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水村的大媽大嬸們更潑辣，沖上去揪開王萍，沖她破口大罵：“不要臉的老婆子，把你家野種帶咱們村兒撒野了？也不看看這是什么地方！”

    “你兒子耍流氓，沒當(dāng)場打死他算好的！”

    “待會(huì)兒就報(bào)警抓你們！”

    王萍愣了下，看向自己兒子。趙濤被打得只剩出氣沒進(jìn)氣，眼睛都腫成一條縫了，嚎哭著：“媽，媽救我……他們要打死我了！”

    “別怕，兒子，有媽在！”王萍尖聲道，“你們憑啥說我兒子耍流氓！我們可是來下定的，你們胡說個(gè)啥！”

    “這是咋回事兒！然然，快告訴他們你跟趙濤的事兒！啥耍流氓，沒有的事兒！”林王氏看清楚趙濤的樣子，露出個(gè)牙痛的表情，沖林然然嚷嚷。

    “啥沒有的事兒？然然還能誣蔑他了？”林貴媳婦兒道。

    “都來家里下定了，咋還可能跟她耍流氓嘛？那叫談朋友！”二嬸抓著捧瓜子兒，靠在門框上磕得津津有味兒。這葵瓜子兒個(gè)大又干凈，沒一個(gè)癟仁兒，炒得香噴噴的帶著甜味兒，也不知道林然然是哪弄來的好東西。

    “談朋友有摟著人家姑娘親的？”紅霞嫂啐道，“你手里的瓜子兒是然然的吧？”

    “啥？還親了？！”村民們一陣嘩然。

    “你噴啥糞哪？！她自己個(gè)兒答應(yīng)跟我兒子出來逛逛，咋成我兒子耍流氓了！”王萍赤紅著眼睛，一副隨時(shí)要找人拼命的架勢(shì)，逼著林然然：“快告訴他們，我兒子沒對(duì)你耍流氓！”

    林王氏拉扯著林然然：“快告訴他們，讓他們快滾，別管咱家的閑事兒！”

    “放開我！”林然然一副嚇壞了的樣子，用力抽回手。

    “咋了？死丫頭，你別給我作妖！”林王氏回過味兒來，扯著林然然小聲警告，“別忘了你的丑事兒！”

    王桂英挺身而出，怒道：“林王氏，別以為村里能管事兒的都開會(huì)去了，就沒人能管得了你了！”

    “咋？！這死丫頭是我孫女兒，我管教孫女兒輪得著你說話？”林王氏理直氣壯。

    “誰不知道然然早跟你們劃清關(guān)系了？你哪來的臉認(rèn)孫女兒？”人群里傳來嘲笑聲。

    “呸！我孫女兒自己個(gè)兒都認(rèn)我了，還招待我們進(jìn)屋，你們知道個(gè)啥？！一家子骨rou，打斷骨頭連著筋！”林王氏一通突突。

    二嬸跟著道：“就是！你們這些外人瞎摻和啥？”

    “然然，可是你自己答應(yīng)跟趙濤出來走走的，你咋能翻臉不認(rèn)？耍流氓可是重罪，可不能害了人家?！比龐疠p聲慢氣，一臉不贊同地看著林然然。

    “就是！她自己要跟趙濤出來逛的！”林丹丹和林萍萍也出來了，大聲作證。

    王萍一聽，抱著兒子更是哭天搶地的喊冤：“沒天理啦！你們甜水村太欺負(fù)人啦！”

    村民們面面相覷，都有些安靜下來。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他們還真被弄糊涂了：“這到底是咋回事兒嘛？”

    林王氏扯著林然然往屋子里走，一邊罵著：“看啥看，你們都給我走！我們林家的事兒管你們屁事！”

    林然然站著不肯動(dòng)，林王氏狠狠扯她一下，又要拿那件“丑事”警告她，林然然卻一下子躲到王桂英和紅霞嫂身后，大聲哭訴道，“大娘，嫂子，她今天忽然帶著人闖進(jìn)我家里，又搶又鬧的，還逼著我跟趙濤訂婚！我不想嫁給這個(gè)流氓，大娘你快救救我！”

    大家伙一聽登時(shí)嘩然：“林王氏，然然都這么說了！你還有啥好說的！”

    “死丫頭！你瞎咧咧啥！”林王氏氣得要扯林然然，被幾個(gè)女人攔開了。

    “林王氏，你真是太欺負(fù)人了！現(xiàn)在可是新社會(huì)，你以為沒人能管你？！”王桂英大喝。

    大家伙正掰扯著，一個(gè)小孩兒飛奔了過來，鉆進(jìn)人群里嚷嚷：“苦水村大隊(duì)的人來啦！帶著家伙哪！”

    “瞎說啥哪？”他媽拍他腦門。

    小孩兒委屈道：“真的來了，你看！”

    林然然一抬頭，就看見一群人帶著鋤頭鐵鍬棍子的往這邊氣勢(shì)洶洶地趕了過來，為首的一個(gè)四十來歲，滿臉橫rou，跟趙濤有幾分相似，正是趙濤他哥趙海。

    “哎喲！老大啊，你可算來啦！你看你弟被人打的，他們都欺負(fù)咱??！”王萍嚎啕大哭地?fù)涞酱髢鹤由砩峡拊V起來。

    趙?？匆娮约旱艿鼙淮虻脿€泥一樣，扶著王萍怒道：“我一接到報(bào)信就帶人趕來了。咱們苦水村跟甜水村向來河水不犯井水，你們這么欺負(fù)我弟弟，總得給我個(gè)說法！”

    “就是！咱們苦水村可不是好欺負(fù)的！”跟著趙海的二十幾個(gè)青壯年大聲道。

    他們來者不善，甜水村的主事人又不在，謝三挺身而出擋在眾人跟前：“他耍流氓，不該挨打？”

    “沒錯(cuò)兒！跑咱甜水村耍流氓，活該！”

    “沒打死他就該偷笑了！”甜水村的男人們也反應(yīng)過來，忙擋在前頭。

    趙海今年四十多了，比他弟弟有頭腦，也知道他弟弟這個(gè)臭毛病。但是他也就是占占小便宜，不敢真干出格事兒。畢竟是自己弟弟，被人打成這樣他能不追究？以后還咋在村里人跟前挺腰子？

    趙海陰森森地打量著謝三：“說我弟弟耍流氓，你們有證據(jù)？他沖誰耍流氓了？”

    說著，趙海在人群里看了一圈兒，眼神毒蛇一樣鎖定了林然然，抬腳走近：”是你？“

    謝三立刻擋在他面前，“別過去?！?/br>
    “關(guān)你小子啥事！”趙海帶來的人立刻推搡著謝三，被他反手摔飛了出去。

    “哎喲！”那人摔在地上慘叫起來。

    “你小子敢動(dòng)手！”苦水村的人一擁而上，揪住謝三的領(lǐng)子就要揍。

    謝三雙拳難敵這么多雙手，卻半點(diǎn)沒有懼色，死死擋在他們之前。

    趙海眼里閃過精光：“住手！”

    “趙大哥，這小子欠教訓(xùn)！”苦水村的人怒道。

    “咱們是來講道理的?！壁w海擺擺手，示意他們放開謝三，他背著手沖謝三道，“你小子挺有種。”

    “有種的男人不會(huì)欺負(fù)女人?！敝x三冷聲道。

    趙大海讀過幾天書，沒讀出啥名堂，倒是把酸腐小心眼等毛病全讀出來了。而且缺啥忌諱啥，最忌諱別人說他處事不厚道。

    趙大海怒得笑了，道：“我當(dāng)然不會(huì)欺負(fù)一個(gè)小丫頭。但是我弟弟這件事兒，你們必須得給我個(gè)說法。林大娘，是你到我家好說歹說做成這門親的，現(xiàn)在我弟弟被打成這樣，你們得給我個(gè)說法！”

    林王氏嚇得直哆嗦，哪還有剛才的半點(diǎn)威風(fēng)：“不關(guān)我的事，不關(guān)我的事！是……是這個(gè)死丫頭！”

    “哦？是你？”趙海眼神鎖定了林然然，陰惻惻道，“你就是那個(gè)林然然吧，你說我弟弟對(duì)你耍流氓，他咋耍的？”

    苦水村的人怪笑道：“是啊，他咋耍的流氓？摸你哪兒啦？還是親你嘴兒啦？！”

    “！”謝三咬肌鼓起，揪住離他最近的一個(gè)人抬手就揍。

    “謝三哥！”林然然叫了一聲，“別動(dòng)手，我沒事?！?/br>
    林然然的話仿佛有著奇妙的魔力，讓暴怒的謝三不得不聽從她的話，馴服地松開了那個(gè)出言不遜的人。

    林然然上前一步，拍拍擔(dān)心的紅霞嫂的手，不卑不亢地跟趙海對(duì)視：“趙濤糾纏我不是一天兩天了，他的流氓行徑村里人也都看在眼里，總有能作證的人?！?/br>
    “我作證！”謝三沉聲道。

    “我也能作證！”紅霞嫂跟著道。

    其他人有的懼怕趙海報(bào)復(fù)不敢出聲，但也有人陸陸續(xù)續(xù)出聲，都說能給林然然作證。

    趙海獰笑一聲，“你們村里人當(dāng)然幫著自己村的了，口說無憑，你們能拿出啥證據(jù)？”

    “那就報(bào)警吧?！绷秩蝗灰残?，“我相信警察能給我們一個(gè)公道的判決?！?/br>
    趙海的笑繃不住了，這年頭流氓罪是多么嚴(yán)重的罪名，行的端做得正的男人被扣上流氓帽子還洗不清呢，更何況趙濤真不干凈。

    趙海咬牙，第一次正視起林然然來。他發(fā)現(xiàn)自己太輕敵了，面前的這個(gè)小丫頭太棘手。他在心里琢磨該怎么彈壓這個(gè)小丫頭，一時(shí)間沒說話。

    謝三帶著甜水村的人跟苦水村的人互相怒視，場面氣氛十分緊張。

    林王氏意識(shí)到自己闖了禍，這個(gè)趙海不是個(gè)好惹的，他要是把帳算在自家頭上該咋辦？剛才那死丫頭明明沒說不答應(yīng)這門親，還被她嚇唬得服服帖帖，咋事情又變成這樣了？

    林王氏使勁兒琢磨著，忽然看見林然然對(duì)她露出一抹嘲諷的冷笑，林王氏忽然就反應(yīng)過來了。這死丫頭、賤丫頭，一定又是挖坑給她跳！

    林王氏頭腦一熱，沖趙濤道：“可不關(guān)我的事兒，肯定是這死丫頭冤枉趙濤！”

    “你別血口噴人?！绷秩蝗焕涞馈?/br>
    “啥噴人！我咋噴你了？你真不怕我把你的丑事兒抖出來？！”林王氏狠狠地磨著牙。

    “我有啥丑事兒？”林然然反問。

    林王氏氣得噎了下：“你……你現(xiàn)在乖乖聽話，跟趙家人陪個(gè)不是，我看在你爸的份兒上就放你一馬，要不然我讓你沒法兒活人！”

    趙濤眼睛在兩人中間瞟了圈，覺得有門，正好借坡下驢：”咱們是做親，不是結(jié)仇。只要你證明我弟弟的清白，告訴大家伙他沒對(duì)你耍流氓，這件事就算過去了?！?/br>
    ”那咋行！你弟弟就白挨打了？！“王萍聽到這里立刻插口。

    ”媽！“趙濤使個(gè)眼色。

    王萍憤憤不平的，還要說話，卻被趙濤拉住了，他小聲哼哼著：”媽，媽你別說了……“

    趙濤沖林然然道：“咋樣？”

    林然然冷笑，問林王氏：“你倒是說說，我到底有什么丑事落在你手里了？”

    林王氏聽了趙濤正高興，卻被林然然的油鹽不進(jìn)氣得倒仰：“死丫頭，你非要把你那點(diǎn)丑事兒攤開了說，不要臉臉是不是？！”

    紅霞嫂怒道：“你瞎咧咧啥！上回誣蔑然然跟人鉆小樹林子，這回又想編排啥？大家伙兒長著眼睛哪，誰還信你！”

    “就是！林老婆子，你積點(diǎn)兒口德吧！”大家伙兒紛紛唾棄道。

    “我……這回是真的！要是我存心誣蔑她，叫我沒兒子送終！”林王氏發(fā)狠賭咒。

    這話重了，誰不知道林王氏這輩子最得意的就是生了三個(gè)兒子。難道林王氏真抓住了林然然的啥把柄？林然然還在那兒抽噎著不說話，這下看起來倒像是心虛了。

    要是林然然真有啥丑事，自己就洗不干凈，那趙濤的那點(diǎn)兒事也就不算啥了——有啥也是這小sao貨先勾搭他的。趙濤松了口氣，淡淡笑道：“林大娘，你知道啥就說出來嘛。”

    有人也忍不住問：“你到底想說啥嘛？”

    林王氏一口氣吐出她知道的“大秘密”：“這死丫頭昨晚上把個(gè)男人留家里了！半夜才送走！”

    “啥？你們家還想把個(gè)破鞋嫁給我兒子？”王萍一下竄起來要跟林王氏拼命。

    林王氏招架不住，被撕得披頭散發(fā)，忙嚷嚷：“老二家的老三家的，你們是死人哪！”

    二嬸三嬸趕緊上去拉開王萍，王萍還扯著嗓子咒罵不停，林王氏則是呸地吐了口痰：“賤丫頭，讓你嫁人過好日子不去，跟人搞破鞋！”

    “你胡說八道！”林然然怒道。

    其他人也道：“你這樣說可要有證據(jù)！”

    “我可是有人證的！昨兒是不是有個(gè)城里后生坐小汽車來了？你們大家伙可都見著了，鉆謝家宅子里就沒出來過，一直到大半夜的人才走！二賴子親眼看見的！”林王氏說得頭頭是道，長出了一口惡氣。

    熱鬧不嫌事兒大的二賴子在人群里怪聲起哄：“可不是！我親眼瞧見的！”

    眾人嘩然。

    二賴子一下子得到萬眾矚目，得意洋洋地繼續(xù)編排：“我昨兒晚上睡不著起來撒尿，誰知道就見那林家大妹子跟男人在巷子里摟作一團(tuán)，你舍不得我，我舍不得你，說著說著還親上嘴了……”

    二賴子被自己編的故事刺激得口水都快滴下來了，越說越起勁，苦水村的人還跟著起哄。誰知話還沒說完，被一只大手勒住領(lǐng)口提得離地三尺，謝三赤紅著眼瞪著他，二賴子嚇得直嚷嚷：“哎呦呦你干啥！你想打人是咋？！”

    謝三舉起拳頭就砸在他臉上，二賴子慘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