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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匪將在線閱讀 - 第74節(jié)

第74節(jié)

    鎮(zhèn)遠侯也道:“如此甚好?!?/br>
    陳瑜也斂去了笑,一臉肅容。

    皇帝張了張嘴,知道眾人都在等他下令,可從私心上來說,他是不愿意莊鴻曦和陳瑜這個時候領兵出戰(zhàn)的。這師徒兩人,一個有傷,一個眼看當?shù)?,?zhàn)場刀劍無眼,誰知道這一去他們能否安然無恙回來?

    但國事大過家,皇帝終還是道:“妥?!睂懥说乐迹w了印遣人送去兵部。

    此事議定,眾人便都告退?;实塾H自送他們出城,并在城門為他們踐行,莊鴻曦吹胡子瞪眼:“大梁國貧兵弱,這一戰(zhàn)短則半年,長則三五年,輸贏未定,你敲鑼打鼓昭告天下,若是贏了尚可激奮民心,可要是輸了那大梁還不亂了套!咱們現(xiàn)在是挨打的那方,要低調(diào)行事,桂州戰(zhàn)事能瞞多久瞞多久,否則戰(zhàn)事未平又起了內(nèi)亂,誰吃得消!”

    說著,莊鴻曦想起往事,越發(fā)沒好氣地朝鎮(zhèn)遠侯道:“朝政上你盯緊些,別又出什么叛王篡位的亂子!”

    昔年諸王謀逆篡位時,就是選在莊鴻曦領兵出戰(zhàn)之時。平叛那場叛亂,莊鴻曦最終選擇帶兵回汴梁,桂州便是因此而失了一半城池。

    如今,諸王勢力皆已覆滅,哪怕仍有叛王余孽活著,卻已不成氣候。

    眼下莊鴻曦忽然提起這一樁陳年舊事,皇帝一時沒聽明白他話里有話。

    鎮(zhèn)遠侯卻明白了。

    他不著痕跡地看了眼趙歆,沉聲道:“你放心吧,我看著呢,肯定不會出什么岔子?!?/br>
    趙歆也明白了,莊鴻曦這是在防她會像當年叛王那樣趁戰(zhàn)事起人心惶惶時篡位呢。

    她唇角微微勾起,面上含笑,卻也不作半分解釋,只頜首目送三人出宮。

    出宮后,莊鴻曦對陳瑜道:“西戎王那廝,既然親自帶兵出征,那此戰(zhàn)必不會輕易罷休,你要做好準備,出發(fā)前諸事交代清楚,以免發(fā)生不測,也不留遺憾?!?/br>
    鎮(zhèn)遠侯聞言臉就黑了,聽聽這都什么話,人還沒動身呢,就先詛咒萬一了。

    陳瑜朝莊鴻曦躬身道了聲是,便趕在自家面黑如碳的爹發(fā)作前,領人回家了。

    在莊鴻曦、陳瑜調(diào)兵趕往桂州時,桂州那邊,席香已經(jīng)和西戎軍起過幾次側(cè)面沖突了。

    正如莊鴻曦所言,西戎王這一次性確實是抱著咬下大梁一塊rou的決心而來。

    他帶兵作戰(zhàn)的方式,與其子哈德不同,比多年征戰(zhàn)的莫里還要難纏一些。知道大梁才打了勝戰(zhàn),此時正是士氣最高的時候,他沒有正面出擊,而是讓手底下幾個頗有經(jīng)驗的將領分別帶幾股兵,不定時不定點的來sao擾一下。

    有時候是夜半時分突襲城門,有時候又晨曦微起靠近桂州那邊瘴林,企圖從林中猥瑣地摸過來,甚至還有正當午時,帶著隊氣勢洶洶的騎兵沖桂州城門外叫囂佯做攻擊,等大梁守軍點兵開城門準備迎戰(zhàn)時,又迅速退兵,叫人摸不著頭腦。

    如此接連幾次,桂州守軍被搞得心力交瘁,原本十足的勁頭,不知不覺就消弭了許多。楊老大等人將領更是氣得破口大罵無恥,頂著一雙黑眼圈滿嘴的胡茬子,守在桂州城墻,恨不能一箭射死扎營在桂州三十里外的西戎王。

    饒是席香再有定力,也不免有些疲累。偏偏敵我雙方人數(shù)差異太大,她還沒辦法轉(zhuǎn)守為攻,眼睜睜看著軍中原本高漲士氣在這樣的消耗戰(zhàn)里一點點被磨了下去,能下達的命令卻依舊一個字:守。

    如此這般,很快半個月過去,桂州的防守依舊牢不可破,這令西戎王對席香有些刮目。

    他沒想到對方年紀輕輕的姑娘家,竟比大老爺們還能沉得住氣。

    但西戎王比席香更沉得住氣,眼看桂州守軍士氣一點點低迷下來,他始終沒有下令正面進攻。

    西戎王深知桂州易守難攻,是真正的一人當關(guān)萬夫莫開,縱使他領三十萬兵馬,正面進攻也未必能討得好。

    大梁國力不強,糧草供應不足,他只需打一場長期的消耗戰(zhàn),總有一天,桂州守軍會士氣崩潰,到時候便可不攻自破。

    西戎王信心滿滿的等著。

    卻等來了探子傳來的消息——莊鴻曦帶了十萬兵馬前來支援桂州了。

    第095章

    西戎探子探的消息說是十萬兵馬,但真正到了桂州,實則只有五萬。

    且率兵前來的,也不是莊鴻曦,而是陳瑜。

    當然,這些都屬于機密信息,知道的席香、楊老大以及穆瑛等人,尋常士兵都不知道。

    陳瑜對外放出的消息是,五萬兵馬運輸部分糧草進城,另有五萬兵馬及糧草則在桂雍兩城之間扎營,由莊鴻曦坐鎮(zhèn)指揮,隨時都能支援。

    這消息無疑是給桂州守軍們下了一道強心劑,原本低迷的士氣又瞬間漲了回來。

    而得知莊鴻曦另率十萬兵馬去守幽州,并未重傷到臥床不起,楊老大安心了,不再整日站到城樓上指著西戎軍痛罵了,只守著席香下的命令,每日巡防三遍,睡得安穩(wěn)也吃得下了。

    其他人,也基本都像楊老大一樣的狀態(tài)。

    莊鴻曦是大梁的軍魂,是大梁將士們乃至大梁百姓們的信仰,只要他在,大梁山河就不會動搖分毫。

    這種猶如神祇一般的地位,早已深入人心,不是席香打贏幾場仗,就能輕易撼動代替的。

    好在席香也從不是在意這等虛名的人,陳瑜打著莊鴻曦的旗號帶兵而來,不管是從哪方面而言,都解決了她不少煩擾。

    但陳瑜終究沒有真正上陣拼殺的經(jīng)驗,眼下困局仍是無解。好在他也十分識趣,帶兵來了,就甘愿當陪襯,絕不插手席香任何布局。

    至于西戎王圍困桂州,莊鴻曦卻帶十萬兵馬前往幽州駐守的行為,不消陳瑜解釋,席香也能明白。

    “我離開汴梁前,大將軍他老人家給了我?guī)妆颈鴷?,其中有本是專門針對西戎王寫的?!蹦菐妆颈鴷?,席香不翻不知道,一翻嚇了一跳。里頭所寫戰(zhàn)事,全是老人家親歷的,小到溝壑游擊大到城池之戰(zhàn),無一不細言,又有批注總結(jié)退敵之策,可謂是將他這一生所遇所想的都記錄了下來。

    而那幾本兵書里,最厚的一本,是單獨寫西戎王的。

    莊鴻曦年長西戎王近二十歲,可在軍事對戰(zhàn)指揮上,西戎王卻與他不相上下。兩人掛帥對上的戰(zhàn)役盈百,但能一錘定輸贏的卻少之又少,大多數(shù)都是以各自同時撤兵歇戰(zhàn),養(yǎng)精蓄銳后雙方再度出戰(zhàn)。如此往復,直到十幾年前諸王叛亂,莊鴻曦舍棄半個桂州城,帶兵回汴梁平叛輔助幼帝登基,西戎王也退回西戎專注于民生發(fā)展,這才算得一個短暫平息。

    可以說,縱觀莊鴻曦一生征戰(zhàn)沙場無數(shù),在前半生未嘗敗績風光無限,直至遇到了西戎王。

    是以,在那本兵書最后,莊鴻曦評道:“赤努此人,善騎射,用兵靈活,不拘古法,善用突襲、迂回穿插作戰(zhàn)。假以時日,必將卷土重來窺我大梁河山?!?/br>
    赤努,便是西戎王的名諱。

    莊鴻曦與西戎王數(shù)十年的對手,熟知西戎王最喜用聲東擊西的計謀,眼下西戎王扎營在桂州城外,但說不準轉(zhuǎn)眼之間,他進攻對象就變成了幽州。

    桂州易守難攻,放席香和陳瑜率八萬兵馬在此駐守,莊鴻曦放心。因而,行到半途,他便帶十萬兵馬去折道去守幽州了。

    “兵書的原稿給你了?”陳瑜面露訝異,莊鴻曦那幾本兵書,他自然是知道的。張南還在時,被調(diào)往桂州駐守,就賴著臉皮討原稿回去謄抄了一份下來,帶到桂州研讀。

    席香登時一頓。想起陳瑜才是莊鴻曦實打?qū)嵉牡茏?,可老人家卻把那幾本兵書卻給了她,如今叫陳瑜知道了,未免有些不妥。

    陳瑜見她神情,知她是誤會了什么,便搖頭道:“那幾本兵書老師我也曾看過,我并非是介意他既將原稿給了你?!?/br>
    介意的不是這一點,那是……

    席香眉頭猛地一跳。

    陳瑜嘆息一聲,雖未多言,但其神情已明明白白告訴了席香,莊鴻曦將兵書贈與她的行為意味著什么。

    一生心血所著付與她,顯然是早已經(jīng)做好撒手人寰的準備了。

    席香垂下眼,手不自覺緊握成拳。

    “不提這個了?!标愯ぴ掝}忽然一轉(zhuǎn),“老師折道轉(zhuǎn)往幽州前,曾交代于我,待我率兵到桂州后,便要轉(zhuǎn)守為攻?!?/br>
    “轉(zhuǎn)守為攻?”席香眉頭一皺,“西戎軍有三十萬,俱是精銳之師,咱們轉(zhuǎn)守為攻,討不了什么好?!?/br>
    敵我雙方差距太大,真要主動進攻那就是去給西戎送人頭的。

    陳瑜道:“老師的意思是,雖轉(zhuǎn)守為攻,但切記不要與西戎軍起正面沖突?!?/br>
    莊鴻曦了解西戎王,西戎王又何嘗不了解他。

    莊鴻曦這人,喜歡正面迎戰(zhàn),若真帶了十萬兵馬到桂州,當天夜里說不定就主動出擊來試探他的深淺。

    如今對外放出的消息莊鴻曦駐守桂州,倘若他們一直按兵不動,西戎王必有懷疑。

    席香既將莊鴻曦所著的兵書都看完了,那自然也對莊鴻曦的作戰(zhàn)風格有些了解,陳瑜這話音一落,她便明白了,當即點頭道:“我現(xiàn)在便去安排,讓瑛子帶人晚上就行動?!?/br>
    陳瑜以一種溫和卻毋容置疑的語氣道:“我去。”

    席香一聲應下:“好?!?/br>
    她這樣果斷,反而讓陳瑜有些遲疑,“你不怕我這一去無回?”

    “你是有個分寸的人。”席香語氣淡淡,卻滿含信任。鎮(zhèn)遠侯教兒有方,三個兒子都很出色,進退有度,不是那等倨傲不知分寸之輩。

    陳瑜笑了笑,語氣輕松許多,“那還是勞煩穆姑娘領我走一趟吧,這一帶地形,我終歸是不熟?!?/br>
    當夜,穆瑛與陳瑜果真就帶了五千兵去sao擾西戎軍。

    西戎王收到莊鴻曦駐扎在桂州的消息,自然有準備,是以這一股趁夜前行的大梁軍還未靠近西戎駐扎的營地,就被發(fā)現(xiàn)了。

    陳瑜演戲演到底,被發(fā)現(xiàn)后沒有撤兵,而是正面迎了上去和西戎軍兵戎相見。雙方交戰(zhàn)小半個時辰,發(fā)現(xiàn)都討不了好,方退了去。

    這一次短暫的正面沖突,說是交戰(zhàn),其實是雙方都在探對方的底。

    西戎王是真信了莊鴻曦駐守在桂州。

    而陳瑜撤退途中仔細回味了他這第一次出戰(zhàn)的情況,結(jié)果越品感覺越有些不對。西戎王既然早有準備大梁會夜里偷襲,為何只派了不足三千人在路上埋伏?且看當時情況,對方明顯也是小打小鬧,沒打算真和他們正面起沖突。

    這明顯是不符合常理的。

    若是他,帶著三十萬大軍扎營,知道有人偷襲,那是完全不帶怕的,妥妥的帶足了人馬候著,前來偷襲的敵軍有來無回,絕無可能放他們再回去。

    陳瑜想到這兒,越覺不對勁,心中忽然就冒出了一個猜測。

    “會不會是駐扎在桂州城外的西戎軍其實并沒有三十萬?”回城后,將兩軍交戰(zhàn)的情況告知席香聽后,陳瑜便說出了自己的猜測。

    席香神情一凝,腦中已飛快思考著這個可能性有多大

    。

    如果真是陳瑜說的這樣,那么西戎軍的反常都能得到合理的解釋。包括這一段時間來西戎軍時不時sao擾桂州,卻始終沒有真正大舉進攻。

    西戎王驍勇善戰(zhàn),手上有三十萬人,不可能就一直晾在桂州城外只打消耗戰(zhàn)。

    那通常是以寡敵多時才用的戰(zhàn)術(shù)。

    可萬一這只是誘敵之計呢?

    莊老爺子那本關(guān)于西戎王的兵書里,就曾有類似例子。

    西戎王帶兵十萬對莊老爺子三萬大軍,也是打這樣的消耗戰(zhàn),讓莊老爺子誤以為西戎王的十萬兵馬是個幌子,便主動進攻西戎,熟料西戎王確實有十萬兵馬,那一場交鋒,大梁損失慘重,三萬兵馬最后僅剩一萬。那一場戰(zhàn)役,是所向無敵的老爺子第一次嘗到敗績,后被人稱平邑之戰(zhàn)。

    戰(zhàn)場形勢瞬息萬變,一旦錯估局勢,便會讓成千上萬的將士埋骨桂州。

    桂州城外駐扎的西戎軍到底有沒有三十萬,席香實在不敢輕易下判斷。

    陳瑜見她沒底,也不禁對自己的猜測產(chǎn)生了一點懷疑。

    倒是一旁穆瑛等人想得簡單,覺得眼下情況,其實不用管西戎有多少人駐扎在城外。反正他們的目的也不是進攻西戎,他們只要守住桂州,就是大功一件。

    穆瑛道:“不管城外西戎駐扎多少萬兵馬,桂州這個地形,我們只要以不變應萬變,總歸是最妥當?shù)??!?/br>
    楊老大朗聲附和:“穆丫頭說得對,管他西蠻子有多少人,橫豎咱們現(xiàn)在有八萬人,糧草物資能供應得上,他就是真有三十萬大軍,也難攻下桂州!”

    話雖如此,但這個疑惑懸在心頭,總歸讓人覺得不那么踏實。

    次日,席香便讓人仔細留意城外駐扎的西戎軍有沒有什么異動,順帶還讓人去查探西戎軍營里的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