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瑤早已在網(wǎng)上搜好了張色卡，見辛晚成眨巴眨巴眼鏡，適應(yīng)了眼鏡入眼的異物感，商瑤第一時間把色卡懟到辛晚成眼前。

    “怎么樣？”商瑤問她。

    “這兩張我都能看清數(shù)字，但另兩張還是看不太清?！?/br>
    辛晚成一一指著手機(jī)屏幕上的幾種色卡，卻已經(jīng)很知足。想到高考體檢時自己站在這些色卡前手足無措的心情，辛晚成不禁長舒一口氣。

    舒出的這口氣漸漸散了，取而代之的是辛晚成腦海中浮現(xiàn)的，葉南平的聲音：等你哪天摘掉那副眼鏡，也能拍出好的照片，才算真的成事……

    她當(dāng)年轉(zhuǎn)系考試第一，卻被攝影系拒絕。她也曾未自己據(jù)理力爭，甚至查了一堆資料，例證色盲也能從事攝影。赫爾穆特·紐頓就是最好的例子，正因他是色盲，反倒成就了極端的個人風(fēng)格，強(qiáng)烈的色彩碰撞，讓他成為了一代攝影大師。可惜攝影系的領(lǐng)導(dǎo)根本不聽她這些，直接擺出招生規(guī)章，讓她死心。

    她戴上了這副眼鏡之后，還能有勇氣摘掉它么？

    辛晚成不知道。

    商瑤的聲音將辛晚成扯回現(xiàn)實(shí)：“你說……他為什么對你這么好？”

    辛晚成驀地回神，見商瑤正輪番看著她眼里那兩片泛著紅綠色澤的鏡片，才意識到商瑤口中的“他”指的是誰。

    他這算……對她好？

    也對，不僅不開除她，反而給了她這么特別的新年禮物，世界上哪有這么好的老板？

    “喜歡你？”商瑤問。

    辛晚成撇撇嘴：“沒看出來。”

    “看好你有潛力？”

    “……也沒看出來?！?/br>
    “那是為什么？”

    辛晚成咬著下唇想了許久：“可能……”

    “……”

    “……他之前從沒碰過我這么死纏爛打的人吧。知道甩不掉，只能幫一把？”

    商瑤琢磨了一會兒，這個解釋倒是有理有據(jù)。商瑤由此及彼，想到自己，嘆著氣倒回床上：“我什么時候才能碰見這么好的領(lǐng)導(dǎo)，長得帥，還大方，關(guān)鍵還不圖你什么。不像我之前碰到的那個傻逼主管，對我好一丁點(diǎn)兒，就巴不得我以身相許?！?/br>
    “……”她倒是希望他能圖她點(diǎn)兒什么……

    這話辛晚成沒對商瑤說。

    ……

    商瑤身邊也不是沒有長得帥還大方的——趙子由，可真當(dāng)商瑤碰上趙子由，卻一點(diǎn)兒想往上撲的欲望都沒有。

    元旦三天假期，商瑤寧愿和辛晚成在家玩消消樂，也沒答應(yīng)和趙子由看電影。

    若不是linda突然發(fā)微信來，倆人或許能宅過零點(diǎn)跨年。

    并非完全不想出去浪，無奈剛交完房租，錢包最是羞澀時。

    實(shí)在宅不住了，商瑤提議看個電影，辛晚成搜了下，跨年連電影票都漲價了，一咬牙買了兩張，正要付款，linda的邀約就來了。

    早前l(fā)inda就說過，領(lǐng)了績效，請辛晚成去工體浪。

    二人趁還有最后一班地鐵，趕緊收拾出門，11點(diǎn)堪堪趕到linda微信里定位的酒吧。

    果然工體一帶，妖童媛女各型各款，倆姑娘雖然露得不多，但臉蛋漂亮，也是一路引人側(cè)目。

    這是linda頭一回見商瑤，就能如此熱情地打招呼，商瑤有些受寵若驚，辛晚成卻早就習(xí)慣，linda情商高，就沒有她聊不熱的場子。

    進(jìn)了卡座，辛晚成才發(fā)現(xiàn)，在座全是不認(rèn)識的，一個廣迪的舊同事都沒有。想起linda的原則是從不跟同事做朋友，辛晚成只能硬著頭皮坐進(jìn)這一堆陌生人中。

    見有個30歲左右的男人向商瑤敬酒，辛晚成正要上前幫商瑤擋酒，被linda拉住。

    辛晚成其實(shí)一進(jìn)卡座，見到在座的男男女女，就知道為什么linda要把她和商瑤叫來——linda組的局，自然要有漂亮姑娘撐場面。

    辛晚成其實(shí)不介意linda讓她臨時充當(dāng)一次酒搭子，但商瑤不行。商瑤這人酒量又不好，臉皮又薄，這種應(yīng)酬的場合，辛晚成怕她擔(dān)不住。

    linda卻有自己的理論：“你這朋友不是想找工作么？不拓展一下人脈，海投簡歷要海投到什么時候去？”

    辛晚成回頭見商瑤捏著鼻子灌了杯shot，突然有點(diǎn)想笑。

    除了漂亮一無所有的女生，是不是就活該如此？

    ……

    好在她倆到的晚，待了一個小時，局就結(jié)束了，商瑤確實(shí)認(rèn)識了一家媒體的主任，一家4a公司的總監(jiān)，一家互聯(lián)網(wǎng)?的人事主管，可這有什么用？

    出了酒吧，倆姑娘相視一笑，覺得這個跨年夜糟透了。

    linda送完人，回到她倆面前：“我叫了代駕，一會兒先送你倆回去。”

    商瑤說：“謝謝?！?/br>
    辛晚成卻說：“楚晨姐，以后這種場合別叫我們了?！?/br>
    linda見她態(tài)度堅(jiān)決，搖了搖頭：“你啊！不開竅……”

    多少女強(qiáng)人都是從飯搭子酒搭子開始的，這倆姑娘怕是不知。

    辛晚成這時倒是笑了：“我寧愿一輩子不開竅。”

    “行！硬氣！jiejie我欣賞。走！”linda說著，豪氣地一揮，示意她倆跟上。

    卻不是去往停車場的路。

    “去哪？”辛晚成和商瑤異口同聲地問。

    “知道你倆憋屈，你以為我場面上賠笑臉不憋屈么？走，唱k 去！”見她倆臉上泛著遲疑，linda頓住，回頭，補(bǔ)充道，“就咱仨。”

    ……

    ktv走廊里，來來往往的服務(wù)生，熙熙攘攘的魔音穿耳。

    已經(jīng)對唱歌局有些膩歪了的趙子由出包廂透口氣，見五個叫車軟件，沒一個成功叫到車，直接打電話給葉南平。

    接通就是一句：“江湖救急。”

    這話葉南平聽過無數(shù)遍：“又是哪個姑娘看上你了，纏著不讓走？”

    如果趙子由看上那姑娘，就會直接邀約：要不要去我家里擼貓？

    但凡趙子由看不上人家，都會讓葉南平關(guān)鍵時刻打電話過來，稱趙子由家里的貓病了，讓趙子由趕緊回家照顧貓主子。

    趙子由養(yǎng)的那只貓，一年得“病”個十一二回。

    趙子由這回卻說：“很遺憾地通知你，今兒不找你演戲。工體一帶堵死了，壓根打不著車?！?/br>
    葉南平秒懂：“不順路，不接?！?/br>
    “得了吧，從你爸媽家回你自己家，路過工體，不要太順路?！?/br>
    “……”

    “兄弟在此謝過?！辈坏热~南平拒絕，趙子由直接掛了電話。

    一邊給葉南平發(fā)定位，一邊轉(zhuǎn)身回包廂。

    卻在轉(zhuǎn)身的前一瞬，看見一抹熟悉的身影，走過不遠(yuǎn)處拐角。

    ……

    linda穿著連衣裙，過膝靴，搭著小皮草，一路走路帶風(fēng)，身后倆姑娘也是各有千秋，一路引來不少打量，linda早已見怪不怪，卻不料真有人敢上前打招呼——

    三人剛在服務(wù)生的引路下來到包廂外，就有一個身影斜刺里探過來套近乎：“好巧啊?！?/br>
    linda剛才在酒吧已經(jīng)喝得微醺，第一眼沒瞧出來對方，以為是來套近乎要微信號的，剛想揮手打發(fā)走，卻見辛晚成和商瑤，面對那人時，雙雙一愣。

    linda這才多看了這位上前打招呼的男人兩眼，很快認(rèn)出：“趙先生？！”

    ……

    本來是三個姑娘的局，突然不請自來一男的，三人各有心事。

    商瑤不樂意，是因?yàn)樗熬芙^趙子由看電影時給出的理由是自己感冒，吃了頭孢要休息，如今卻是一身酒氣地被趙子由撞見，面子上實(shí)在過不去。

    辛晚成走神，想著的是另一個人。

    趙子由說他今晚是和一群朋友來唱k的，包廂就在不遠(yuǎn)，不知道這群朋友里，有沒有她認(rèn)識的那一個……

    linda就簡單多了，她比較好奇大律師趙子由的朋友們都是些什么人，她又正好有本事把朋友的朋友，都變成自己的朋友。

    可惜linda如今所剩的酒量，已經(jīng)不允許她再嘚瑟，進(jìn)了ktv包廂不出十分鐘，和趙子由喝了幾瓶啤酒之后，linda晃晃悠悠地，趴在沙發(fā)上睡著了。

    趙子由喝倒了linda，開始和商瑤尬聊，辛晚成坐在點(diǎn)歌器前，獨(dú)自唱著歌，場面一度很干。

    終于忍不住朝商瑤使眼色，讓商瑤把趙子由支回他自己的包廂去。

    商瑤正思考著該如何開這口，趙子由突然接了個電話，沒說兩句，竟自行起身走了。

    倆姑娘誰都沒挽留，還是趙子由自己離開前不忘說一聲：“我去門口接個朋友?！?/br>
    倆姑娘連連點(diǎn)頭，同時互相遞著眼色：既然有朋友要招呼，趙子由應(yīng)該不會再來她們包廂蹭酒了吧？

    趙子由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包廂門外。

    沒有外人在，倆姑娘終于徹底放松下來。

    很快點(diǎn)了一首她們寢室的室歌，《好漢歌》的前奏一響起，辛晚成和商瑤默契地對視了一眼，齊齊開嗓——

    “大河向東流??！

    老娘的男人參北斗??！

    嘿嘿嘿嘿參北斗?。?/br>
    全是老娘前男友??！

    啥樣的都有?。?/br>
    大叔歐巴小鮮rou??！”

    聲音太過豪邁，直唱得原本趴在沙發(fā)上睡覺的linda，紅著眼半撐起身體，扔過來一個抱枕：“吵死啦！”

    被抱枕軟綿綿地砸到后背的辛晚成，忙著和商瑤你來我往，壓根沒聽見linda的抗議。

    嗓門大，歌詞野，連外頭路過的服務(wù)生都忍不住透過門上的視窗朝里看了一眼，轉(zhuǎn)眼又被喊麥聲嚇走。

    “路見帥哥一聲吼?。?/br>
    該出手時就出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