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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錦繡農門在線閱讀 - 第5節(jié)

第5節(jié)

    一日之計在于晨,晚飯后通常沒什么重活兒做了,因為點油燈費錢,除了簫書翎的書房中還有光亮,秦蓁從廚房洗完碗出來時,整個庭院都萬籟俱靜。

    秦蓁摸著黑回到屋,從箱籠包袱里找出香膏,坐在桌前抹臉、手還有脖頸。白天約莫要干活不停,香膏是沒法擦了,夜晚休息時可得護好自己的身子,用潤膏養(yǎng)著。

    稀疏的月光從窗欞外漏進來,依稀可辨一抹朦朧的纖影。簫清羽躺在地鋪上支著手臂,遙望那條倩影。披散著長發(fā)的人搖頭晃腦,手在摸自己的臉和脖子,她仰頭時,能看到一截修長的脖頸,延綿到底下,是兩團起伏的鼓囊。

    他,莫名咽了下嗓子。

    不過是像猴兒抓虱子般撓自己,簫清羽卻覺得她的姿勢說不出的……讓他心頭發(fā)癢。

    “你癢嗎?”

    秦蓁眉頭微跳,怎么覺得這話有些不對勁,“這天氣沒蚊子?!?/br>
    “哦對,那你一直在撓啊撓的,撓什么呢?”

    呸,誰在撓了!秦蓁撇嘴道:“我在抹香膏,以前用慣了。”

    說話的注意力總算驅散心頭那股莫名的熱意,簫清羽奇怪道:“你不是當天被設計嫁過來的嗎,怎么還帶有香膏?”像……像提前準備過似的。

    秦蓁很自然的答道:“女子是離不得香膏的,我給貼身帶在了內衫里?!?/br>
    簫清羽打消了騰升起的疑竇。隨即便見抹好了藥的大小姐,走向床邊。

    “你……”

    秦蓁頓住腳步,溫婉道:“你想睡床了?也好,我們輪換著睡?!?/br>
    “不是……白天你都聽大娘說了,我……在村里名聲不好,你還敢跟我睡一間屋?”簫清羽耿耿于懷。

    不睡這里我就沒地方睡了,秦蓁暗暗腹誹。她抬步走到床邊坐下,淺笑道:“有何不敢,都是些無稽之談,別放在心上。”

    “你,真的不在乎?”

    從沒有一個人,聽到這個還對他這么,不設防的。村里人知道他是打獵好手,他每次英雄似的滿載而歸,村民依然會對他熱情的露出笑臉,只是那些笑始終隔著疏離的一層,有的甚至直白盯著他的獵物。家里,也沒有誰,像她離自己那么近過……

    說著,男人陡然直起身子,嗓音略帶喑啞,黑暗中眼睛發(fā)散暗芒。

    他的身影高如松挺如竹,帶有幾分侵略隱忍的感覺。秦蓁慌亂向后瑟縮,腦子急轉,說道:“我看的書多,你這種例子也看得多,就拿,拿我朝太.祖來說。太.祖小時候一家因旱災,家中餓死了爹娘,餓死了兄弟姐妹,最后獨留他一個,你說他是不是比你更慘?可他竟然推翻元的暴虐統治,建立新朝,功垂千古,萬世流芳。當然啦,也有被打擊到,從而一蹶不振的。你可千萬不要學后者。”

    她可不能說些太動聽的話,這孤男寡女的……

    大小姐論起古今來頗有一番氣勢,比他偷聽私塾先生念書還過癮!

    簫清羽胸中的郁結一掃而空,胸口竟滌蕩一股澎湃激昂之氣。他點點頭:“我懂了,謝謝你?!?/br>
    終于安然無恙的躺下去。秦蓁側躺著身,理著長順的秀發(fā)時,突然聽見某人肚子‘咕咕’一聲叫。

    秦蓁無聲的打了個呵欠,真是麻煩,她忘了給他留了飯菜了。

    第7章

    念及今晚說得有些多,外加天寒,秦蓁不愿親自起床侍弄,就道:“長夜漫漫,你餓著肚子,能挨得過今晚?”

    簫清羽背轉身子,倔強道:“我不餓?!?/br>
    “唔,廚房壁櫥花椒罐后留有一碗剩菜剩飯,你要是餓就去熱了吃。不餓就算了吧?!?/br>
    簫清羽立起身子,望向床上身影,一種難以言說的感覺縈繞在心口,像周圍變得連蟲鳴狗吠聲都遠了,耳邊靜謐一片,胸膛里的咚咚聲清晰可聞。

    “你為我偷偷留了飯菜?”

    秦蓁惺忪的打了個呵欠:“是阿奶給你留的?!?/br>
    他長長哦了一聲……

    簫清羽想了會,覺得不對。他頂撞長輩挨罰也不是頭回,阿奶什么時候留過飯菜了?還是阿奶突然就留了呢?

    這個問題不知為何縈繞在他心頭,比吃飯的事情都讓他牽掛于心。等他去生火把剩飯熱了吃掉回來,還是念念不忘這件事。

    清晨,雞鳴聲還沒喚醒這片土地,秦蓁就摸著黑起了。她懶洋洋坐在床上,碰觸寒冷的空氣,又將溫暖的被子往身上裹了裹。想必其他村婦,也是這樣艱難的在起床準備早飯了……她又懶了會,在被窩里穿好衣服才下床。

    家里沒人提點她該做哪些菜色,食量如何,不過從昨日兩頓飯食中,秦蓁大致摸清了這家人的飯量。

    秦蓁從袋子里舀出一瓢黃麥面摻少許玉米面和上,捏出了十個窩頭。這里窩頭都做得像大人拳頭那么大,簫清羽和簫振吃兩個,其余人一個就管飽。

    將窩頭放進蒸屜里蒸著,秦蓁摸到灶口旁邊的水桶里竟然有魚,她蹲下看了會,這魚該是活在河里的,被抓到桶子里好些個都翻了白肚飄在水面,還有些也不大精神,呆呆的游著。

    秦蓁去找昨晚刮下來的rou,挑了些肥的炸成油,將油渣撈起來后,放小魚進去炸成酥黃。

    農家人節(jié)儉為上,一盤葷菜就夠了。秦蓁又去老壇里抓出些自家泡的大頭菜,準備切了上盤做個拌窩頭吃的素菜。

    不知不覺天色漸亮,秦蓁看東西不那么費勁,手腳越發(fā)麻利。這時,身后走過來一人她竟不知,等后面的陰影擋住砧板上的光,她嚇一跳轉身。

    “你,你干嘛。飯馬上就好了,我做得晚了?”秦蓁懊惱,她特意叫丫鬟去打聽過農人的作息時間,村婦卯時末起也不算晚。她怕自己做不快,卯時初就起了。

    簫清羽定定看著大小姐,出聲有些冷:“我去問過阿奶了,她根本不知花椒罐背后是什么。明明是你自己留的飯菜,為什么要騙我?”

    他也不知自己在憤怒什么,誰留不一樣嗎?可能是為了昨晚心頭那升起的丁點溫情,轉眼消散的遺憾。亦或是,大小姐不想讓他知道她對他的好,這一點讓他莫名氣惱。

    秦蓁怔了怔,汗顏至極,這種小事他也要去過問?做奶奶的怕孫子餓著留飯菜,不是很正常嗎?

    棋差一招。

    她抬首,一雙濕漉漉的眸子委屈的看了他一眼,眼簾自帶水霧,很快又垂下頭。

    她還沒說什么,簫清羽就被這眼神看得莫名心軟,語氣溫和下來:“我只是問問,你不說就算了,也沒什么大不了的?!?/br>
    秦蓁搖頭:“我是一個新婦,很多地方不懂,大娘又管得嚴。我不敢違背大娘意思給你留飯菜的,留的時候,我心里很慌,怕大娘抓著我小辮子又斥我一頓,我心驚膽戰(zhàn),告訴自己,萬一被發(fā)現,對誰都咬定是阿奶留的。要是阿奶得知,應該不會計較?!?/br>
    原來是這樣!他想得太多了,大小姐哪有他想的花花心思,她就是個嬌小可憐、離家無依、心思單純的小姑娘。

    簫清羽一時意動,將人攬過來壓在側胸位置,沒有摟抱,就是拍拍她的肩:“你放心,我會保護你的,大娘只是看著兇,奈何不了你我?!?/br>
    秦蓁攥緊雙拳,進退維谷:“嗯,謝謝。”

    滿盤皆輸……

    要是昨晚不撒那個謊,這樁小事就不用發(fā)展得這么曲折動人了吧……

    簫家人口不多,吃飯時卻挺熱鬧的,某些人不挑些刺出來,好像就怕這頓飯卡著喉嚨。

    “真是大小姐作風啊,還炸了魚。沾大小姐的光,我們平日可沒得沾葷腥,瞧瞧,這魚炸得多酥。大小姐只管討家里男人喜歡,卻不知我們這些掌著公中的女人想方設法都挪不出幾個錢來打醬油。”周氏一邊抱怨,一邊嘴里魚骨頭嚼個咯嘣響。

    簫含玉不懂事的火上添油,夾著魚往嘴里送,笑瞇瞇道:“沾嫂子的光有魚吃啊,那我要天天沾嫂子的光。”

    秦蓁放下筷子,細嚼慢咽著,邊道:“油是從昨日刮的豬rou里挑肥的出來煉了些油,下次炒進菜里有rou香又不浪費,哪天想吃面食,放一點做底料也好吃。至于那魚,我看桶里的魚都快沒氣兒了,想趁著新鮮炸來吃,對身體好。剩下幾條不怎么靈活的,還想明天繼續(xù)炸著吃呢。不信大娘去看看。”

    馮氏含笑滿意的望著孫媳:“好啊,會過日子,以后這家多勞你cao持了?!?/br>
    幸好沒帶來秦家的嬌慣脾氣,比起村里的新媳婦,人才是萬里挑一,手藝活還得加把勁,貴在上進。

    周氏不悅斜眼:“不就說你兩句嗎,頂這么一大車。”

    馮氏敲敲碗邊,沉臉教訓:“你也別太小心眼兒了,這家里教書的教書,下地的下地,偶爾沾點油水沒什么不好?!?/br>
    話提偶爾二字,又暗暗告誡了秦蓁也不能過于浪費。農人吃飽為主,葷腥只能說偶爾。

    秦蓁點點頭:“不知那魚是哪里抓的,等我干完活得空,經常去抓點來讓你們嘗鮮。”她自己也挺想吃的,這里飯菜簡直如同嚼蠟。

    簫含玉拍手:“哇,嫂子你要去抓魚,太好了,那以后的魚都由你來抓。”

    “去?!?/br>
    馮氏斜了簫含玉一眼,道:“不懂事的丫頭。那河里水很涼,尤其這開春,河面有冰都沒化,秦蓁,你可得離遠些。凍著了不好生養(yǎng)。比起給羽哥兒生個大胖小子,幾條魚作得了什么?!崩先思液Φ?。

    大、大胖小子?秦蓁第一次聽到這種生物,還讓她生……

    她眉毛都扭曲了,下意識望向對面某處。冷不丁迎上簫清羽也打量過來的視線,她來不及分辨里面蘊藏著何種情緒,閃開視線低下頭吃飯。

    農婦雖不常去地里勞作,但家務活也不輕松。從吃完早飯起,周氏就像工頭一樣,守著指揮她做這做那。要不是看簫含玉那頭也忙得不可開交,她都要懷疑小小一個家是不是每天都這么多活干,是不是周氏又變著法兒磋磨她呢?!

    圈里五頭豬嗷嗷待食,混著苞米面、蘿卜、豬菜和一些雜糧煮了一大鍋,熟了之后裝進桶里提到圈邊,還不能直接放進槽里,要等晾成溫的。這期間也不能歇息,又被周氏攆著去后面翻土,把還空著的菜地漚肥,剛挖好坑呢,又得回去把溫豬食放進木槽里,再折回來漚肥。

    肥料是多種東西混合,有剛從茅坑里挑出來的,還有去年冬天留下的炭渣、木渣,還有燒火過后的麥秸桿子灰。

    種種材料混合一起,惡臭熏天,快把秦蓁給熏暈了。她只能卯足一口氣,將肥料鏟進去,又仰頭呼吸一口氣,再彎腰去鏟肥。

    偶然瞥見簫含玉牽著棚里的去山上放牛,秦蓁很是羨慕。那是她夢寐以求的小目標。

    如此適應幾天農家生活后,有一人來尋秦蓁。

    “這是簫家嗎?小姐,小姐你在不在呀?”

    一個梳雙螺髻的女子在籬笆外左顧右盼,她上衣著右衽排扣素蘭色短衫,一條同色棉布長裙,腰間只繡了一支亭亭玉立的蘭花,耳帶一對黃豆大的翠玉耳環(huán)。

    富戶家丫鬟的尋常打扮,在馮氏周氏眼中卻猶如貴客來臨,忙不迭上前相迎。

    這時秦蓁也聽到聲音,從后院走出來,見到人,驚喜的喊:“采青?!?/br>
    她未出嫁時的貼身丫鬟,采青。

    “小姐。”

    采青徑自經過兩位婦人,朝她家小姐走去。短暫打量幾眼之下,淚目了,啜泣跪下:“小姐,你怎么成這樣了,穿得這么少不冷嗎?!?/br>
    她去捏秦蓁的麻衣袖口,又忙不迭的摸向自己耳朵,把耳環(huán)摘了下來。還是覺得自己比小姐穿得好,渾身都不妥當!

    秦蓁扶起她,對那邊說道:“阿奶,大娘,這是我未出閣時伺候我的丫鬟,采青。她遠道找來想必有話跟我說,我去屋里片刻,馬上出來干活。”

    說著拍拍采青帶來的包袱,眼神帶著點笑意:“給我?guī)聿簧俸脰|西吧?!?/br>
    采青暗樂,小姐又在裝樣了。

    她配合的拍拍包袱:“是有不少好東西!”

    周氏眼睛都亮了,眼睛死死盯著包袱,眉開眼笑道:“你們去房里談吧,愛談多久談多久!千萬要談久一些?!?/br>
    她們移步進屋,后腳跟,就有只大壁虎貼到了門框上。

    一團黑影明目張膽的在外邊晃悠,透過紙窗看得一清二楚。

    采青氣惱,站起來,被秦蓁拉坐下,沖她搖了搖頭。

    “采青,我不能夠和你多說,家里還有很多活兒要干。秦家怎么樣了,知道我錯嫁的事,沈家那邊態(tài)度又如何?”

    采青坐下來道:“唉,有老爺雷厲風行的行事作風,縱然有人替小姐不平,也無人敢置喙。沈家也沒說什么,正在跟老爺談生意談得火熱呢!想必兩人是聯合起來設計此事?!?/br>
    她邊說著,將包袱里一堆刺繡用的工具快速拿出來。秦蓁手腳利落的把東西放到箱籠底下,拿出一件棉衣回去,填充包袱空缺出來的地方。

    “哦……既事已如此,你也不要為我心存怨惱了,在秦家莫要與姜姨娘有沖撞?!鼻剌枵\心叮囑道。

    采青搖搖頭:“已經頂撞過了,現在我都被秦家趕了出來。小姐,我此番是來跟你告別的,有姜姨娘在的金陵城,我怕她處處使絆子害我,我想到外地去找戶人家過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