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青瓷不高興聽到這種話，一下子坐起來，瞪著李成則，有些不耐煩說道：“你何必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fēng)。難道你心里外人端是厲害，我們就不成了么。”

    李成則眉一皺，想這又是什么不著調(diào)的心態(tài)，哪里來的壞脾氣，聽不得真話？

    沒必哄她這個，他又不是什么事都慣的，不然以后就是個不知天高地厚性子。

    于是臉上便露出個似笑非笑模樣，道：“怎么說話的？是不是我太縱容你了。”

    “你縱誰？你是覺得我一向無禮沒規(guī)矩？”顧青瓷脾氣突然上來，一下大聲反駁，將李成則手里的帕子一把拉開往床上一扔。

    李成則自省般笑了一下，這是以為自己沒脾氣，還是覺得皇上給長臉了顧家給長臉了？

    他淡淡看了顧青瓷一眼，說了四個是：“你的確是?！?/br>
    顧青瓷一愣，回神后將身上被子一掀，直接跳下床，飛快跑了出去。

    李成則閉了閉眼，沒打算去哄，自拿了本書看了半個時辰，然后熄燈睡下了。

    第67章

    第二日是顧青瓷要同孫氏去大覺寺的日子。

    因昨晚上鬧了不愉快， 顧青瓷跑到偏房間去睡。很快兩個丫鬟得知， 只得過去好聲規(guī)勸許久，可是顧青瓷就是較勁上了， 不肯去低頭，說些硬邦邦的話，不肯回房。

    心里想著要認錯也是李成則認，他肯來哄自己才有余地。

    只是沒想到，足等了兩盞茶的功夫， 李成則依舊沒過來。

    玉珠是意識到事情不對頭，兩位主子這是是真鬧了。

    只能拿話去安慰顧青瓷，“奶奶別急， 許是大爺正在氣頭上，并不能真的生您的氣。”

    顧青瓷聽不進去， 心煩意亂把人趕了出去， 睡在生冷冰可冰的床上， 不爭氣捂著被子哭起來。

    罕見地， 翌日晨間就起得早，讓丫鬟伺候洗漱穿戴好了，她都不去正屋瞧一眼，早飯也沒用， 帶著玉釧直接去了東院。

    孫氏人老覺少，也起得早。

    見顧青瓷過來后先問她吃過飯沒， 顧青瓷點點頭， 說吃了幾塊軟糕。

    孫氏道：“大覺寺的素齋一向做得不錯， 今日去可多用些?！?/br>
    “是?！?/br>
    一邊說著話，顧青瓷一旁攙著老太太，出了門大門，馬車正等著，兩人一前一后上了馬車，往大覺寺去了。

    ——

    李成則還是以往的作息規(guī)律，早起去了書房溫書。

    方才顧青瓷動靜不小，李成則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只是看著不急不緩，并沒有打算出去和顧青瓷說什么的模樣。

    那邊兩人走了沒多久的功夫，白氏突然過來了。

    她依舊一副溫婉模樣，道：“可打擾你看書了?！?/br>
    李成則驚訝了一瞬間，繼而一笑，道：“并無，母親過來可是有事？”

    白氏甚少來這邊院子里，今日顧青瓷出門，她得了機會，神情一派坦蕩，進了廳里自顧自在椅子上坐下。

    接著怪嗔般看了李成則一眼：“則兒如今在書院上學(xué)，久不在家，好容易回一趟家，娘心里掛念得緊，便想同你說說話。”

    李成則連忙道：“是兒子不孝?！?/br>
    白氏就又笑了起來，“說什么傻話，娘還會怪你不成，今日來卻是一樁事，你可知你祖母為何突然要去寺廟去給你祖父誦經(jīng)祈福？”

    李成則只答不知，又問何故。

    白氏悠悠嘆了一口氣，這才道：“原是那日我同你祖母去鄉(xiāng)間吃酒席，路上碰見個人牙子在路邊賣丫鬟，其中一個丫鬟生了病，瘦骨嶙峋長得一把柴火似的，人迷迷瞪瞪，她那個樣子一看就病了許多天，活得成活不成都不知道，自然沒有人花冤枉錢去買，最后實在賣不出去，人牙子既舍不得貼錢給人吃藥，但留在手里是等人死也是虧本，于是他一咬牙便將這丫頭的身價降到二十個銅板。

    婆母心腸好，覺著那到底是一條人命，便舍了幾個銅板將人買下，帶到了老宅。把鄉(xiāng)里赤腳大夫請來看了看，熬了兩貼藥灌下去，也是那丫頭命大，第二日人就醒了。

    都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你祖母知道后很是高興，之后把那丫頭叫到身邊仔細說了不少話，問她幾歲了，小姑娘說十六了，她相貌生的不錯，只那身板瞧著瘦弱，可見從前吃了不少苦頭。隨后那丫頭說自己的生辰，你祖母聽得一驚，萬萬沒想到那丫頭竟是跟你祖父同一天的生日，嘴里道天大的緣分。”

    “老太太后面越想越覺這事情有些什么說法，同你祖父一天生辰，而剛好你祖父的生祭快到了，最重要的一點是，”白氏話一頓，看著李成則，“那丫頭說她是幼時被拐子拐去的。咱們家有有件事你不知道，你祖父下面原還有個小妹，是五六歲的時候走丟的，據(jù)說那時是你祖父領(lǐng)著meimei出去玩，路上見著人在樹下玩骰子，過去湊熱鬧入了迷，這才把meimei丟了，這事你祖父自責(zé)內(nèi)疚了一輩子，臨死到頭人都迷糊了還喊著你姑婆的小名?！?/br>
    “這一樁樁一件件的串聯(lián)起讓才你祖母尤為不簡單，覺得那丫頭同我們李家有淵源，不然怎么偏生被自己救了，故而，這才要去大覺寺進香，請人念經(jīng)做個道場?！?/br>
    一番話李成則過耳聽過，面露出些感概之色，心里卻不信什么淵源巧合，反倒有些懷疑起來。

    白氏在一邊又道：“那丫頭在鄉(xiāng)下養(yǎng)了半個月，病好全了，人也精神了不少，你祖母見她溫順乖巧，勤快聽話手里又有活，不忍丟她在那邊，就想著把人接到家中來，隨便做些什么都是成的?！?/br>
    李成則聞言淡淡一笑，“既然祖母喜歡，她身邊也沒個丫鬟伺候，自然隨祖母就好。”

    白氏一笑道：“真是這樣娘也不會來找你了，你祖母的意思是，讓那丫頭過來這邊伺候你們?！?/br>
    這話就有意思了。

    李成則不覺得是自己多想了。

    于是說道：“母親也看見了，這邊院子并不缺丫頭使喚，祖母年紀大了倒是真需要人照看著?！?/br>
    白氏以為李成則沒懂她話的意思，男人還能把送到嘴邊的往外推？

    于是又暗示了一遍：“你這院子丫鬟倒是有幾個，只是都是你太太身邊的，她豈能讓你沾手？”

    李成則臉上沒什么笑了，淡淡的：“母親這是要給我納妾不成？先不說我已經(jīng)娶了妻自當(dāng)一心一意待之。二則，既也算是讀了幾本圣賢書，便更應(yīng)該持身自正才是，母親且歇了這個心思吧，恕兒子不孝?！?/br>
    白氏急了，連聲說：“并非就是叫你納妾了！只是養(yǎng)在屋里的一個丫頭，很不需要名分，你祖母救了人一命已經(jīng)是她天大的造化，那丫頭自己也不強求什么。你年紀不小了，卻膝下空虛，連個姑娘都無，你心疼顧青瓷年小不忍心叫她吃苦，你祖母都允了，這也是趕巧得了這么個丫鬟，你只管受用，等有了身子，就是我們李家的福氣?！?/br>
    李成則嘆。

    這就是孫氏今日非要帶上顧青瓷去上香的原因。

    他對這做法簡直嘆為觀止。

    又忍不住嘲諷，這種事若放在一般人家，長輩想往晚輩屋子里塞人，壓根不會弄這些彎彎繞繞，直接把兒媳婦叫過來吩咐一聲就是。

    這就是平等娶媳或者低娶的好處了，當(dāng)兩家身份地位所差無幾，男方就有絕對的話語權(quán)。

    再看李家，娶了顧青瓷，在孫氏白氏眼里，恐怕就跟娶了個活菩薩回來差不多，打不得罵不得。

    如今想抱孫子抱瘋了，便要拐彎抹角塞人。

    真有趣，這還不叫納妾，白氏話里話外的意思就是人只是來生孩子的。

    李成則心中一片冷冰冰，面上沒露什么表情。

    又再說了一遍：“母親恕孩兒不孝，現(xiàn)而今除了讀書亦不做他想?！?/br>
    白氏滿臉的不可置信，半晌才回神。

    簡直氣心肝疼，越發(fā)覺得他這是有了媳婦忘了娘。

    是了是了，自打顧青瓷嫁進了李家后后，兒子哪一次順著自己的意了，全是袒護顧青瓷的。

    上次那一回全然不顧自己面子，自己還只當(dāng)兒子是受了顧青瓷的蒙蔽和挑唆，一時積了火才會失態(tài)。

    現(xiàn)而今看來很不止如此。

    白氏忍著脾氣，低聲道：“則兒，別忘了你是李家?guī)状鷨蝹鞯淖訉O，你、你若是讓我們這一房絕了后，那就是一輩子的罪人，你怎么對得起李家的列祖列宗！我不管你要如何寵愛顧青瓷，但這件事是你祖母的意思，忤逆祖母是為大不孝，你不答應(yīng)也得答應(yīng)！”

    說完白氏提腳就離開了。

    走到院子，還給幾個丫鬟好一頓冷眼。

    李成則眉頭擰了起來。

    而另一邊顧青瓷到了大覺寺，就隨著孫氏一路上香，捐了香油錢，又抽了家宅平安簽。

    解出個上上簽，孫氏滿臉笑容。

    跟著才去請了師傅，點了一盞長明燈供奉。又買了五百個在佛祖面前上供過的香紙，著那些小沙彌給折成元寶，一個個放進盆里燒，兩個師傅團坐在蒲團上念著經(jīng)文，孫氏虔誠地閉跪在一旁，顧青瓷自也是如此。

    上午做了一個時辰，略作休息，孫氏和顧青瓷被人領(lǐng)著去用素齋。

    吃過后，繼續(xù)作法念經(jīng)。

    下半場足足兩個時辰，弄完了，顧青瓷一點精神都沒有了。

    孫氏年紀大了跪不得那么長時間，只能讓顧青瓷代替跪著，好歹咬牙才堅持了過去。

    一直到申時二刻兩人才回了家。

    顧青瓷累得一句話都不想說，只讓丫鬟伺候自己沐浴。

    一時間沒能察覺丫鬟們的神色有些不對。

    沒一會兒，李成則過來了。

    顧青瓷還沒說話，他就開口叫丫鬟們先出去。

    顧青瓷哪里能忘記他們還在吵架的事，昨夜鬧翻且還沒和好呢。

    又逢今日折騰了一天，心里委屈憋悶難受，哪里肯給李成則好臉色看。

    冷眼道：“你這是作甚，在我屋子里管起我的丫頭來了。”

    李成則有心思的時時院子陪她鬧鬧，不過這會兒沒功夫，視線往丫鬟身上一掃，冷淡道：“出去?！?/br>
    幾個丫鬟心中一震，尤沒反應(yīng)過來，身體已經(jīng)本能往外走了。

    顧青瓷犯了擰，一萬個沒眼色，立馬跳起來，叉腰大喊：“不許走！沒我的話都不許出去?！?/br>
    李成則心中頭疼得很，好半晌，忽兒笑了，“你要讓她們在這聽我同你說話？”

    顧青瓷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她就是心里不舒坦，所以想頂撞李成則。

    但是現(xiàn)在，其實有些后悔了，但沒人給她臺階下，只能繃著面皮撐下去。

    冷冷道：“有什么不能聽的，難道你要說什么見不得人的事么，哼！”

    第68章

    李成則輕描淡寫看了顧青瓷一眼。

    還真是個不懂事的丫頭， 越發(fā)被慣壞了。

    剛準備張口要說什么， 卻外面?zhèn)鱽硪魂囅髣?，然后聽見秋菊在窗戶腳跟下喊：“奶奶， 太太給送來一個人，剛領(lǐng)進來了，讓奶奶見一見，說人以后就在咱們這伺候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