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立夏皺眉問道：“小寒家？哪個小寒家？”

    “你是真糊涂了?！睏钪臆姷?，“小韓村除了韓高氏家的小寒，還有第二個小寒嗎？”

    夏立夏想起來，頓時臉色大變，下床就找鞋，邊穿鞋邊說，“村長，韓高氏是不是——”

    “別慌。”村長按住他的肩膀，“先聽我說?！卑褟淖蛱煜挛缢ユ?zhèn)上求公社主任，到剛剛公社主任為夏立夏做主的事詳細(xì)說一遍，“你只要說不想娶小寒，這事就過去了。”

    夏立夏張嘴想問，韓小寒沒死？話到嘴邊倉皇咽回去，他都能回來，說不定韓小寒也能回來。不對，韓小寒十八歲死的，回到十八歲，那還是沒死啊。

    “咋了？立夏。”村長見他臉色變來變?nèi)?，“可別告訴我你想娶小寒？”

    娶小寒？

    小寒靦腆內(nèi)向，長得漂亮，還比他小十歲，現(xiàn)在才十八。如果他娶小寒，年底回城的時候把小寒帶走，遠(yuǎn)離韓家，豈不是想怎么調(diào)/教怎么調(diào)/教？

    夏立夏心中一喜，抬頭看著村長，見村長滿臉擔(dān)憂，心中大為感動，“大伯，我想找小寒聊聊?！?/br>
    “你真要娶小寒？”楊忠軍驚叫道。

    夏立夏眼神閃了閃，“有件事我一直沒說，因為還沒落實，我也怕大家跟著我空歡喜一場。”

    “什么事？”村長問。

    夏立夏：“前些天不是收到一封我嬸子的信么，我嬸在信上說，我爸快平反了?！毙派喜]有提到立夏的父親，是他從多出的十八年記憶中得知再過半個月就能收到他爸平反的信，“我爸平反，我就能回城了。”

    “真的？！”村長又驚又喜，“你這孩子，這么大的事怎么不早說?！?/br>
    楊忠軍也忍不住說：“你瞞的真嚴(yán)實?！?/br>
    “我不知道具體什么時候啊?！毕牧⑾牟缓靡馑嫉匦α诵Γ坝锌赡苁墙衲?，也有可能是明年?！?/br>
    村長：“你說得對。那十年有不少人等著平反，一個一個核實，沒那么快?！?/br>
    “等我回城的時候把小寒帶走，韓高氏想找她也不知道該去哪兒找?！毕牧⑾恼f。

    村長：“可是韓高氏要三轉(zhuǎn)一響。”

    “她做夢呢?！睏钪臆娫捯魟偮?，其他知青走進來。其中一個女知青更是直接說，“立夏，你剛才說你能回城，那就回城再找?！?/br>
    回城找？找個嫌他窮，崇洋媚外，背著他和別的男人亂搞的女人？夏立夏想到這點就惡心。

    韓小寒雖然沒見過世面，可城里像小寒這么老實的姑娘沒有小寒漂亮，有小寒漂亮的不如她勤快，有她勤快的不如她性子軟。沒脾氣又賢惠又漂亮的，他多了十八年記憶，也只有韓小寒一個。

    這些話夏立夏萬萬不會對任何人說，包括韓小寒，“我覺得小寒挺好?！?/br>
    “你，你不會喜歡小寒吧？”楊忠軍越想越覺得很有可能，“難怪你看到韓小寒落水，二話不說就跳下去救她，還給她做人工呼吸?！?/br>
    村長不信：“不會吧？立夏，你來咱們村的時候小寒那丫頭才八歲?！?/br>
    “我沒那么禽獸。”夏立夏失笑道，“韓高氏那個人讓我知道娶妻當(dāng)娶賢，我怕回到城里找不到像小寒那么老實的姑娘?！?/br>
    楊忠軍在小韓村待十年了，不刻意打聽也知道韓小寒是個什么樣的人，“這倒也是。那丫頭你拿針戳她一下，她都不會吭一聲。”

    “先別說這些。”村長發(fā)現(xiàn)越扯越遠(yuǎn)，“立夏，韓高氏要三轉(zhuǎn)一響?！?/br>
    立夏：“大伯，現(xiàn)在是韓高氏求我娶，不是我求韓家女?；仡^我和小寒商量商量，小寒不愿意幫我，剛才的話當(dāng)我沒說，我可沒錢買三轉(zhuǎn)一響?！?/br>
    “那我去找小寒？”村長見他不是非小寒不可，頓時放心下來。

    立夏：“下午吧?！?/br>
    “下午小寒不一定在家。”村長道。

    立夏不解：“不在家去哪兒？”

    “挑水啊。”楊忠軍道。

    立夏睜大眼，結(jié)結(jié)巴巴：“挑，挑水？她昨天都淹死了！”

    “差點，是差點淹死，你別激動?！睏钪臆娕呐乃募绨?，“韓高氏個老虔婆，你又不是不知道，她會讓小寒閑著？”

    小寒昨天落水，今天韓高氏想讓小寒去挑水，村長也不敢再收。韓高氏想到這點，吃過晌午飯等小寒把鍋碗瓢盆刷干凈，就讓小寒跟她去山上割草。

    為了家不散，韓有福這些年一忍再忍，今天徹底忍不下去，也不想再忍。韓高氏話音落下，韓有福就說，“小寒哪也不去，就在家里歇著。素芬，你和咱娘去割草?！?/br>
    “我？”劉素芬指著自己，“我得去擔(dān)水?！?/br>
    韓有福：“不去！娘，要么素芬和小寒都在家歇著，要么素芬和你去割草，這次我說的算?！?/br>
    “反了天了你?！表n高氏尖叫道。

    韓有福冷著臉說：“素芬還沒小寒力氣大，昨天小寒掉水里，萬一今天素芬掉水里呢？娘，我們平時啥事都聽你的，你也別太過分?！?/br>
    “有福，住嘴！”韓老頭開口。

    韓有福嗤笑一聲，“我還以為爹繼續(xù)裝聽不見呢。爹，當(dāng)初你做主不讓小寒上學(xué)，說姑娘家念再多在村里也沒啥用，我聽你的不讓小寒上學(xué)。小寒哭好幾天，哭得我……”說著說著韓有福的眼淚一下出來了，“小寒，爹對不起你啊。”

    “沒有?！毙『恢闭J(rèn)為是韓高氏不給學(xué)費，沒想到是韓老頭這個糟老頭子的主意，很是意外，“那時候小弟沒人照顧，小艾也小，我去上學(xué)，娘在家里喂豬、喂鴨、喂羊，洗衣做飯忙不過來，讓奶奶幫一把，咱家就少兩個人掙工分了?！?/br>
    劉素芬見狀，心中酸澀，眼眶也紅了，“小寒啊，你怎么就這么聽話呀?！?/br>
    “娘，爹，村里人都是這么過的?！痹餍闹袥]有怨恨，小寒就沒資格埋怨現(xiàn)在的父母，見韓有福一個大男人抹淚，劉素芬淚如雨下，小寒?dāng)R心里嘆一口氣，“這事都過去，過去好多年了。我……我們別說這事了，你們也別哭了?！?/br>
    韓有福想起正事，抹一把眼淚，“爹，我今天就把話撂這兒，小寒的婚事她自己做主。打今兒起，小寒在家，秋天搶收的時候再和我們一起去干活。你們同意也得同意，不同意也得同意。”

    “當(dāng)家的?！眲⑺胤依幌抡煞颉?/br>
    韓有福撥開劉素芬的手，“別拽我。不然就分家！

    第6章 立夏和小寒

    韓高氏臉色驟變，驚得張大嘴。

    韓有福見他老娘失態(tài)，當(dāng)做沒看見，“房子和糧食一分二，娘和爹攢的錢我們一分不要，等你們老的不能動了，我和素芬也會給你們養(yǎng)老送終。現(xiàn)在，現(xiàn)在就算了?！?/br>
    小寒眨了眨眼，望著韓有福，這……還是記憶中的爹嗎？

    “你們一家五口呢?！表n老頭冷著臉提醒道。

    韓有福：“我、素芬和小寒都能干活，今年糧食不夠吃，先借一點，明年一定能緩過來。不就是艱苦幾年么，再難也沒小寒出生那年艱難?！?/br>
    小寒出生那年正好趕上三年饑荒年的第一年。第一年還好點，第二年山上的野菜根都被挖下來吃，第三年甚至出現(xiàn)了人吃人。韓有福這么一說，韓老頭也想起來那幾年艱苦歲月，頓時慌了。

    韓老頭有兩個閨女一個兒子，在韓老頭看來“嫁出去的閨女潑出去，閨女是外姓人”，兒子不孝順也不能讓閨女給他養(yǎng)老，連忙說，“有福啊，你閨女都快嫁人了，脾氣咋還這么沖，跟個二十郎當(dāng)歲的愣頭青似的?！?/br>
    這話說的，是她便宜爹沒事找事？小寒無語，真不愧是和韓高氏蓋一條棉被的人。

    “爹，有話好好說?！毙『鹕砝№n有福的胳膊，“爺爺只有爹一個兒子，外人知道爹要分家，一定會說爹不孝順。”

    韓高氏：“小寒說得對。還是個當(dāng)?shù)哪兀紱]個孩子懂事?！?/br>
    韓有福張張嘴，想說你還是個當(dāng)奶奶的，不照樣沒個孩子懂事，“娘，我也沒說一定要分家。我是說你再讓小寒干活，我們就分家?！?/br>
    “我，我啥時候讓小寒干活了？”韓高氏道，“我不正和小寒商議么。小寒不愿意，我還能逼她啊。”

    韓有福：“你是不逼小寒?！表n高氏點頭。韓有福瞥她一眼繼續(xù)說，“你直接拿棍打小寒，打的小寒不敢說不去。”

    “你——”韓高氏指著韓有福，“讓小寒自己說，我打過她幾次。小寒，你說?！?/br>
    韓有福：“你是沒打過幾次，不是你不打，是小寒沒給你機會?！?/br>
    “爹，別說了?！毙『闹懈吆簦f得好！然而，這不是原主本性，“該去挖河了?！?/br>
    韓有福：“你別管。這些話我早就想說，早就該說。”

    以前韓有福不說，是擔(dān)心他老娘威脅他分家，他和妻子兩個人養(yǎng)不活三個孩子。今天公社主任提到“結(jié)婚證”，韓有福才意識到三個孩子都長大了，不用他整天背著抱著了。

    主任走后，韓高氏不鬧了，可能知道繼續(xù)鬧也沒用，韓有福也就沒想過和韓高氏吵架。現(xiàn)在韓高氏明知小寒不舒服還讓她上山，韓有福一想到小寒在山上頭暈，有可能摔下來，或者割草的時候注意力不集中，割到自己，就忍不住冒火，“娘，別說這些有的沒的，直接說讓不讓小寒在家歇兩天。”

    “我沒說不讓。”韓高氏和她老伴一樣，很怕韓有福鬧分家，不要他們老兩口。

    韓有福：“那娘倒是說啊?！?/br>
    韓高氏瞪他一眼，“小寒，這幾天在家歇著，好利索了，好利索了想干啥干啥。行了吧？”

    “爹，我沒事?！毙『ёыn有福的衣袖，暗示他見好就收。

    劉素芬也推韓有福一下，“快去挖河吧。去晚了村里人又該以為咱家出什么事了?！?/br>
    韓有?？此镆谎?，拿著鐵鍬氣咻咻往外走。劉素芬接著說，“娘，我去拿籮筐?！弊叩酱皯暨叞褣煸趬ι系膬蓚€籮筐拿下來，又拿兩把鐮刀，“娘，現(xiàn)在走嗎？”

    韓高氏白了小寒一眼，奪走籮筐和鐮刀就往外去。韓老頭拿著鐵鍬跟出去。劉素芬望著老兩口的背影嘆了一口氣，才說，“小寒，把門關(guān)上，不舒服就回床躺著，我們得過一兩個小時才能回來?！?/br>
    “娘，剛才爹那樣說，爺爺奶奶會不會……”會怎么樣，小寒也說不上來，她從未見過像韓高氏這么沒臉沒皮的女人。哪怕是上輩子在娛樂圈呆二十年，仇人相見，明面上也不會讓對方太難看，

    劉素芬：“別擔(dān)心，你爺爺奶奶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你爹發(fā)狠?！闭f完就往外走，走到門口又停下來，“小寒，把門關(guān)上。”

    “娘，我頭暈，不是傻?！毙『眯Φ?，“現(xiàn)在行了吧？”當(dāng)著劉素芬的面把厚重的木門關(guān)上。

    劉素芬滿意了。

    小寒聽著腳步聲越來越遠(yuǎn)，打量著不足一百平的農(nóng)家小院，深吸一口氣，空氣真好啊。

    隨后小寒走到堂屋摸摸看看，又轉(zhuǎn)到廚房，放糧食雜物的房間，然后去她和小艾的房間，弄清家里的東西都放在哪兒，省得哪天劉素芬讓她拿鐵鎬，她不知道鐵鎬是什么，小寒才去廚房把水桶拎出來。

    小寒家中沒有壓水井，用水得出去挑，村里有好幾口水井，離小寒家最近的水井里水很少，這段時間小寒家都是去村東頭打水。

    今天上午村長走后，韓有福就去挖河，晌午回到家，韓有福放下鐵鍬就去挑水，挑三次才把一口缸打滿，另一口缸還空著。

    吃飯前韓有福說等他下午回來再打水。以前這活是小寒或劉素芬的。劉素芬被韓高氏弄去山上，有可能傍晚才回來，小寒不好意思讓劉素芬打水，也不好再讓累半天的韓有福打水?？尚『惶珪帽鈸?dān)，就把水桶放在兩個腿的板車上，打算用板車?yán)?/br>
    小寒打開大門往外看看，發(fā)現(xiàn)劉素芬不見了，才推著板車出去。

    現(xiàn)在的小寒雖有原主記憶，她畢竟從未推過板車，很不熟練，干脆就推兩半桶水。推到家門口，發(fā)現(xiàn)村長在她家門口站著，小寒皺眉，韓高氏又招惹村長了？

    “村長，有事？”小寒高聲問。

    村長扭頭看去，“你這是干啥去了？”

    “家里沒水，我打點水?！毙『?，“村長找我爺爺奶奶嗎？他們不在家?！?/br>
    村長：“我找你?！?/br>
    “找我？”小寒指著自己，把板車放下就拎水桶。

    村長順手幫她把另一桶水拎下來，“也不是我找你，是——”往四周看看，小聲說，“立夏找你?！?/br>
    小寒開門的動作停頓一下，“夏同志找我？啥事？”

    “立夏沒說?！贝彘L不贊同夏立夏娶小寒，但立夏二十八歲了，今年能回城還好，回不去再不娶妻就三十了。整個小韓村除了不正混的人，就沒這么大不娶妻的。正因為這點，村長才沒堅決反對，“他怕被你奶奶纏住就沒敢過來，讓我過來看看你在不在家，你在家就去我家，立夏在我家院里等你。”

    小寒認(rèn)真回想，原主以前見過夏立夏很多次，但兩人沒說過幾句話，因為原主內(nèi)向。小寒實在想不出夏立夏找她能有什么事，“是主任說的事嗎？麻煩村長替我向夏同志說聲對不起。請夏同志放心，我不會同意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