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昨兒剛說過不要孩子。”樊春梅道。

    立夏：“我無所謂。小寒想生就要，不想生就不要，所以可有可不有。”

    “真的？”小艾勾頭看小寒，“你不生孩子，奶奶能罵死你?！?/br>
    立夏不解，“干她何事？生了又不會姓韓。”

    “不信走著瞧。”小艾道，“我姐現(xiàn)在二十二，我奶奶肯定不逼她。等我姐賺兩年錢，你們把置辦手表、收音機(jī)和縫紉機(jī)和電視機(jī)的錢給她，她不讓我姐生孩子，我和小虎跟你姓?！?/br>
    立夏：“那我就不給她錢?！?/br>
    “她連你一塊罵?！毙“馈?/br>
    第84章 送子娘娘

    立夏啞了。

    片刻,立夏道：“拖到她病逝。”

    “姐夫不怕我奶奶死不瞑目？”雖說“破四/舊”才過去沒幾年，但是這個時期的大部分人依然相信有鬼神，包括小艾，“以我奶奶的脾氣,她死了也會來找你?！?/br>
    立夏：“我奶奶都沒來找過我?！?/br>
    “你奶奶和我奶奶一樣？”小艾問。

    立夏沒話了,過一會兒又忍不住說,“她那一輩的人都認(rèn)為嫁出去的閨女潑出去,她管這么寬干什么？”

    “你還沒懂。”小寒笑著說,“她是為了她自己。前后鄰居問,小寒奶奶,小寒生了沒。奶奶說沒有。人家會問，結(jié)婚這么多年怎么還不生,是不是生不出來,請個送子娘娘回去?！?/br>
    立夏張口結(jié)舌：“……送子娘娘？”

    “對的?！毙『?，“說不定還會讓咱倆喝符水?！?/br>
    立夏不敢置信,瞥著她,“你我生在新社會，長在紅旗下,大清早就亡了?！?/br>
    “我奶奶生在舊社會?！毙『嵝阉?，“對付她，除了拖還是托。否則——”

    立夏連忙問：“會怎樣？”

    “她一哭二鬧三上吊?！毙『?“她裝哭，我們可以不理她。”

    小艾接道，“怕她真上吊啊,姐夫。別看村里人都討厭她，奶奶真有個三長兩短，討厭她的人也會說我爹娘逼死我奶奶。除非我爹娘搬到城里?？墒俏液托』⑦€在上高中，考上大學(xué)再上四年，大學(xué)畢業(yè)單位就給房子，也得六年后?！?/br>
    立夏：“六年后你姐才二十八。”

    “才二十八？”樊春梅驚呼道。

    立夏看向她，“明敏生孩子的時候多大了？二十六周歲。二十八跟二十六差多少？又沒到三十。大嫂生妞妞的時候三十好幾了，也沒見你這么驚訝。”

    “你們說事歸說事，別往我身上扯?！碧锶匾娝麄兌紨R外面坐著，也搬個凳子坐到外面，“我是因為身體不好。”

    立夏：“我們家小寒要忙事業(yè)?！?/br>
    “生了孩子也可以忙?！狈好返?。

    立夏：“你給領(lǐng)？”沒容他嬸子開口，“我還不舍得呢?！?/br>
    “不舍得還要放養(yǎng)？”樊春梅反問。

    立夏吐掉瓜子殼，“就是放養(yǎng)，才不能讓你領(lǐng)，因為你不會放?！?/br>
    “你會？”小寒反問。

    立夏：“不會我可以學(xué)。”

    “我不能學(xué)？”樊春梅又問。

    立夏擺手，“你年齡大，腦袋還沒我聰明，學(xué)不好?！?/br>
    樊春梅頓時氣笑了，“你這么會說，跟韓家老太太叨叨的時候，怎么就沒話了？”

    “那個老太婆不講理?！绷⑾拿摽诙?。

    小寒看向他，“說什么？”

    “老太太，行了吧?！绷⑾陌櫭嫉?，“她以前都拿你當(dāng)丫鬟使喚，干什么總向著她？”

    小寒：“我罵她可以，因為她欠我的，但是你不行，她沒欠你什么?！鳖D了頓，“給自己積點口德?！?/br>
    “上次她過來找你要電視，你怎么不罵她？”立夏問道。

    小寒嘆氣，“我罵她，她罵我爹娘，這一點你想過沒有？”

    “姐夫肯定沒想到?！毙“溃坝袝r候跟我奶奶頂嘴，她都會嘮叨爹，看看你生的閨女，早知道就把她扔河里去了?！?/br>
    小寒接道，“我奶奶這樣說，也是這樣想的?！?/br>
    “那也太狠了吧?！碧锶卮蛐难劾锊恍拧?/br>
    小寒：“我奶奶出生的時候，故宮里還有個小皇帝呢?！鳖D了頓，“我奶奶可以說是在戰(zhàn)火中長大，結(jié)婚生子。那時候能熬出頭的人，即便手上沒沾過人血，見過的死人也比咱們這輩人見過的活人多。”

    “你說這話我想起來了，最先出事的也是你們那邊?！狈好返?。

    小寒：“是的。我奶奶一個農(nóng)村女人，想跑出去討生活，也不知道該怎么去。幸好我們那邊林子多，遇到掃蕩的時候還可以往里躲。”

    “躲不好就遇到野豬，熊瞎子?！毙“鋈幌氲剑澳棠踢€說她遇到過老虎。不過我覺得奶奶吹牛，真遇到老虎肯定會被老虎吃掉。”

    立夏：“趕上老虎打盹的時候不會的?！?/br>
    “奶奶沒這么幸運?！毙“?，“她心那么黑。”

    立夏笑著說，“好人不長壽，禍害活千年?！?/br>
    小艾張張嘴，發(fā)現(xiàn)竟無言以對。

    “別說這些了?！毙『畤@了一口氣，“二嬸，明佳那邊呢？”

    樊春梅：“你擔(dān)心明佳慣孩子？小兵的爸媽都退休了，人家老兩口會養(yǎng)孩子。”

    “她大嫂沒鬧？”立夏問。

    樊春梅擺手，“那次把明佳從醫(yī)院接回去的第二天，小兵的媽就去他大嫂娘家說那事。她大嫂的媽把他大嫂叫回娘家罵一頓，打那以后他大嫂再也沒鬧過?！?/br>
    “罵一頓就老實了？”小艾問。

    小寒：“你不懂。鄭小兵的媽去找她親家，絕口不提她大兒媳婦，她大兒媳婦的娘家也知道她什么意思?！?/br>
    “啥意思？”小虎托著下巴問。

    立夏提小寒說，“你不管管你閨女，我替你管?！?/br>
    “明佳jiejie的婆婆這么厲害？！”小艾道，“姐夫怎么給她找個這么厲害的婆婆？”

    立夏白了她一眼，“楊忠軍的爹娘不厲害。讓你選的話，你是選鄭家還是楊家？”

    小艾想一會兒，“我都不選?！鳖D了頓，“我要選個沒有公公婆婆，家里有錢，學(xué)歷高，對我還特別好的男人?！?/br>
    此言一出，偌大的院里靜的掉根針都能聽見。立夏率先回過神，就嗤一聲，“想得真美?！?/br>
    “你問的我?！毙“?，“不是我求你給我找個那樣的。再說了，你也沒本事找?！?/br>
    立夏轉(zhuǎn)身面對著她，“再說一遍！”

    “幾遍都不會變?！毙“?，“你自己看看你給明敏和明佳姐找的對象，一個大嫂是攪家精，一個有五個婆婆，還好意思問我選哪家，羞不羞啊?！?/br>
    立夏霍然起身。

    小艾拔腿就跑，到影壁邊停下，“你敢打我，我，我回頭就給奶奶寫信，說你不讓大姐生孩子，原因還是大姐生孩子耽誤給你們家賺錢。”

    “你，給我過來?！绷⑾恼惺?。

    小艾哼一聲，“我不過去你能咋著我？”

    “那你就站在那里?？茨隳苷镜绞裁磿r候?！绷⑾淖?。

    小艾看一下太陽，半個小時后，門口響起汽車聲，片刻，大門推開，夏民主進(jìn)來。

    夏民主見小艾靠著影壁，隨口問，“站在這里干什么？”

    “姐夫要打我。”小艾可憐巴巴道，“我就說一句他給二叔家的兩個jiejie介紹的對象不好?！?/br>
    夏民主笑了，“站多久了？”

    “小半天了。”小艾指著坐在廊檐下的人，“他就在那里盯著我。我想出去玩，還嚇唬我說，出去就別回來。”

    立夏能說出這種話，夏民主不疑有他，“回屋歇會兒吧?！毙“粍硬粍?。夏民主又說，“他不敢打你，否則我打他?！?/br>
    “謝謝大伯，大伯最好。”小艾沖立夏搖頭晃腦一番，跑到書房里往床上一趟，聽到腳步聲，抬頭看到來人是囡囡，“干啥？”

    長輩說正事的時候，囡囡很少插嘴。因為她亂接茬，蔡紅英會打她。先前立夏和樊春梅說話時，她就一直靜靜地聽。剛才小艾說話，囡囡沒開口，純屬是被小艾嚇到，小艾居然敢當(dāng)著她小叔的面胡說八道，“小艾姑姑好厲害?！?/br>
    “當(dāng)然?！毙“?，“想不想跟我學(xué)？”

    囡囡連忙點頭，“好啊，好啊?！?/br>
    “干這事最積極?！痹轮袕S里發(fā)工資，夏明義有些忙，今天比平時回來的晚，正因為晚，停車子的時候聽到她倆的對話，也弄清楚他閨女越來越古靈精怪的原因，“正經(jīng)東西不學(xué)，整天學(xué)歪門邪道。”

    小艾坐起來，翹著二郎腿，“夏二哥，我是跟囡囡關(guān)系好才教她，換個人求我都不教?！?/br>
    “我謝謝你?！毕拿髁x過來抓住囡囡的胳膊，“囡囡不需要。”

    小艾：“知道囡囡跟我學(xué)啥嗎？”

    “反正不是學(xué)習(xí)。”夏明義道，“囡囡遇到不懂的問題會去找小虎或者我大哥?！?/br>
    小艾搖頭嘆氣，“小人之心啊。出去，出去，不想看到你。”

    “爸爸，放開我?！编镟镪拿髁x的手，“小艾姑姑教我對付小叔叔，你就不想學(xué)嗎？”

    夏明義遲疑一下，“她？”

    “我咋了？”小艾道，“別看我姐夫那么高，論單挑，他打不過我?！?/br>
    夏明義打量她一番，“你們韓家人吹牛還遺傳？”

    “吹牛？”小艾哼一聲，“改天讓你這個沒見識的城里人見識見識。”

    夏明義：“別改天，就今天，你姐夫在這邊坐著?！?/br>
    “今天不行?！毙“?。

    夏明義笑道：“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