，也懶得說話了，沖著倆警察就是一頓哭……

    最后，一家子、并倆警察和引娣都在家里吃了頓便飯，武向東才撐了火把，領(lǐng)著倆警察連夜下山往村里去了。

    武媛留住了引娣，不讓她回。

    引娣哭兮兮，“我一跑、就有警察上門。他肯定會(huì)以為是我告密哩！現(xiàn)在再不回，怕是要被活生生打死了！”

    武媛恨鐵不成鋼地看了大姐一眼，沒好聲氣地說道，“好！那我問你，你爹是不是把我家的東西給偷了？還把我家的東西都砸壞了？”說著，她又指了指自己的家，示意引娣看，“你看看……你能找出一個(gè)像樣兒點(diǎn)的東西嘛？”

    引娣哭著點(diǎn)點(diǎn)頭、又搖搖頭。

    武媛道，“所以啰，你啊，以后就留在我家里，給我們家打工掙錢吧！”

    引娣睜大了眼睛，一時(shí)之間竟忘了哭泣。

    武媛一字一句地說道，“我mama會(huì)把賬算出來的，你家一共欠我家多少錢……以后呢，你就呆在我家，先上學(xué)、好好學(xué)習(xí)……嗯，供你上學(xué)的錢、供你吃喝的錢，我mama都會(huì)記賬的！那些錢，等以后你長大了、找到工作掙到了錢再還給我們！一分錢都不能少喲！”

    引娣呆了半晌……

    她突然“哇”的一聲大哭了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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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6章

    武向東跟著兩個(gè)警察走了以后, 武媛和家里人才開始收拾起屋子來。

    讓人感到生氣的是……家里實(shí)在沒有一樣完整無好的家具了！

    ——床架被人用錘子砸斷了床板、或是敲斷了床腿；床上的棉被枕頭等, 盡數(shù)被人用柴刀或者是剪刀割開。

    真是讓人睡覺都睡不成??！

    當(dāng)下, 武媛和mama就拿著錘子、釘子, 木板等，開始忙著修補(bǔ)；引娣和阿婆則在想辦法用針線縫補(bǔ)被割開的棉被床單, 枕頭什么的。武姿在一旁打下手，還要時(shí)不時(shí)地關(guān)注一下引娣和阿婆腳邊的炭盆里的炭是不是快燃盡了。

    一家子齊齊忙到了大半夜，才總算是將就著修好了兩張床。

    當(dāng)下, 眾人和衣躺下，擠在一塊兒對(duì)付了一宿。

    第二天一大早, 眾人便起來了。引娣的腳傷得厲害，所以和阿婆一塊兒歇著，武媛去做早飯，mama和武姿則開始收拾屋子……

    等到武向東回來的時(shí)候，已經(jīng)過了晌午了。

    家里人正等得心急如焚。

    見他一回來, 連忙問起那邊情況如何。

    武向東答道, “昨晚上我?guī)е莻z警察去了村里……要我說呢，就直接把那條瘋狗和那幾個(gè)小崽子銬走了算了！可人家非要先去向明家！”

    “果然呢！我就知道……一到向明家, 他肯定會(huì)攔著我不讓報(bào)警的！還被說中了吧！”

    “嗨, 把我氣得啊, 我當(dāng)時(shí)一生氣，把他家杯子給砸了一個(gè)！但是是，向明跟我說了一籮筐的好話……還說要是瘋狗賠不起咱家的損失，他也會(huì)幫著陪！他老婆就更加了！沖著我那就是一頓哭??！要不是那倆警察攔著, 恐怕她能給我跪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