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節(jié)
書迷正在閱讀:光明圣女拯救世界、鬼呼吸、四十錦[穿書]、我給死對頭生了三個孩子?!、舊歡新寵:老公愛不停、匪將、玄學大師是學霸、擅自寵愛、我和我的沙雕老公、鳳行
這時,顧元元看見了剛才賣梅子干的男人,立刻駕駛謝三去買。謝三扶著他的小短腿走過去,低頭看男人手里的梅子干。 謝三的背脊寬闊,隔著衣服也看得出肌rou的輪廓,林然然一時有些恍惚:當初小山村里那個地主家的兒子,破衣爛衫滿心憤懣的青年,如今已經成長為一個頂天立地的男人了。 在她不知道的時候,大家都在用各自的方式努力成長著。 林然然原本有一肚子的問題想問謝三,比如他來rou聯(lián)廠做什么,他干的事小緋知道嗎,他自己要注意安全……可現(xiàn)在她又不想問了。 每個人都有每個人選擇的路,謝三的能力只會比她想象的更大。 盡管如此,林然然還是忍不住暗暗敲打他幾句:“我聽說上頭的風向又……近五年內都不會改變立場,這幾年最好避避風頭?!?/br> 畢竟林然然是有供銷社采購員這個身份做王牌的,到處采購也算是奉旨行事。謝三不同,他這樣的身份在這年頭就是原罪,稍有行差踏錯就可能淪陷到萬劫不復的地步。 如今離文革結束還有五年時間,最后的五年也是最瘋狂的時期,謝三的行為無異于走鋼索。 謝三聞言不語,視線落在林然然的臉上,看得她心慌起來——她透漏了什么不該透漏的信息,讓謝三開始懷疑自己了嗎? 卻聽謝三語氣里隱隱透出一絲笑意:“你這是在擔心我?” “……”林然然張口結舌。 謝三眼底也漸漸漫開一絲淺笑,被顧元元催著去買小風車了。林然然反應過來,一摸臉頰,才發(fā)覺guntang——她剛才臉紅了?怪不得謝三的表情這么奇怪。 顧元元看中的小風車拿在一個孩子手里。孩子的父親滿臉風霜,抄著手在賣一捧放在葉子上的橘子。孩子跟顧元元一樣大,披著父親的破棉襖,臉蛋紅撲撲的,搖著一個麥秸稈做的風車。 “同志,橘子要不?一毛錢這些全拿走?!鞭r民一看見他們過來,趕緊半抬起身體期待地看著他們。 那橘子賣相并不好,小小的橘紅色果子只有荸薺大。顧家有一箱子特供的蜜糖橘,也沒見顧元元吃兩個。 林然然道:“元元,你不是不吃橘子嗎?” “我想要那個風車?!鳖櫾垧挼乜粗『菏掷锏娘L車,那小孩兒也眼饞地看著顧元元手里的好吃的。 農民老實巴交道:“這個是我給孩子做著玩的。買點兒橘子吧。” 顧元元搖頭:“我不要橘子,我要風車?!?/br> 謝三拿出零票遞過去:“我們就要這個?!?/br> 那小孩子捂著風車道:“這是我的?!?/br> 農民一看見那錢眼睛就亮了,哄孩子把風車拿出來。誰知孩子越哄越不情愿,林然然便道:“既然孩子不愿意就算了吧?!?/br> “賣的賣的!”農民連忙對林然然賠笑,一急之下打在孩子的手背上,一把搶出風車遞到顧元元面前:“來來,拿著吧。” 那小孩子挨了打,哇地閉眼大哭起來。顧元元呆呆看著那孩子,他從小到大除了哥哥會揍他的屁股外,根本沒被人彈過一指甲?,F(xiàn)在看著小朋友挨了打,鼻子一酸也跟著哭了:“你不要打他,哇!” 一時間那農民和謝三都手忙腳亂起來,兩個孩子比賽似的一個哭得比一個高聲。 林然然忙拿了兩塊糖塞給那孩子,剝開一塊塞進他嘴里:“來,這個給你吃,別哭了。” 那孩子嘗到甜甜的糖塊,眼睛一亮,頓時收了哭聲。林然然又趕緊哄顧元元:“別哭了,沒事了啊?!?/br> 顧元元擦擦眼睛,哼哼唧唧地從謝三肩膀上出溜下來。謝三把他放下地,顧元元掏了掏自己的兜,拿出一個巧克力和兩個子彈殼:“我跟你換?!?/br> “給?!毙『和纯斓匕扬L車遞給顧元元,他不知道巧克力是什么,但那子彈殼可是小孩兒們夢寐以求的,誰要是有這么一兩個,那在弄堂里能被崇拜好一陣子呢! 那農民眼巴巴地看著這一幕,他舍不得那幾毛錢,可剛剛情急下打了孩子自己也不是不心疼的,看兒子拿了人家的好東西,囁嚅著嘴唇說不出話來。 謝三直接把錢給了他,抱上顧元元:“我們走吧?!?/br> “這……這錢……”農民忙把錢推回來,“孩子拿了你們的糖已經……” 他那種表情叫林然然看了心里難受,拉著顧元元和謝三轉頭就走。走出一段路后,那農民氣喘吁吁地追了上來,硬把一捧橘子塞進林然然手里,這才如釋重負地跑了回去。 林然然哭笑不得,道:“你瞧瞧,家里橘子還多著呢,又得了這么多。” 顧元元一個勁兒地扯著小風車玩兒。那小風車做得精巧,木頭片削的風車葉子,一個核桃鉆空了系上根繩子,一扯風車就呼啦啦地轉。 他晃著腦袋道:“沒關系,給哥哥吃?!?/br> 謝三扶著他的手頓時緊了一下,而后問道:“你們怎么進城?” 林然然笑道:“我們坐公交?!?/br> 謝三道:“我騎車來了?!?/br> 謝三的車是一輛鳳凰,個頭特別大的那種老式自行車,他把顧元元放在前杠上,林然然側坐在后座,他長腿一蹬,車子就穩(wěn)穩(wěn)地上路了。 顧元元很少出城,扶著車頭好奇地左顧右盼。這時候正是冬天,上海的郊區(qū)多是小灌木林和農田菜地,錯落著一些農家,顧元元看得津津有味。 謝三總擔心他掉下車去,不時垂眸看他。車子一路進了城,路頓時平坦許多。顧元元再動時謝三就立刻騰出手去扶。林然然坐在他身后的緊張感倒是打消不少。 林然然好笑地看著兩人互動,想起上次坐顧裴遠的車時,被他使壞顛了好幾下,相比起來謝三就要老實正直多了。 想到顧裴遠,林然然又撇了撇嘴。這幾天在顧家過得太糟心,還是趁早回家去得好??梢幌氲揭x開,她心里又…… 車子漸漸到了顧家附近,找了路邊一條長椅坐下,三人拿出顧元元的橘子吃起來。 那橘子個頭小,倒是一包甜水,又新鮮又香甜。顧元元連著吃了幾個還張嘴要吃,林然然光顧著給他剝了,好笑道:“家里的橘子不吃,怎么外邊的就這么好吃?” “這個是我自己換的?!鳖櫾院赖?。 林然然笑著搖搖頭,一個剝好的橘子就遞到面前。謝三安靜地看著她:“你也吃一個?!?/br> “……謝謝?!绷秩蝗恍睦锟┼庖幌拢t疑著接了過來。 謝三對她的好她不是沒察覺的,只是這回尤為明顯。如果說過去她只是隱約有個猜測,這回在上海謝三的一舉一動,就差明著說“我想追你”了。 不對,這年代沒有追女仔一說,直接就是奔著領證結婚去的。 跟謝三結婚?林然然往嘴里塞了一片剝好的橘子,酸甜汁水在口腔里迸濺,滋潤著喉嚨。她下意識看向謝三,他正照顧著顧元元吃橘子,冷峻的輪廓也顯出三分溫柔。 謝三倒是很會照顧人的,要是顧裴遠那家伙……反過來要自己照顧他才對,哪有耐心照顧小胖子,就知道兇人家。 可顧裴遠也比三年前進步多了,這回來上海,都是他在照顧自己。不像三年前,脾氣又傲嬌又愛炸毛,吃點東西挑剔得很,天天都在點菜。 顧裴遠家里有個奶奶和小胖子,加分項。 謝三也有個奶奶和小緋,加分項。 可顧裴遠家里還有個張媽和裴深深,扣分項。林然然時而微笑時而皺眉,不自覺地在心里拿兩人做著比較,謝三遞來橘子,她也隨手接了吃掉。 兩人帶著一個顧元元,活像是什么新婚燕爾的小夫妻,這么不避嫌的坐在路邊和樂融融。林然然心中有事,完全沒發(fā)現(xiàn)這一幕已經被人看了去。 橘子吃完了,謝三把橘子皮丟進附近的垃圾桶,道:“我請你們去吃飯?” “好??!”顧元元第一個舉手響應,把林然然婉拒的話都堵了回去。 林然然也不好再推辭。前幾天見面時謝三就要請她吃飯,偏偏她因為遇到顧裴遠心煩就拒絕了,這回再拒絕就說不過去了。 顧奶奶知道她帶顧元元出來,多半是在外頭吃的,顧裴遠這幾天早出晚歸,也不會回家。她想了想道:“也好,咱們就近吃一頓吧?” 顧元元拉著謝三的手高興道:“我要吃有rourou的哦!” “行行行?!绷秩蝗环笱艿攸c點他的鼻子,對謝三道,“咱們就在那邊的館子吃吧?” 天邊出現(xiàn)了晚霞,淺紫深紫乃至黛色一路延伸到天際,顧家獨棟小別墅籠罩在霞光中,掩飾了一切損壞和陳舊的部分,又恢復了曾經的榮光。 林然然牽著顧元元的手,兩人有說有笑地往家里走。時間已經四點半了,原本說好的午飯吃了足足兩個小時,謝三又載著他們去商場轉了一圈,顧元元小朋友得到了一套九連環(huán)。 顧元元腆著小肚子,青蛙一樣搖搖擺擺:“國際飯店最好吃啦,下次還去!” “好啊,你要是能保守秘密,jiejie下回還帶你去?!绷秩蝗坏?。 原本說好的下館子,謝三居然徑自將他們帶去了國際飯店。雖然已經不是當初的遠東第一高樓,可服務員端上來的四菜一湯,樣樣精致美味,還是讓林然然大開眼界。 曾有老學者回憶過國際飯店云樓的裝潢:“云樓西菜廳的裝潢十分別致,樓梯兩邊的墻上全部鑲嵌對剖開連樹皮的原木,餐廳壁上掛著一些西洋古典風景畫。云樓制作的是法式大菜,質量可與滬上以法式大菜著名的碧蘿和喜樂意媲美?!?/br> 可惜這時云樓已經不對外開放,林然然三人去的是10樓。餐廳里的進口柚木家具早就消失無蹤,只擺著普通的圓桌和餐椅。不過燈光昏黃,氛圍仍然保留了三分。 而且國際飯店的菜色原來并不是本幫菜,而是傳統(tǒng)京菜與某些菜色的雜糅。連餐后點心也是中西結合:京味銀絲卷和西點蝴蝶酥。 三人點了四菜一湯,最出彩的莫過于那一品佛跳墻,味道之鮮美是林然然生平僅見的,里頭竟有整條的烏參。半只烤鴨皮脆rou香,顧元元一人就吃了小半。醋溜魚片則是林然然的心頭好,魚rou細嫩鮮美。還有一道小炒時蔬,價格也要賣到兩塊錢。 林然然都沒敢細看菜單,雖然現(xiàn)在她跟謝三都不缺錢,這里的價格也太坑了吧! 顧元元提著一盒打包的銀絲卷,高高興興道:“jiejie,我們比賽誰先跑到家里好不好?” “好啊?!绷秩蝗恍π?,跟顧元元一起作勢要跑,“三,二,一——” 顧元元的小短腿跟上了發(fā)條一樣,噠噠噠往家里狂奔而去,林然然落在后頭幾步,兩人你追我趕沖回了家里。 門口站崗的警衛(wèi)員敬個禮,把鐵門打開讓他們進去。 林然然扯著顧元元的小胳膊,兩人嘻嘻哈哈進門,就看見院子當中裴深深正騎著自行車,顧裴遠在一邊扶著她,裴深深大呼小叫著:“會摔倒,會摔倒,裴遠你千萬別放手!” 顧裴遠單手穩(wěn)穩(wěn)扶著車把,另一只手扶著車后座,是個保護者的姿態(tài)。 林然然:“……” 林然然一出神之下,顧元元已經撒腿向車頭飛奔過去,張開小短手攔著:“我也要騎車,我也要騎車!” “哎哎哎哎?。。?!”裴深深被他一驚,嚇得直扭車頭。 顧元元忽然竄出,離車頭只有一點點距離。裴深深本來就把不住車頭,車子歪七扭八往前沖,眼看車子就要撞上弟弟,顧裴遠當機立斷將車頭推開。 車身一歪,裴深深整個人直接飛了出去,顧裴遠千鈞一發(fā)撲上去護住她,兩人在地上翻滾了兩圈直接撞上了花壇的尖角。 那花壇裸露出磚塊,邊緣粗糙無比。顧裴遠用肩膀護住裴深深的臉,自己的肩膀重重撞上花壇,白襯衫都沾滿了灰塵,裴深深的臉還是被刮到了一些。 顧裴遠扶著裴深深坐起來,裴深深捂著自己的臉愣愣發(fā)呆,還有些沒反應過來發(fā)生了什么事,一手緊緊抓著顧裴遠,往他懷里靠。 這一出變故驚得林然然目瞪口呆,罪魁禍首顧元元也愣在當場,沒想到自己會闖出這么大的禍,沖林然然哭唧唧道:“jiejie……” 顧裴遠頓時轉頭,這才發(fā)現(xiàn)林然然的存在,登時松開裴深深:“你……” 裴深深被他一推開,手也放了下來,左臉頰上一片猙獰的紅色。她自己還渾然不覺,沖顧裴遠氣道:“你干嘛?” 她一張口,發(fā)現(xiàn)臉上有熱熱的東西淌下來。顧裴遠臉色劇變,再顧不上林然然,打橫抱起裴深深就往屋子里大步走去。 張媽和顧奶奶聞聲趕來,見到顧裴遠抱著裴深深先是吃了一驚,再看見裴深深那滿臉血,頓時嚇破了膽子。 張媽哎喲大叫:“這是怎么說的?臉怎么傷成這樣,這要是留了疤……天爺啊,怎么弄成這樣了?” 裴深深聽到這話,眼睛一翻差點撅過去,尖叫道:“我的臉不能留疤!裴遠,我的臉……你快幫我叫醫(yī)生!” 顧裴遠把她放在沙發(fā)上,對張媽道:“拿醫(yī)藥箱來,叫小張去請醫(yī)生?!?/br> 顧奶奶直念佛,忙前忙后去燒水給裴深深擦臉上的傷口。林然然抱著嚇壞的顧元元在旁看了會兒,見顧元元嚇得可憐,帶他回房哄著睡著了。 外頭忙叨叨的鬧到了晚上,裴深深一會兒喊臉疼,一會兒喊腳扭了,鬧得全家人都跟著團團轉。 林然然下樓時,正遇上顧裴遠背著裴深深上樓——再抱著就不像話了。裴深深趴在顧裴遠的背上,臉上包著紗布,眼睛哭得還有些紅,端的是梨花帶雨。 三人狹路相逢,林然然對上裴深深得意而挑釁的視線,面無表情側身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