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然然哼聲：“是啊，舍不得了。怎樣？”

    顧裴遠呼吸粗了兩分，瞪住她。周遭是警衛(wèi)員，林然然有恃無恐，撇下他便走。

    好一個過河拆橋。顧裴遠像炸毛的貓一樣負(fù)氣地站在原地。

    林然然走出幾米遠，又停下來，回頭露出唇邊一朵笑渦：“你到底走不走??？”

    毛茸茸的逗貓棒拋了出來。

    長毛貓邁出高傲的步伐，追上去了。

    第192章

    冬天的陽光是脆的,透明的,照在身上也帶不來暖意?？闪秩蝗缓皖櫯徇h交握的掌心卻guntang，像燃著火焰。

    兩人都不說話,默契地挑了行人罕至的小弄堂慢吞吞地走，牽著的手卻始終沒有放開。顧裴遠的唇角也漸漸上揚,鳳眸里蘊著笑。

    經(jīng)過食品廠時，顧裴遠讓林然然在路邊等著，自己進去一趟,提了一個簍子和一掛rou出來。林然然好奇地看著那簍子：“是什么？”

    顧裴遠舉過來讓她自己看,林然然揭開蓋子一瞧，驚呼：“大閘蟹！”

    一簍子鮮活的大閘蟹，揮舞著鉗子互相拉扯，威風(fēng)凜凜。個個都是青殼，有巴掌大。林然然眼睛亮晶晶道：“這時節(jié)還有大閘蟹？”

    “這是今年最后一茬了。”顧裴遠隨口道,他對那一條rou更感興趣，“今晚做糖醋rou?！?/br>
    “你還點上菜了？”林然然好笑。

    顧裴遠微微一挑眉：“不行？”

    林然然故意撇嘴：“那得看我心情?！?/br>
    顧裴遠不說話,兩人走到弄堂一處拐角時忽然抓住林然然的手腕，將她拖了進去。

    林然然被好一頓收拾。一直到回到家里時臉上的紅暈也沒散去,扯著衣領(lǐng)把嘴唇擋住不敢讓人瞧見。

    顧裴遠倒是心情愉悅,讓門口站崗的哨兵都放松許多。這些天顧裴遠一張冰山臉,進進出出讓人心情好不緊張。現(xiàn)在終于是放晴了。

    林然然聽到身后顧裴遠輕快的腳步聲就來氣,低著頭想趁人不注意飛快地跑上樓，可事情偏偏不遂人愿。

    顧元元小朋友正在客廳鬧小脾氣呢?！拔乙匀髦危皇沁@樣的！”

    張媽拿著一個夾菜的饅頭,滿腦子包地哄他：“小祖宗，你說饅頭片里夾rou的，不就是這個嗎？”

    “我jiejie做的就不是這樣！”顧元元坐在地毯上蹬著小短腿，委屈地不買帳：“這個都不好吃！”

    裴深深懶洋洋地走下樓來，臉上還貼著半塊紗布。見狀說道：“張媽，他要的是三明治，你這個是rou夾饃吧？”

    張媽忙求助道：“這小祖宗一大早就說要吃三明治，什么叫三明治嘛？”

    裴深深道：“這都不知道？就是干面包片，夾上火腿雞蛋還有一片青菜。”

    “那我這個不也是嘛？”張媽忙舉起手里的rou夾饃，道：“以前我也見裴遠mama吃過這個。家里這會兒沒有干面包?！?/br>
    顧元元插著小肥腰，拒絕進食：“我要等jiejie給我做！”

    張媽為難地站在一邊。要是放在過去她肯定硬塞進小胖子嘴里了——小孩子挑嘴都是嬌慣的，多吃點才能長得壯?，F(xiàn)在她可不敢，好言好語地勸著。

    裴深深笑瞇瞇勾勾手指，道；“元元過來，深深jiejie給你做。張媽，叫小武去買面包，家里有安琪沙拉醬吧？拿一瓶過來。”

    顧元元乖乖坐到裴深深身邊，仰頭看她的臉，伸出小胖手想摸：“深深jiejie你的臉還疼不疼？”

    “還有點?！迸嵘钌蠲趿艘幌?，笑容有些不自然，“jiejie的臉還沒好呢，不能摸，要不會留疤的。”

    顧元元連忙把小胖手背到身后，“我不摸惹。jiejie對不起?！?/br>
    裴深深摟著顧元元笑道：“元元乖。jiejie有幾個問題想知道，你會不會乖乖告訴我啊？”

    “我會的！”顧元元用力點點頭。然然jiejie說了，自己要好好照顧深深jiejie，讓她早點好起來。

    裴深深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睛，叉起一塊雞蛋喂顧元元吃，一邊開始套顧元元的話。比如顧裴遠最近都在做什么，有沒有帶林然然出去之類。

    顧元元一知半解，都乖乖回答了。只是裴深深的白煮蛋一點味道也沒有，顧元元惦記著三明治呢，吃得小臉都皺了起來：“我不次了，不次了！”

    好在警衛(wèi)員小武即時買回了面包。食品廠買的方塊吐司面包，還熱騰騰的，綿軟松香。

    裴深深打著收服顧元元的主意，著實露了一手。她擺開兩片面包片，按照自己的記憶依次擺上罐頭午餐rou、生菜葉子，再抹上沙拉醬，最后滿意地將做好的三明治遞給顧元元：“好了，來嘗嘗看?！?/br>
    顧元元高興地抓起三明治嗷嗚咬下，嚼了嚼，頓時失望地將頭搖成了撥浪鼓：“不是這樣的，不好次，沒有jiejie做的好次！”

    裴深深的火騰地起來了。她費了心思給顧元元做的三明治，居然還比不上那個鄉(xiāng)下丫頭？“給我吃掉！那個鄉(xiāng)下丫頭會做什么三明治，快吃了！”

    “我不要！”顧元元沖她用力吐舌頭。

    裴深深氣瘋了，仗著顧奶奶和顧裴遠都不在，沒人給顧元元撐腰，抓住他就把三明治往他嘴里塞。

    顧元元是個靈活的小胖子，沒幾下甩脫了裴深深的手，跟條小胖狗兒一樣滿屋子撒歡，裴深深披頭散發(fā)地追著他，兩人在屋子里繞著圈兒跑。

    張媽今時不同往日，底氣不足，哪個都不敢攔，哪個都攔不住。

    林然然一進門，就差點被迎面撲來的小胖子撞到。顧裴遠一閃身擋在她前頭，拎起一看，卻是自家弟弟。

    “哥哥！”顧元元一秒慫了，露出乖巧的表情。

    顧元元身后，張牙舞爪追來的裴深深也是僵住：“裴遠，你你你回來啦？”

    裴深深心虛，沖顧裴遠惡人先告狀：“裴遠，你看元元，我已經(jīng)給他做了三明治，他還這么鬧騰！”

    顧元元口齒伶俐地反駁：“你做的不好吃！你還打我！”

    “你胡說！”裴深深跺腳。

    顧裴遠看了她一眼：“你好了？”

    “呃……”裴深深愣了一下，足足用了幾秒鐘才十分生硬地捂住臉，裝出副虛弱的樣子來：“我的臉還是很痛……”

    “痛就回去歇著?！鳖櫯徇h說完就沒再看她一眼，而是把顧元元放在地上。

    林然然這才從顧裴遠身后擠出來，好笑地摸摸顧元元的腦袋：“你鬧騰什么呢？”

    “jiejie你去哪里啦？為什么不帶我！”顧元元委屈地抱住林然然的腿，抱怨道，“我都餓了?！?/br>
    林然然還沒回答，顧裴遠就抓住顧元元后領(lǐng)把他拎開，占有欲十足地道：“別亂抱?！?/br>
    “為什么不讓我抱！”顧元元吱哇亂叫，“又不是你的jiejie！是我的jiejie！”

    顧裴遠老神在在：“是我的……”

    “喂！”林然然踢了他一腳，下意識看了眼裴深深。林然然這個避嫌的眼神跟裴深深撞個正著。

    裴深深的肺都要氣炸了——林然然在跟她示威嗎？！

    打從林然然一進門開始，裴深深就察覺到了不對勁。林然然和顧裴遠不是已經(jīng)鬧掰了么？這幾天兩人都互相視對方為空氣，裴深深看在眼里，樂在心中。

    可今天兩人之間的氣氛明顯不同了。

    如果裴深深有經(jīng)驗，就一定能輕易發(fā)覺林然然的嘴唇紅得不同尋常?？上⒉欢@些，只有女人的直覺告訴她，林然然跟顧裴遠之間不僅和好了，而且關(guān)系變得更親密了。

    林然然沒理會裴深深一直盤旋在自己身上的眼神。她用剩下的材料給顧元元重新做了一份三明治，顧裴遠也蹭了一份。

    一大一小兄弟倆坐在沙發(fā)上吃三明治，不知道頭對頭嘀咕了什么，顧元元晃悠著小短腿撒嬌道：“jiejie，我要吃糖醋rou！”

    “……”林然然沖顧裴遠投去一個鄙夷的目光，顧裴遠十分坦然且淡定地跟她對視。

    三秒后。林然然敗下陣來。行吧，你今天是有功之臣，你說了算。

    林然然拿著東西走進廚房，張媽也連忙跟進來：“林小姐，您要做什么？我來就行了，別弄臟您的衣服?！?/br>
    林然然今天穿著一條連衣裙，外頭罩了件淺色毛衣，看著清爽干凈，很容易弄臟。

    林然然笑道：“沒事兒，我系上圍裙就行?！蹦┝艘姀垕寣嵲诓话玻?，“你去蒸一鍋米飯吧，再做一份水煮觀音菜。”

    張媽現(xiàn)在就怕沒活兒干，聽林然然給自己指派差事，十分高興地答應(yīng)了：“哎！”

    糖醋rou并不難做，林然然把梅花rou洗凈，用刀背敲松后切成手指粗細的短條，先倒入黃酒、淀粉和胡椒粉攪拌，少量多次地加入兩勺水?dāng)嚢杈鶆蚝蠓旁谝贿?，開始料理那些大閘蟹。

    上海產(chǎn)上好的大閘蟹，冬天的最后一批大閘蟹膏肥腴滿，十分鮮活，也不知道顧裴遠是怎么弄來的。林然然用一雙長筷子夾住蟹身，翻過來用刷子挨個洗刷干凈。

    鍋里燒開水，放上蒸屜，大閘蟹肚皮朝上一一擺好，再撒上一些鹽和幾塊姜，再放一小碟黃酒，蓋上鍋蓋蒸起來。

    在等待大閘蟹熟的時間里，林然然燒了小半鍋油，拿出一個小碗，用地瓜粉、雞蛋清和清水調(diào)制成糊糊，把rou放進去一一裹上漿。

    張媽做好了飯，忍不住過來看熱鬧：“林小姐，您這是要做炸rou？”

    林然然把上漿的rou一一放入油鍋炸至金黃，那香味兒別提多勾人了，張媽自己都忍不住吞了下口水，更別提在廚房門口探頭探腦的顧元元了。

    林然然笑道：“不是炸rou，是糖醋rou?！?/br>
    “林小姐還會做糖醋rou？真是了不起?！睆垕屌鸟R屁道，有一半也是真心實意：這丫頭年紀(jì)小，會的倒多。這糖醋rou她都沒聽過，更別提做了。

    林然然只是笑，手上很利索地調(diào)好一碗糖醋汁，下鍋翻炒粘稠后倒入炸rou，飛快地翻炒均勻，保證每一塊rou都裹上了糖醋汁后，再撒上一小把芝麻，就迅速出鍋裝盤。

    糖醋汁紅亮粘稠，散發(fā)著酸酸甜甜的滋味，跟炸rou的油香混合在一處，別提多誘人了。

    顧奶奶踩著點回家了，一進屋就樂呵呵道：“我可真有口福，一進門就聞到味兒了?！?/br>
    顧裴遠正幫忙把螃蟹端出去，顧元元手短沒搶著，嗷嗷叫喚，林然然忙讓他端蘸碟。顧元元這才滿意，邁著小短腿小心翼翼把蘸碟端到飯桌上。

    林然然也端著糖醋rou出來，笑道：“奶奶您嘴可真壯，我還擔(dān)心您回來晚了，螃蟹就腥了?！?/br>
    顧裴遠把螃蟹放好，又幫忙挪盤子，拿墊子放在桌子中央，林然然把糖醋rou放下，接過顧裴遠遞來的帕子擦了擦手。兩人動作十分自然流暢，顧奶奶看在眼里，笑意深了幾分。

    幾人落座，顧元元已經(jīng)嗷嗷待哺：“我要一個最大的螃蟹！”

    張媽忙笑道：“我來我來?！?/br>
    林然然提醒道：“還有一個人?！?/br>
    幾人這才想起裴深深的存在，張媽去叫裴深深下來。磨蹭了一會兒，裴深深才款款下樓，一張臉繃著，像是受了什么委屈。

    顧裴遠視若無睹，顧元元一心撲在螃蟹上，還是顧奶奶慈愛地給她拿了一只螃蟹，關(guān)切道：“深深臉上還疼嗎？”

    “嗯，又疼起來了?！迸嵘钌钸B忙撒嬌道，捂著自己的半邊臉。

    “哎喲，這螃蟹可是發(fā)物，深深小姐臉上有傷可不能吃?！睆垕屢贿吔o顧元元剝螃蟹，一邊道。

    裴深深：“……”

    顧奶奶忙道：“是了。那深深別碰這個，來吃點水煮觀音菜，這個可新鮮。”

    顧奶奶說著，把那只螃蟹拿走放在了顧元元的盤子里，重新夾了一顆水煮觀音菜給裴深深，連微辣的蘸料也不沾。

    裴深深差點氣炸了，眼睜睜看著顧元元嗷嗚一大口蟹黃，吃得瞇起眼睛直晃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