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綾綺仍舊穿著那身粉色衣裙，發(fā)間插著玉簪，她的雙頰略有些腫起，那是被云姑姑打過的痕跡。

    李翊有些不耐煩：“你怎么在這里？”

    鄧綾綺心底一涼，眼下李翊的態(tài)度，和那日他在御花園中的態(tài)度千差萬別。

    鄧綾綺道：“陛下，請您停下腳步，聽臣妾一言，臣妾遇到了危險，需要您的庇護?！?/br>
    李翊皺了皺眉：“你說?！?/br>
    “臣妾無意知曉皇后娘娘私通堂弟，皇后娘娘要對臣妾趕盡殺絕，昨日還派了貼身大宮女來打臣妾的嘴巴，逼迫臣妾不再提起這件事。”鄧綾綺只想提前讓戚悅倒臺，這樣，她所受的鄙視和煎熬才能少一點，“您若是不相信，貴妃娘娘和定國公夫人那里都有證據(jù)?！?/br>
    李翊冷笑：“你前段時間才發(fā)現(xiàn)德妃陷害賢妃和貴妃，如今又發(fā)現(xiàn)皇后和人私通，怎么所有的事情都被你給發(fā)現(xiàn)了？”

    鄧綾綺道：“陛下，您聽臣妾細細給您……”

    “不用，方魯，等下派人拔了她的舌頭。”李翊頭也不回，“皇后說了，她想親手處置這個女人，朕只要她的舌頭，讓她再也不能搬弄是非?！?/br>
    鄧綾綺不敢相信，霎時，她凄厲的尖叫道：“陛下，您聽……唔……唔唔……”

    鄧綾綺被人捂了嘴巴下去了。

    李翊眸中閃過一絲冷色。

    他確實厭惡這個女人，那天戚悅要她口頭封這個女人為妃，并說不想要這個女人活，那時李翊還有些不解。昨天知曉真相后，他才覺得這個四處挑撥，得寸進尺的女人真是令他覺得惡心。

    方魯在一旁又道：“陛下，昨晚奴才去了玉華宮，告訴貴妃娘娘說您已經(jīng)知曉了她所有的盤算，她羞愧難當(dāng)，找不出理由來解釋，想要見您一面，和您親口說說?！?/br>
    李翊原本以為，大病一場后，顏貴妃會收斂一點，沒想到這個女人反而聽從了李妃和鄧綾綺的煽風(fēng)點火，反而變本加厲。

    第59章

    戚悅最后還是把薛影送的那塊玉雕刻成了一只玉雪可愛的小白兔，她把玉兔托在掌心，玩了一會兒，景姑姑道：“娘娘，林尚宮來見您?！?/br>
    戚悅點了點頭，把玉兔放下了：“帶她去花園吧，本宮想散散步?！?/br>
    戚悅走了不到半刻鐘，李翊就來了。

    尋雪告訴李翊，皇后和尚衣局的林尚宮有事情要談。

    李翊坐了下來，他一眼就瞧見了桌子上的一只玉兔，拿了過來把玩，玉質(zhì)溫涼細膩，雕刻得也很好，雕工細致，栩栩如生。

    尋雪見李翊漫不經(jīng)心的把玩，怕他不小心給扔了：“陛下，您小心些，別摔壞了，娘娘這些時日，手上閑不下來，湊出時間雕刻著玩，昨個兒才雕刻好的?！?/br>
    李翊也知道，戚悅總不肯閑著，喜歡安安靜靜的做些什么事情。

    她有一雙巧手，蕙質(zhì)蘭心，什么都能做得。無事的時候，李翊也喜歡坐在戚悅的身邊，看她刺繡，看她作畫，聽她彈琴。

    不過，李翊隱隱覺出，他派來的這個小宮女，似乎和戚悅走得太近了。李翊道：“不過一塊玉雕，就算摔壞了又如何？”

    尋雪品出了李翊的試探，她微微笑道：“摔壞了，娘娘也舍不得生陛下您的氣，不過心血被毀，娘娘還是會失落。陛下您如今這么喜愛娘娘，自然不忍心讓娘娘失落。”

    李翊還想再確認最后一遍：“那藥，皇后吃了多少？”

    尋雪按照皇后的囑咐，終究還是背叛了李翊。

    尋雪從小就被灌輸要忠君，可長久以來，她連皇帝的面都沒有見過，又因為天生的倔強，尋雪對于君王的感情，幾乎沒有。她雖然服從李翊，可本質(zhì)上，尋雪還是更親近戚悅。

    因為戚悅是真的關(guān)心她，會打趣她，得了好吃的東西，會給她吃，更會給她好看的衣服和首飾，讓她知道，她是一個年輕鮮活的小姑娘，而非冷冰冰的稱手的工具。

    尋雪垂眸道：“奴婢按照您的吩咐，給娘娘用了一段時間。直到您讓停，這幾個月才停了下來。”

    “退下吧?！崩铖吹?，“傍晚朕就安排你離開棲鳳宮，別留在她身邊了?！?/br>
    尋雪微微啟唇：“奴婢……”

    她其實并不愿意離開。

    這時，戚悅走了進來，她掃了尋雪和李翊一眼，不用猜，只需看尋雪黯淡下來的神色，她也曉得這兩人會說什么。

    戚悅給了尋雪一個安慰的眼神，緩緩走到李翊的面前，奪了李翊手中的玉兔：“陛下在和臣妾的宮女談什么？莫不是看尋雪貌美，陛下看上了人家？”

    李翊有些不滿：“你把朕看做什么人了？”

    他豈是看一個愛一個的色狼？

    戚悅拉了拉李翊的衣領(lǐng)：“陛下就算真看上，臣妾也不會答應(yīng)。尋雪聰明伶俐，又懂得說些巧話逗臣妾開心，棲鳳宮里的其他人都太規(guī)矩了一些，有這么一個不聽話的丫頭，臣妾也覺得有趣。”

    李翊一怔。

    棲鳳宮似乎真的有些死氣沉沉的感覺。

    戚悅本人就不愛說笑，從景姑姑，云姑姑再到夏瀲，都是沉默的性子，也就尋雪大膽一點。

    李翊道：“這宮女不夠好，你既然喜歡活潑點的，朕讓人給你找——”

    “陛下難道沒有聽說過，衣不如新，人不如故？誰知道你又會給臣妾安排什么貨色？”

    夏瀲和云姑姑進來，上了茶水和點心。

    戚悅坐了下來：“夏瀲，你今年多大了？”

    夏瀲道：“奴婢今年十八了?！?/br>
    戚悅笑盈盈的看向李翊：“陛下，臣妾倒是覺得，夏瀲到了成親的年齡，您可愿給夏瀲配一個好夫郎？”

    像夏瀲這般，也是清白人家的出身，在皇后身邊伺候，又能說得上話，哪怕再過幾年放出宮，也能找到不錯的婚事。

    夏瀲一驚，趕緊跪了下來：“娘娘是不要奴婢伺候了嗎？奴婢還不到出宮的年齡！”

    “本宮是心疼你?！逼輴偟哪抗馊岷土藥追郑跋臑?，你已經(jīng)伺候了本宮兩年?！?/br>
    按照戚悅對夏瀲的寵愛，朝中三品以下的官員，家中若有未婚子弟，肯定都愿意迎娶皇后身邊受寵的宮女作為正妻。

    如果有李翊指婚，就更風(fēng)光。

    夏瀲隱隱生出些不好的念頭來：“可是……”

    云姑姑笑道：“你這丫頭，是不是害羞了？快謝過娘娘?！?/br>
    云姑姑話音剛落，戚悅又道：“云姑姑和景姑姑的年齡也大了些，臣妾覺得，也該給她倆在京中各自置辦大宅子，買些婢女下人，出宮后清閑一段時間?！?/br>
    這下子，云姑姑的臉色也僵住了。

    李翊也覺出了不對勁。如果單單是讓云姑姑和景姑姑出宮，他尚能理解，畢竟這兩個年齡大了，早就該出宮?？上臑嚥攀?，還能再伺候戚悅七八年。

    李翊道：“好，就聽皇后的。你們先出去。”

    等人都走了，李翊才看向戚悅：“皇后，你這是什么意思？”

    戚悅道：“夏瀲和云姑姑，景姑姑，伺候了臣妾這么長時間，臣妾想早點放她們自由?！?/br>
    戚悅能想的出，宮外的日子還是比在宮內(nèi)好許多。云姑姑和景姑姑這些年攢了不少財物，出宮后能過上不錯的生活，比在宮里忙來忙去勾心斗角要好很多。

    至于夏瀲，夏瀲還年輕，容貌性情又很出眾，可以找到一個很疼愛她的夫君，先前戚悅刺探過夏瀲，知道這丫頭心里，也存著些對感情的向往。

    戚悅本來沒想著現(xiàn)在就提這些?？煞讲艑ぱ┑氖虑?，她怕李翊疑心，所以現(xiàn)在提其他人出宮的事，轉(zhuǎn)移李翊的注意。

    她只打算留下尋雪，一來，尋雪是李翊的人，戚悅不能安排，二來，尋雪的年齡比夏瀲要小一點，現(xiàn)在談還早，再加上，戚悅并不知尋雪想要什么，如果尋雪不想嫁人，戚悅自作主張給了她一門婚事，那就有點過分了。

    李翊捏住了戚悅的手：“戚悅，你是不是覺得，你的身體不行了，才想盡早為你的宮女找好退路？”

    戚悅搖了搖頭：“臣妾的身體好著呢，怎么可能不行了。陛下，您可不能詛咒臣妾?！?/br>
    李翊道：“你總是這般，把所有的事情藏在心里，什么都不告訴朕。戚悅，你是把朕當(dāng)外人，還是說，你的心里壓根就沒有過朕？”

    戚悅并不曉得李翊已經(jīng)知道了顏貴妃和李妃，鄧綾綺的計劃，也不曉得李翊知道了鄧綾綺對她的威脅。

    她下意識的躲避：“臣妾沒有，陛下，您太多疑?！?/br>
    “鄧貴人威脅你的時候，你為什么不告訴朕？你知曉定國公夫人也參與誣陷你的時候，為什么不告訴朕？”李翊道，“你從來只會借著朕的手，親自去處理些一切。為什么你就不肯分一些信任給朕，讓朕替你做？你的身體已經(jīng)有多虛弱，你自己不知道么？”

    戚悅的眸子微微睜大了一些，本來冷漠的表情多了一絲訝異。

    “你以為朕不分黑白，別人說什么就是什么？”李翊捏了她的下巴，逼著她去看向自己，“戚悅，你以為朕在你身上花費的心思都是假的？”

    戚悅的下巴上被男人捏出了一道鮮紅指痕。

    李翊指腹輕輕摩挲她的唇瓣，手指觸碰她的貝齒，一點一點撬開，在她溫?zé)崛彳浀目谥谐鋈搿?/br>
    這一幕，充滿了情和欲的色彩。

    戚悅?cè)頍o力，只能被這個男人拿捏。

    她一直都不懂，這個男人明明一直都處在掌控者的地位，為何要表現(xiàn)得這般無奈，仿佛所有的一切，都該她主動說出，他才是受委屈的那個人。

    明明她，早在三年前，在戚太后去世的那個雨夜，就被這個男人給拋棄了。

    從那以后，戚悅一直都是依靠著自己的這雙手，這顆心，苦苦在掙扎。若她沒有極早的嗅到了殺機，主動去誘惑他，那戚悅早就成了一抹孤魂野鬼，被他遺忘，被三言兩語，寥寥記在史書上。

    李翊低頭吻了吻戚悅的鼻尖：“以后相信朕，好不好？”

    戚悅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

    對一個人心灰意冷，有時候只要一瞬間。冷掉的心想要熱起來，對戚悅而言，是再多溫暖也彌補不過來的。

    況且，她深深懂得，這個比自己要大十多歲的男人，比自己更會偽裝，更有心機。戚悅并不知道李翊的這番表現(xiàn)，是真是假。

    她冰涼的手覆蓋在了男人的大手上，略有些不耐煩：“陛下，您把臣妾捏疼了?！?/br>
    等他松開，她的下巴上果真紅了一片。

    戚悅拿了帕子擦了擦下巴，又擦了擦唇瓣，她拉過李翊的手，給他擦了擦手指，這才用清茶漱口，抬眸看向李翊：“陛下，您還真是敏銳，這么短的時間里，您居然能查到這么多的事情?！?/br>
    只聽她的語氣，看她的神色，李翊就知道，方才他的話，是白說了。只不過眨眼間，她就給輕飄飄的淡忘了。

    只用一個輕飄飄的點頭來迷惑她。

    他都懷疑戚悅到底有沒有心。

    李翊道：“是因為朕擔(dān)心你，朕怕你煩悶，怕你生氣，遇到你的事情，朕才會想要快點處理?！?/br>
    他還講了方才鄧綾綺見他的事情。

    戚悅的右手，緩緩撫摸左手上的一只白玉鐲子，沒了舌頭，鄧綾綺還真是可憐。

    不過，還不夠可憐。

    在棲鳳宮中將要舉辦的晚宴就在這兩天，顏貴妃的計劃被李翊揭穿，肯定惱羞成怒，又驚又怕，到時候，還不知有怎樣一出好戲看。

    李翊見戚悅神色恍惚，知道她又走神了。

    他把戚悅雕刻的玉兔拿了來：“這個東西，送給朕，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