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jié)
招娣十九歲那年懷了孕,張大奎依舊把她往死里打……婆婆看不過眼,出面護住了她。喝醉了酒的張大奎一棒子揮下去,婆婆倒在了血泊中…… 婆婆死了,張大奎坐了牢,招娣被嚇得流了產(chǎn)。 張家家破人亡。 招娣二十一歲的這一年,武老太和武二狗(招娣的爹)做了主,又把招娣嫁給了隔壁縣的劉二毛。 這次依舊是換親。 招娣嫁了劉二毛,劉二毛的meimei劉細花嫁給了招娣的弟弟武富貴。 嫁了劉二毛以后,招娣才覺得……她第一個丈夫張大奎真的是,算得上極好極好的了。 因為劉二毛根本就不是人。 他比張大奎還懶,還貪,還不要臉。 他要招娣去賣…… 得了錢好供他吃喝。 招娣不肯。 他就捆著招娣,然后找來了本村的男人…… 后來,招娣和婆婆串通好,攢錢買了些酒、還辦了幾個好菜讓劉二毛吃了。劉二毛喝醉了酒、睡得人事不省,婆媳倆趁機逃了。 沒錯,在招娣嫁給劉二毛之前,劉二毛就逼他媽和他meimei賣…… 招娣和婆婆無處可去,就去了縣城找事做。婆媳倆都是勤快的人,很快就上門給人當(dāng)保姆去了。 婆婆還成,當(dāng)保姆當(dāng)?shù)猛樌模腋魅思页宰?,就算是做活,也就是搞搞衛(wèi)生、做做家務(wù)什么的。對忙慣了重農(nóng)活的婆婆來說,簡直小菜一碟,而且一個月還有百把塊錢的收入。 婆婆覺得這日子過得太好了。 可招娣卻只做了三個月的保姆,就又出了事。 二十出頭的她太年輕了。 以前招娣常年呆在農(nóng)村里,吃不好還天天下地干活,人比較瘦、丑,皮膚還粗糙。可去了主人家當(dāng)了保姆以后,跟著主人家吃得好了,也就是干干家務(wù)活啥的……很快,招娣開始長個子、二次發(fā)育了,皮膚白了、嫩了,還變得好看了。 五十多歲的禿頂油膩男主人開始sao擾招娣,招娣去向女主人告狀,然后被辭退了…… 招娣在婆婆的救濟下在縣城呆了三個月,但沒人愿意雇她這樣美貌又水靈的年輕女人當(dāng)保姆。最后,招娣拿著婆婆給的一百塊錢,去了廣東深圳。 她想進廠子打工。 據(jù)說深圳是特區(qū),富到可以在地上撿到金子…… 可招娣到了深圳以后才知道,想進廠打工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兒。 因為…… 她不但是文盲,而且還是黑戶。 不識字兒,連正經(jīng)的名字都沒有,也沒有身份證……福利好、工資高的正規(guī)大廠根本不要她。 她只能去了一家黑心作坊。 老板開工資三百一個月包吃住,但要押半年工資,而且一天只管一頓飯,睡覺是二十多個人睡一個大通鋪,平時沒錢了還可以找老板娘借上三五十的;上班時間么,每天早上六點起來做工、晚上十一點半才讓休息…… 好多工友做了幾天就跑了。 但招娣覺得還可以。 打工雖然很苦,但好歹有飯吃、有床睡。 一年后,老板很講信用地給大家結(jié)算工資。 算了算…… 招娣一分錢工資沒拿到,反而還倒欠了老板三百多??? 因為招娣向老板借過幾次錢,那些都要算利息的??!還有,老板一天只管一頓飯,但是招娣每一天都吃了早中晚三頓飯??!按著平均一頓飯十元錢的標(biāo)準(zhǔn)……這么一算,是不是倒欠老板錢了?是不是、是不是????? 沒上過一天學(xué)、不認識一個字兒,更加不會算數(shù)的招娣呆呆的。 她隱約覺得哪里不對。 但她又說不上來。 在這個時候,她的第二個丈夫劉二毛終于找了來…… 招娣被嚇得夠嗆,趁著劉二毛跟黑心老板吵著要工錢的時候,她腳底抹油,溜了。 茫茫人海,她無處可去。 招娣不怕苦、也不怕累。但她害怕如狼似虎的劉二毛,更害怕一次又一次把她推進火坑的武家人。 但是,劉二毛為什么會知道她在深圳呢? 招娣想來想去,覺得問題可能出在……她曾經(jīng)請工友給她娘戚善珍匯過錢這件事上。 她娘其實也偏心,畢竟一口氣生了四個閨女才得了一個兒,所以對兒子武富貴看得很重。 但娘對招娣還算可以。 招娣被第一個丈夫張大奎毒打的時候,曾經(jīng)跑回娘家求助。但武老太很兇狠地將她趕走……招娣傷心得要死,是她娘戚善珍偷偷地追了來,把她藏到了山上,還天天悄悄地給她送飯。 招娣被第二個丈夫劉二毛逼著去賣的時候,是戚善珍去看望她,知道了招娣的困境以后,戚善珍就從武家偷了十幾塊錢出來交給了招娣。招娣這才有錢買了酒和rou,灌醉了劉二毛以后帶著婆婆跑了。 所以后來在黑心作坊打工的時候,招娣見工友頻頻給家里匯款。她也眼熱、且也有些想娘了,便也求著工友幫她也匯了五十塊錢給娘。 想來,就是匯款這件事兒,暴露了她的行蹤? 但無論如何,她也不能被劉二毛再找到! 招娣開始了流浪。 深圳是個奇怪的地方。 白天的時候,這里是光鮮的、靚麗的,在上下班高峰時間段里,來來往往的全是穿著筆挺西裝的年青英俊小伙子,和手里拿著精致包包和淺色系衣裙的年輕姑娘。無論男女,步伐都非常的匆忙,仿佛有只隱形的怪獸正在驅(qū)趕他們似的…… 到了夜晚,滿街都是推著板車的小販,有人卷著舌頭叫賣烤羊rou串兒一塊錢一串兒,有人用擴音小喇叭叫賣著臭豆腐兩塊錢一份,還有賣冰糖葫蘆的、賣酸辣粉的…… 空氣里彌漫著嗆人的燒烤煙和劣質(zhì)臭豆腐的哄臭味兒,耳邊響起的是此起彼伏的、一山還比一山高的叫賣聲。 招娣愛干凈。 就算行乞,她也要穿著冼干凈了的衣裳,但會用鍋灰把臉涂黑,以防止再被劉二毛找到…… 她常常靜靜地坐在街角,面前放塊紙皮,上面是請人幫忙寫的“實在太餓了行行好給兩塊錢買吃的吧”這幾個字。 招娣不會賣慘,也學(xué)不會像別的乞丐那樣大聲呻|吟、求行行好,所以她常常要不到錢,只能一直坐到凌晨時分,當(dāng)小販們準(zhǔn)備收攤的時候,他們會把一些賣不出去的東西送給她吃…… 有一天,招娣遇到了一個奇怪的人。 那是個西裝革履的英俊男人。 但是,男人看起來很頹廢、很疲倦。 當(dāng)時招娣正坐在街角處,兩眼無神地盯著遠處。 男人走到她跟前,彎下腰,把一個鼓鼓囊囊的信封放在招娣跟前,對招娣說,“祝你幸福?!?/br> 招娣一愣。 她打開了信封,里是厚厚的一迭…… 錢? 招娣想叫住這個男人,但他頭也不回地走了。 好多錢啊!怕不是有……好幾萬吧? 招娣拿著錢,猶豫了好一會兒。 還沒等她想好怎么辦呢…… “砰!” 突然有重物從天而降! 伴之而來的,是周圍的人們所發(fā)出的尖叫—— “??!有人跳樓啦!” “天啊快報警!” “看,是個男的!啊他還沒死!他還在動……快叫救護車!” 等招娣回過神來…… 一個穿著西裝的男人就躺在距離她不遠的地方。 她認得他。 十幾分鐘之前,就是這個男人給了她幾萬塊錢。 招娣過去,蹲在地上問,“哎,你怎么了?” 男人臉色慘白。 鮮血在他身下迅速洇開…… 他朝招娣笑了笑,說,“謝謝你?!?/br> 然后,他看向了遠方…… 沒一會兒,他的眼神就凝固了。 有人報了警、召來了救護車,招娣也跟著去了。 男人死了。 招娣出錢給他辦的后事。 所以,警察把裝在男人西服口袋里的遺書讀給她聽。 這男人叫霍嘉揚,本來是個有錢人。與前妻育有一女,離婚以后女兒歸他。女兒三歲時患了病,查出來是艾滋?;艏螕P心知不妙,給自己和女兒做了全方面的所有檢查,包括親子鑒定。這一查……他才知道,女兒根本就不是他的,而且他也患上了艾滋! 霍嘉揚質(zhì)問前妻,卻發(fā)現(xiàn)前妻早就已經(jīng)人間蒸發(fā)。跟著,他收到了法院傳票,有債主拿著他前妻的巨款欠條起訴他,讓他還錢。介于欠條是在他和前妻沒離婚的時候?qū)懴碌模苑ㄔ号谢艏螕P還錢…… 霍嘉揚傾家蕩產(chǎn)地還了錢。 然后,他年僅五歲的女兒……死于并發(fā)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