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著一層毛衣，林然然聽到顧裴遠的心跳聲，年輕，有力，節(jié)奏漸漸急促。真好，林然然心有余悸地緊緊摟住顧裴遠的腰。只差一點點，顧裴遠就回不來了。

    顧裴遠唇角微翹，原來受傷了還有這種福利。他的手放在林然然后背輕輕撫摸，才摸了一下，林然然忽然推開他，抬頭：“你的手還疼不疼？傷口嚴重嗎？”

    “不嚴重，擦傷而已?！鳖櫯徇h用沒受傷的那只手摟住林然然的腰肢，把人拉回來，“幸好你提醒我。”

    “那我是你的救命恩人啊?！绷秩蝗豢嘀凶鳂?。

    顧裴遠深以為然地點點頭：“我的命是你救的?！?/br>
    “那你要怎么報答我？”林然然得意道。

    “以身相許?！鳖櫯徇h淡淡挑眉。

    “你想得美。”林然然哼了一聲，突發(fā)奇想地問道：“你這傷口會不會留疤？”

    顧裴遠輕笑出聲，坦白道：“不知道?！?/br>
    林然然眉尖蹙起，忙盯著他的胳膊打量：“要是留疤了可怎么辦啊？”

    林然然這副緊張兮兮的樣子大大取悅了顧裴遠，他道：“傷疤是男人的勛章。我父親身上就有許多?！?/br>
    這還是顧裴遠第一次提到父親，林然然不由得好奇地抬起眼，期待顧裴遠繼續(xù)說下去。可顧裴遠就此打住了話題，轉(zhuǎn)而道：“你很在乎我身上有沒有疤？“

    ”那當(dāng)然了。就像我在市場上買土豆，一個光滑的土豆和一個有疤的土豆，價格可不一樣?！绷秩蝗焕碇睔鈮?。

    “土豆。”顧裴遠好看的眉頭打了結(jié)，林然然居然把他比喻成土豆？

    “當(dāng)然了，你可不能算是土豆。畢竟現(xiàn)在你的疤在手臂上，而不是在臉上。你不用太緊張?！绷秩蝗慌呐乃募绨?，安慰道。

    顧裴遠怒極反笑，道：“要是我的疤在臉上呢？”

    林然然想了想，夸張地嘆口氣：“那我可就退貨了?！?/br>
    “再說一遍?！鳖櫯徇h磨著牙。

    林然然嘖了一聲，道：“顧裴遠同志，你是個男人，不要太介意外表的問題嘛。”

    “你再說一遍?！鳖櫯徇h上前一步，高大身板把林然然完全籠罩在自己的陰影里，背光的眉眼看上去陰測測的。

    林然然這才后知后覺地生出點危機感，舉起三根手指：“好好好，我保證，就算你的臉破相了了，我也不會退貨，我會對你負責(zé)。”

    “林、然、然?！叭齻€字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顧裴遠一把扣住林然然的后腦勺，在他林然然閃躲之前，狠狠咬住了她的嘴唇。

    “門……門沒關(guān)……”林然然掙扎著吐出這幾個字，又被顧裴遠吻住了。

    書房的門敞開著，任誰從樓梯走上來都能看見眼前的這一幕。極度的緊張讓林然然的感官更加敏感，身體也格外僵硬，她緊咬著牙關(guān)不讓顧裴遠進來。顧裴遠全然不顧，舌尖反復(fù)舔刷著她柔軟的唇，企圖入侵。

    這個吻帶著懲罰的味道，撕咬碾壓，嘴唇緊貼處guntang得像要融化的巖漿，顧裴遠的口腔里味道很干凈，帶著一絲絲消炎藥的苦澀。林然然嘗起來卻像蜜糖，他惡狠狠汲取著林然然的味道。

    林然然慌亂間抓到了顧裴遠的手臂，顧裴遠渾身緊繃了一下，像受到刺激的野獸般，動作越發(fā)粗暴起來。

    林然然喘著氣，原本要推拒的動作也變成了攀附，被顧裴遠捉在懷里盡情吻了一頓。還是顧裴遠先分開了唇，再親一親她的眼睛，讓她回神。

    林然然恍惚地趴在顧裴遠懷里，后悔得要哭出來。她干嘛要嘴賤？

    以前的純情少年顧裴遠一逗就炸毛，他又不愛啰嗦，從不吵架。只會繃著張漂亮的小臉蛋生悶氣，林然然特別愛逗他。

    事實證明，出來混，總是要還的。

    兩人額頭相抵抱了一會兒，林然然忽然覺得手上濕漉漉的，拿起來一看，鮮紅。

    “血！哪來的血？！”

    “你抓的?！鳖櫯徇h面不改色。

    林然然恍惚想起剛才情急下是抓了他一把，內(nèi)疚得要命，忙找了碘酒繃帶重新替他包扎上藥。

    顧裴遠道：“讓小張來就行，傷口很難看?！?/br>
    “傷口有什么好看不好看的，我又不嫌棄?！睕r且剛才傷口包得好好的，這會兒又裂了，要怎么跟小張解釋？林然然瞪他。

    林然然被親得嘴唇緋紅，眼里含著水，瞪人的樣子也格外嬌俏，看著顧裴遠心中一蕩，費勁克制力才沒有再上去吻她，或者做一些別的事。

    林然然解開層層包裹的繃帶，絮絮叨叨地抱怨：“君子非禮勿動，你懂不懂？”

    林然然笨手笨腳碰到了傷口，顧裴遠皺著眉，八風(fēng)不動：“君子動口不動手?！?/br>
    “……你還是動手吧?！?/br>
    “我可以嗎？“語氣里立刻多了三分期待。

    林然然：”……“

    顧裴遠上回動手的事歷歷在目，林然然慘不忍睹地閉了閉眼：”不不，你還是動口吧。不……不對，你不準動口，也不準動手！”

    顧裴遠對自己不愿答應(yīng)的事向來是充耳不聞的。

    繃帶終于完全解開，傷口暴露在空氣里。林然然忽然啞了聲音。她低著頭，顧裴遠看不見她的表情。

    顧裴遠見她半天沒有動，以為是嚇著了，把手臂抽回來：“別看了，我自己來上藥?！?/br>
    “怎么……這么這么嚴重？”林然然咬著牙問，她抓緊顧裴遠的手，努力克制著自己的顫抖，強迫自己直視那道傷口。

    那傷口有三四厘米長，卻很深，幾乎是削去了一塊皮rou。

    “你不是說是擦傷嗎？”在林然然的印象里，所謂擦傷就是切菜時被劃了一刀出點血而已。和眼前這道猙獰的傷口，完全是天壤之別。

    “別看了?！鳖櫯徇h抬手捂在林然然的眼睛上。

    第202章

    顧裴遠正待吻上,林然然沒給他機會，抬著臉問：“傷口是怎么回事？”

    “土制散彈，打出來的傷口就是這樣。”顧裴遠用最淺顯的言語解釋。

    林然然抽了口氣,不說話了。林然然在東北鄉(xiāng)下收野味時見過那種土槍散彈,打下來的野雁rou里盡是小沙粒似的土彈藥。何況是打在人身上，只是擦傷已經(jīng)有這么大的威力，要是那一槍打在身上,后果……

    “你以后不要再去做這種危險的事了?！绷秩蝗粣瀽灥?。

    那冰塊開始融化,滴滴答答落在桌上。顧裴遠把冰塊丟進垃圾桶,拿手帕擦手：“小事而已。我爺爺和父親都是軍人，他們上戰(zhàn)場出生入死也沒有怕過，何況如此。“

    林然然抓拿過手帕幫他擦手。顧裴遠的手指很長，一根根擦拭過去，指腹和虎口上有薄繭。這是槍繭。

    顧裴遠當(dāng)初背著家里偷偷參軍，被警衛(wèi)員以年齡不足綁了回來?，F(xiàn)在顧裴遠已經(jīng)到達征兵年齡,那他……林然然心里不安。要是顧裴遠去參軍，一去至少是三年以上，那么她要怎么辦？

    “想什么呢？”

    顧裴遠的嗓音響起,林然然回過神來,才發(fā)覺自己想得太遠了：“沒事。我只是在想……”

    “想什么？”顧裴遠問。

    顧裴遠的鳳眸專注地凝視著她,讓林然然心里生出一股勇氣，直接道：“我在想,你不是想要去當(dāng)兵嗎？為什么現(xiàn)在還沒去？”

    顧裴遠沉默片刻，笑了：“舍不得我？”

    “你有沒有一句正經(jīng)話了！”林然然把帕子扔在他臉上。

    就在這時,奶奶慈愛的嗓音在門口響起：“兩個人鬧什么呢？”

    “奶奶！”林然然忙站起身。

    顧裴遠把帕子從臉上扯下來，若無其事也跟著站起身。

    奶奶端著個托盤走進來，林然然忙上去幫手，里頭是兩碗紅棗桂圓梗米粥。還熱騰騰的，冒著香氣：“熬了一中午的，這里頭放了紅糖，補血?！?/br>
    “奶奶，你叫張媽，或者叫我端就好，你自己不要做活嘛?！绷秩蝗坏?。

    “我午睡起來松松筋骨，比干坐著強。”顧奶奶樂呵呵的，關(guān)切地看著顧裴遠道，“好點兒了沒？胳膊還疼不疼？”

    “好多了。”顧裴遠抬了抬胳膊，“不疼?！?/br>
    “沒事就好，別亂動！”顧奶奶催促道，”這湯水不錯，你們倆趁熱吃?！?/br>
    林然然和顧裴遠一塊兒坐下，林然然端起碗，左看右看：“奶奶你吃了嗎？怎么不叫元元吃？”

    顧奶奶笑道：“我吃過了。還能少了元元的？午睡沒起來，給他留著呢?！?/br>
    林然然這才罷了，跟顧裴遠一人一碗吃起來。顧奶奶熬粥給孫子吃，舍得放料，上好的莆城桂圓，新疆紅棗，云南土方紅糖，熬出來的糖水是融融的深紅色，甜到了心坎里。

    林然然吃了幾口湯，忽然覺得氣氛十分詭異。

    顧奶奶笑吟吟坐在一邊，用老人家特有的慈愛眼神看著林然然和顧裴遠吃甜湯。那眼神里比平時多了一分難以言喻的深意，好像想到了什么很長遠以后的事似的。

    林然然含著一顆桂圓，無奈地給顧裴遠使個眼色。

    顧裴遠三口兩口吃光了湯，轉(zhuǎn)頭見林然然求救眼神，道：“吃不下？給我。”

    林然然：“……”男朋友跟我一點默契也沒有，能換嗎？

    顧裴遠受了傷，自然不用再去單位。單位大領(lǐng)導(dǎo)親自打電話慰問了一番，給顧裴遠放了長假，讓他將傷養(yǎng)好再來上班。

    顧裴遠無可無不可，顧奶奶當(dāng)然樂意孫子放假，在家張羅著給他做吃食補補身體。只苦了顧元元，原本哥哥一走，他在家里是山中無老虎，猴子稱大王。現(xiàn)在顧裴遠在家坐鎮(zhèn)，他就成了霜打的小白菜，成天跟在林然然身邊，不敢再調(diào)皮搗蛋，生怕哥哥又罰他去背書，做算術(shù)。

    第二天是個大晴天，顧裴遠穿著淺灰色毛衣和深色長褲，披著羊毛大衣，坐在庭院當(dāng)中曬太陽。他身上暖和，老貓麻團窩在他懷里。顧裴遠修長手指輕輕順著柔軟的毛發(fā)，麻團舒服得瞇起眼，發(fā)出咕嚕咕嚕的聲音。

    顧裴遠鳳眸微微瞇起，看向庭院當(dāng)中的窈窕身影。林然然跟顧元元正湊在一塊兒扎毽子。

    前幾天吃了頓雞湯，那公雞的尾羽燦爛耀眼，張媽留下來洗干凈，想攢著做個雞毛撣子。被顧元元瞧見了，要來扎毽子。

    在臨安城時，林然然就做過幾個毽子。小秋身體不好，不能跟其他小女生一樣上躥下跳的玩兒些太劇烈的運動。林然然就給她扎了個雞毛毽子，每天早起時踢上十來下。

    別的小女孩看見這雞毛毽子好看，都羨慕。小秋大方，愿意跟她們一起玩兒。哪怕自己身體不好不能參與，也在一邊樂呵呵看。這樣一來，小秋也多了一群小伙伴。

    人多了，雞毛毽子就耗得快。林然然前前后后扎了快五六個毽子，謝苗他們家殺雞的雞毛都是給她留著的，都快練出手藝來了。

    傳統(tǒng)的雞毛毽子是用銅板做的，分量輕底盤穩(wěn)。這會兒可不能用銅板這種東西，顧裴遠親自找了兩個圓圓的鐵片作為代替，疊在一起在中間鉆出孔來。

    張媽找了兩塊小小的布料，順著鐵片的形狀剪成圓形。顧奶奶奉獻了自己的手藝，把兩塊鐵片用布料縫合在一起。林然然在中間插上一小根吸管，插入雞毛，再緊緊地捆在一起。

    一個漂亮的雞毛毽子就做成了。

    這個鍵子集齊全家上下之力，雞毛的顏色也格外鮮艷，絕對是方圓十里內(nèi)獨一份兒的。

    顧元元抓著這個雞毛毽子，喜不自勝，扭著小肥腰就要往外跑。

    “哎，等等！”林然然拉著顧元元道，“才做好，不跟jiejie一塊兒踢嗎？試試好不好踢。”

    “我要去找甜甜一起玩！我也有毽子了，甜甜一定會跟我玩的！”顧元元胳膊一縮，屁顛屁顛跑了。

    張媽掃完地上的碎雞毛，拿起畚斗走了：“得，忙活一場，沒咱事兒了。”

    顧裴遠樂得這小胖子不在跟前礙眼，站在林然然身邊擼貓，隨口問道：“甜甜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