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太不公平了，他們都買兩回了，我一次都沒買著！”

    有人眼尖地發(fā)現(xiàn)林然然腳邊的桶：“你這桶里是啥？”

    林然然笑道：“大家別急呀，我今天還帶了別的東西來。就是這個(gè)。”

    林然然揭開厚厚的布，里面登時(shí)竄出一股熱氣。一股濃郁的香氣撲面而來，桶里居然是滿滿一桶深褐色的茶葉蛋。

    茶葉蛋的表皮輕輕磕出裂縫，浸泡在湯汁里便于入味，熱騰騰的散發(fā)出誘人的香氣。

    “茶葉蛋，一個(gè)兩毛錢。”林然然笑道。

    “太貴了吧？”有人遲疑道，這是沒買過林然然鹵味的人，他就是聽工友說有個(gè)小姑娘在賣鹵rou就趕來了，可平時(shí)黑市上賣的雞蛋也就一毛二，兩毛都?jí)蛟诠╀N社買三個(gè)雞蛋了。

    “我要一個(gè)！”一個(gè)男青年道。哎，來都來了，買不著rou就吃個(gè)茶葉蛋解解饞也好，何況這茶葉蛋聞著這么香。

    收下兩毛錢，林然然用一個(gè)大漏勺給他盛一個(gè)。男青年吹著氣把雞蛋殼剝了，這時(shí)候的雞蛋小巧，表皮已經(jīng)被染出了大理石一樣的褐色紋路，隨著蛋殼撥開，一陣熱氣和香氣就噴散出來，把人肚子里的饞蟲都勾起來了。

    男青年一口就咬下了半個(gè)，燙！然后舌頭就嘗到了一股十分美妙濃郁的味道，這茶葉蛋入味極了，連蛋黃都已經(jīng)滲入了茶葉的清香，咸淡適中，壓根不會(huì)像別的茶葉蛋那樣齁咸，或者里頭壓根不入味，蛋黃還干得噎人。

    男青年細(xì)細(xì)品味了很久才舍得咽下去，把剩下半個(gè)塞進(jìn)嘴里，立刻又掏出一塊錢：“再給我來五個(gè)！”

    其他人都看出門道了，紛紛搶著道：“我也要！”

    “我也要！給我兩個(gè)！”

    一桶雞蛋有一百五十個(gè)，全部賣光了，換到了三十塊錢，比林然然預(yù)想中的暢銷多了。這些年輕工人干的是賣力氣的活，虧啥也不能虧了吃食，都舍得花錢。

    最少的也買兩個(gè)，多的則買十幾二十個(gè)的都有，這茶葉蛋多香啊，有不吃獨(dú)食的，還幫著沒來的工友買。還是林然然限購一人最多十個(gè)，才讓排隊(duì)的人都買著了茶葉蛋。

    沒想到茶葉蛋也這么好賣，可惜這次進(jìn)城時(shí)間太緊，只收了紅霞嫂又弄來的一百五十個(gè)雞蛋。她下次可得準(zhǔn)備充分，多收一點(diǎn)雞蛋。

    工人們心滿意足地散開了，林然然把錢和空桶收起來。

    ”喂喂，姑娘，你都賣光了，還讓我等啥啊？“那干部不樂地看著林然然。

    哦，差點(diǎn)忘了這一位。

    林然然笑道：“您別急。我讓您等著，肯定不是溜著您玩兒。我今天跟我同伴來的，他那兒還有些rou。您要多少？”

    “嘿！那感情好，多多益善！錢我肯定少不了你的?！?/br>
    ”成，我能給您弄來三斤豬rou，還有豬大腸。”林然然算了下自己今天掙的錢，已經(jīng)夠一百了。但她還得有本錢買原材料啊。

    她決定干這一票。

    “不過……”這干部樂了下又愁眉道，“你拿生rou來我也不會(huì)做啊?！?/br>
    這干部說著打量林然然半天，盯得她都快發(fā)毛了才笑道：“姑娘，跟你商量個(gè)事兒，你幫我做頓飯咋樣？”

    “??？”林然然立刻警惕地后退了三步。

    “嗨，你還怕我是壞人?。课揖驮谂Ｄ虉錾习?，劉光明，一打聽誰都知道！”干部說道，“你放心，不讓你白干。你幫我做頓飯，我給你五塊錢，搭五斤糧票，行不？”

    請(qǐng)飯館的大師傅做一頓席面也就八塊錢！

    五塊錢可不夠打動(dòng)她。但林然然還是心動(dòng)了：“您在牛奶站上班？”

    “那可不?！眲⒐饷髅靼琢耍Φ?，“別人打牛奶要票，可咱們內(nèi)部能打不要票的?！?/br>
    牛奶！她空間里的牛奶用光了，最近做雞蛋糕都是用奶粉做的。而且牛奶可以做多少好東西啊，奶油，奶皮子，奶酪……還有弟弟meimei，兩個(gè)孩子個(gè)子都比同齡人小，她愁死了，正打算賺了錢就給他們弄幾罐奶粉，這下可不是瞌睡就遇上送枕頭的嗎？

    不過林然然可不能讓劉光明覺得自己上趕著，她道：“除了牛奶，您還有工業(yè)票和布票不？”

    “有有有，我這個(gè)月發(fā)下的還沒動(dòng)哪。”

    最后，林然然跟劉光明講定了五尺布票和三張工業(yè)券的價(jià)格，附加要求是林然然可以去奶站打牛奶，不限次數(shù)。

    劉光明掏出十塊錢拍在林然然手上，“就這么定了。你去弄菜弄rou，能有多少弄多少，我戰(zhàn)友們加起來七八個(gè)，個(gè)個(gè)都能造得很。”

    劉光明急著去買東西，告訴林然然自己的地址就走了。

    林然然走到一個(gè)偏僻巷子里，挑個(gè)干凈門檻坐下，開始數(shù)今天掙的錢。那些毛票和票據(jù)清點(diǎn)完，兩盒鹵味共賣了五塊六毛，加上茶葉蛋的三十塊和雞蛋糕的七十，總共賺了一百零五塊六毛錢，還有8尺布票和12張工業(yè)票。

    林然然思考著再添點(diǎn)什么新花樣，又取出個(gè)飯團(tuán)填飽肚子，這才從空間里取出三斤雜糧面，二十個(gè)雞蛋，還有一大塊五花rou、豬下水。

    不能白賺人家的錢，她決定好好露一手。

    干部住在筒子樓，干部跟看門的打過招呼，林然然沒受到阻礙就上樓了。

    門開了，一個(gè)十七八歲，胖乎乎的姑娘道：“你就是那來幫忙做菜的小姑娘？我叫喜梅，劉主任讓俺來給你打下手。”

    林然然松了口氣。她在敲門前還警惕著要是那干部不安好心可怎么辦?，F(xiàn)在看來是自己想多了，人家要避嫌，還特地找了個(gè)姑娘來陪她。

    林然然想到這里又暗暗捏把汗，還好提前把東西拿出來了，要不非露餡不可。

    干部從屋里出來，看到林然然提來的東西，大吃一驚：“你還真行！這rou太新鮮了，你們從鄉(xiāng)下帶來的，咋還能這么新鮮！”

    林然然干笑，進(jìn)屋看了眼廚房。干部居然弄來了一條大草魚，還有一些土豆西紅柿和白菜。林然然看著滿意，道：“您瞧好吧?！?/br>
    林然然起了兩個(gè)鍋灶，一邊燉rou一邊燒湯。用的調(diào)料都是她從空間拿出來的，畢竟有些調(diào)料臨時(shí)去供銷社也很難配齊。

    胖姑娘在旁邊打下手，剖魚、片魚，刀工也很利索，就是話多：“你這油下忒多，浪費(fèi)！”

    “魚rou片這么薄，一下鍋就破了，咋吃？”

    林然然做菜的時(shí)候?qū)Ｐ闹轮荆耆雅止媚锏膰Z叨屏蔽了。她做菜的手法嫻熟利索，胖姑娘看得眼花繚亂，等到飯菜的香氣漸漸飄出，原本的不服氣很快就變成了心悅誠服。

    蔥姜蒜花椒辣椒熗鍋，那香氣沖得人眼睛都睜不開，林然然面不改色，下油下料，紅彤彤湯沸騰起來，把飛得薄薄的魚片下鍋，白玉般魚片稍稍打卷就立刻撈出來。

    最后，撒上一大把花椒面，一兩豆油燒滾了澆上去，吱一聲兒，香氣竄得滿屋子都是！樓道里都有人開始探頭探腦了，議論劉光明家今兒來客人，是做啥好吃的哪？

    胖姑娘一邊咽口水一邊rou痛，劉光明就弄來二兩豆油，一兩全澆魚上了！這小姑娘咋比她們食堂的大師傅還舍得放油？真不是自己的東西就不心疼！

    可一轉(zhuǎn)頭，林然然笑瞇瞇地給她遞個(gè)碗，里頭是大半碗魚湯和菜，還有好幾片魚rou，眨眼：“你嘗嘗好吃不？”

    “哎！”胖姑娘把碗藏一邊，喜滋滋端著魚上桌了。

    做水煮魚不放油不香，林然然在做菜上決不肯將就，結(jié)果把人家的油全用光了。林然然覷著胖姑娘還沒回來，偷偷從空間里倒出一兩油灌進(jìn)劉光明家的油瓶里，還好她空間里油存得多。

    桌子上，一大碗紅彤彤油汪汪紅燒rou，一盤爆炒腰花，一盤番茄炒蛋，醋溜白菜，還有一盤酸辣土豆絲。

    干部的戰(zhàn)友們都是北方來的，講究大口吃rou，大塊喝酒。哪里見過這樣的做派，連一盤番茄炒蛋都擺盤干凈，清清爽爽。

    咬一口紅燒rou，連rou皮都入口即化，濃厚湯汁能把嘴唇都黏上。紅燒rou里的土豆也燉得又綿又爛，吸飽了紅燒rou的湯汁，十分入味。那爆炒腰花居然一點(diǎn)膻味兒都沒有，脆嫩爽口。番茄炒蛋這種最簡單的菜，也做出了令人難以形容的美味。

    “水煮魚來啦！”一大盆紅彤彤的水煮魚被端上桌，油滋滋冒著香氣，又麻又辣，直往人鼻子沖！

    一群人埋頭猛吃，眼看著米飯都要吃完了，胖姑娘笑吟吟又端上來一大盆雜糧面。白面粉和雜糧面三七拌在一起，搟成拇指寬的面條。上頭澆著蔥油，拌上紅燒rou的湯汁，嘩啦啦又下去幾大碗。

    最后喝著魚湯，慢悠悠閑話起來，滿臉都是意猶未盡：“老劉啊，你今兒的大廚是哪里借來的？是個(gè)這！”

    說著豎起大拇指。

    干部紅光滿面，這頓飯?zhí)o他長臉了。他得意地道：“是我鄉(xiāng)下的一個(gè)表親，小姑娘。來來，可勁兒造！”

    廚房里，林然然有點(diǎn)著急。忙到這時(shí)候，她還要趕著去給老太太送東西，還錢哪。再晚天可就要黑了。

    第28章

    胖姑娘上完菜回到廚房,趕緊端起那碗水煮魚,還冒著熱氣兒呢。她先喝了一口熱湯，鮮,香,麻,辣的味道在舌尖碰撞,魚rou白嫩得跟玉一樣,舌尖一抿就化在嘴里。她從沒吃過這么好吃的魚！

    水煮魚里還有煮得軟爛香甜的白菜,入味粉糯的土豆片，她還吃到了一片木耳！胖姑娘吃得滿臉汗,暢快極了,把碗底的一點(diǎn)點(diǎn)湯汁都刮了干凈。

    林然然等不及了，拜托喜梅幫自己把劉光明叫出來。喜梅爽快地幫了這個(gè)忙，不一會(huì)兒，劉光明出來了。他一身的酒味兒，滿臉紅光。

    “小姑娘,你這頓飯做得太給我長臉了。真是太感謝你了。”

    “你們吃得可口就成。”林然然笑道,“菜都做好了，我下午還有事兒，這就走啦。”

    “哦！”劉光明一拍腦袋,掏出兜里的一把票，道，“我那幾個(gè)戰(zhàn)友吃住都在部隊(duì)，身上有不少票,我給你弄了幾張，你看看?！?/br>
    林然然擦干凈手，接過那一小疊票據(jù)清點(diǎn)。工業(yè)券好幾張，除了糖票、布票之外，居然有外匯票！林然然兩眼放光，她問道：“您能幫我問問您戰(zhàn)友，還有外匯票嗎？”

    “這是老徐的。等他們下個(gè)月出任務(wù)回來，我?guī)湍銌枂?？”劉光明答?yīng)著。

    劉光明又掏出一張介紹信：“你拿著這個(gè)，去牛奶站打奶，不用票?！?/br>
    “太謝謝您了！”林然然小心地收好票和介紹信，掏出那十塊錢還給干部：“您給我的十塊錢沒用完，這些券太珍貴了，我也不知道夠不夠，這十塊錢都還給您。”

    劉光明擺擺手：“哎，這些券他們留著也是留著，我怎么能讓你一個(gè)小姑娘倒貼東西？這錢和票你都收著?！?/br>
    “不，那些rou和雞蛋，成本加起來頂多五塊。我收下五塊，這五塊還給您?！蓖谱尠胩欤秩蝗粓?jiān)決地把錢塞回劉光明手里。

    “你這小姑娘真是?！备刹繘]轍地把錢收起來，對(duì)林然然的印象更好了，“我得回去陪戰(zhàn)友，就不送你啦?！?/br>
    “哎。”林然然把剩下的魚頭料理好，放在火上燉。廚房有胖姑娘負(fù)責(zé)收拾，她就先離開了。

    才走出去幾步，干部又追出來，硬塞給她一瓶麥乳精和兩個(gè)水果罐頭，都是他戰(zhàn)友送來的：“你家不是有兩個(gè)弟弟meimei嗎？我也不愛吃這個(gè)，你拿上！”

    麥乳精可是好東西，一瓶三塊五，供銷社里沒門路根本買不著。大隊(duì)長家弄來兩瓶，還被村里人羨慕了好久。干部一片熱心腸，林然然只好接了下來，又笑笑地吩咐道：“魚頭湯燉好了，一頓喝不完就放在窗外邊凍上，明天去門市部買塊豆腐放進(jìn)去燒，又能吃兩頓?！?/br>
    干部笑道：“哎，這次辛苦你了。你以后有什么用得著我的地方，盡管開口。對(duì)了，你下回啥時(shí)候進(jìn)城？還有rou和糧食沒有？”

    就知道他想問這個(gè)，林然然想了想，沒給準(zhǔn)話：“我回去問問。要是有，我到哪兒給您？”

    “你就到牛奶站找我去，報(bào)我的名字！”干部激動(dòng)道。

    “哎?！绷秩蝗淮饝?yīng)了。

    臨安縣城最熱鬧的人民街道，林然然靠在糧油店不遠(yuǎn)處拐角的地方。年關(guān)這陣子，各家供銷社、糧油店、rou聯(lián)廠和副食品店都紛紛推出節(jié)假日專供。

    供銷社上了一大批肥皂，糧油店每人限購二兩豆油，rou聯(lián)廠二兩以下的rou不用票……居民們拖家?guī)Э?，兒子排油，女兒買rou的，就怕沒搶著。

    林然然笑瞇瞇地看著熱鬧，身后傳來一道好聽的男音，只是透著僵硬：“太陽當(dāng)空照?！?/br>
    “花兒對(duì)我笑?！绷秩蝗痪褚徽瘢笥铱纯床艣_那人招招手，“跟我來。”

    一直走到黑市外緣，林然然才笑著道：“是顧老太太讓你來的吧？”

    這句話是她跟顧老太太的接頭暗號(hào)，林然然一邊說一邊回身，全卻愣住了。面前的少年比她高出一個(gè)頭，穿著將校呢大衣，把他本來就好的身材襯托得更挺拔了。

    顧裴遠(yuǎn)也微微一怔，很快就回過神：“是你?！?/br>
    在飯店跟自己有一面之緣的少女，居然就是賣奶糖和餅干給奶奶，還借了奶奶一百塊的那個(gè)騙子，居然是她！

    沒想到老太太會(huì)讓她的大孫子來，林然然立刻就想到上次在街上他裝作沒看見自己的樣子，不過還是友好地打個(gè)招呼：“是啊。真巧，算起來我們這是第三次見面了吧？”

    第一次是在飯館，第二次在街上，第三次就是現(xiàn)在了。

    “是第四次?！耙宦犚娏秩蝗惶崞疬@個(gè)，顧裴遠(yuǎn)就想到上回林然然跟一個(gè)男人手拉手的事，英氣的眉頭皺起。

    “?。磕阏f什么？”林然然疑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