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節(jié)
殷嚦嚦默默地將自己笑得四仰八叉的姿勢調(diào)整好,乖巧坐好,小手放在膝蓋,迎上易鶴安深邃冷沉的眼眸。 “我沒有笑你……”試圖緩解怪異氣氛的她努力揚(yáng)起個笑臉,眸光虛虛地,“我就是聽你叫寶寶,想到了小石頭?!?/br> “小石頭?” “就是阿武哥家的娃娃啊,那么大一點點,特別可愛。”她邊說邊比劃著小石頭的身高。 認(rèn)認(rèn)真真的模樣讓易鶴安的眸光漾了一下,“你喜歡小孩子?” “不鬧人的話,還挺喜歡。” 她一說完,他猛地湊近,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她身子一顫,緊張地攥起被褥。 “那你想不想要一個?”他的聲音微啞,深黑的瞳仁盯著她,別有意味。 “不,我不想要?!彼龓缀跏橇⒖袒诺脫u頭,感覺到他眸子一瞇,情緒仿佛瞬間變化。 她吞了吞口水,小聲道:“我還小,我還是個寶寶。” “好,那我們暫時就不要?!?/br> “??” 在她發(fā)懵地想易鶴安剛說了什么話,有什么意思的時候,他伸手將她身邊的一封信箋拿起。 薄唇輕啟,漫不經(jīng)意地道:“那這種東西就丟掉吧?!?/br> “??!”她瞪大眼,“憑什么!這是我的東西!” 話落,她感覺頭頂落了一只溫暖的大手,還慢慢地揉著,她伸手拍開那只手,將她的頭發(fā)都揉亂了。 “因為寶寶還小,這種東西會把寶寶帶壞的?!币Q安被拍開了手,不氣也不惱,捏著手里的信,眸光掃了一遍。 將信遞到殷嚦嚦面前,“你看,這錯字,還有用詞不當(dāng),豈不是教壞了寶寶?” 他一口一個寶寶,將殷嚦嚦喚得小臉通紅,偏過頭不去看他。 易鶴安附身撿起另一封,剛想說這封信如何如何,仔細(xì)一看里面的內(nèi)容,白皙的俊顏瞬時飛上一抹薄紅。 眼角余光偷偷瞥了眼殷嚦嚦,看她仍賭氣地偏著小腦袋沒注意自己,他松了口氣,迅速將信塞到袖口里。 然后他又看到似曾相識的另一封,動作僵硬了片刻,又想故技重施,這回卻沒有那么好運(yùn)氣,直接被轉(zhuǎn)過頭的殷嚦嚦逮個正著。 “易鶴安,你在偷偷藏什么?”她起身將他手里的東西唰地奪回來,“你居然偷拿我的……” 她的話突然卡在喉嚨里,因為她看清了心里面寫的內(nèi)容,還有落款人,“吳中生”。 “你……你怎么能亂翻別人東西呢?”她暗罵自己疏忽大意,手又飛速的將信藏到了身后。 “我怎么亂翻你的東西了?!币Q安面色強(qiáng)裝著鎮(zhèn)定來掩飾自己內(nèi)心稍有的慌亂。 他道:“這紙是我易家的,這墨是我易家的,這寫信的筆是我易家的,這字跡是我的?!?/br> “你,你強(qiáng)詞奪理?!币髧硣炽妒菦]想到這家伙不要臉是如此的不要臉,顛倒黑白。 “那你說說,我說的哪里不在理?” “這分明是,分明是……”殷嚦嚦怎么也沒能把那句“分明是你寫給我的”完整地說出來。 最后一惱,狠狠將信甩到他身上,“你的就你的,還給你,我不要了,反正也不是寫給我的?!?/br> 她氣得不行,一雙大大的眸子都紅彤彤的。 易鶴安一怔,自己是真的惹得貓兒炸毛了,他試圖重新捋順,可一時居然不知道該說什么好。 他放低了身子,附到她跟前,手指捏了捏氣鼓鼓的小臉,“怎么就不是寫給你的了。” “你別碰我!”她拍開他的手,可他又伸過來,她一把抓住他的手就咬下去。 “嘶。”易鶴安猝不及防地,倒吸口冷氣,隨后薄唇緊緊抿著,不發(fā)聲,任由她咬著。 殷嚦嚦咬了一會兒就送來了,望著他白皙手腕一排牙印,她委屈起來了。 “你就不是寫給我的,你寫給賈姑娘的,和我有什么關(guān)系。” 易鶴安本就不愚笨,她這樣一說他就明白了,何著,她是吃味兒了,連她自己的味兒都要吃。 被白白咬了一口的他又好氣又好笑,“那寫信的是吳中生,你咬他去,咬我做什么?” “你……”她說不過他,直起身子去推他,“你出去,你別在我這兒待,我不想看見你。” 手腕卻他反手被一圈,然后一拉,失去重心的她立即就栽進(jìn)他懷里。 他站在床榻前,她跪在床榻邊,他摟著她。 “怦、怦”她能聽見他的心跳。 “寶寶生氣了?嗯?”他還在她耳邊低笑?!澳俏医o你重寫好不好?易鶴安寫給殷嚦嚦,殷姑娘親鑒?” 語氣里帶著點誘哄,好似真把她當(dāng)成小石頭那么大的寶寶哄一樣。 但他給她重新寫信,屬上他的名字?不得不說殷嚦嚦有點心動。 然而,她很有骨氣地,“我才不要。” “為什么?” “你能寫出我什么好來?!彼浜咭宦暎澳阒粫f我粗俗野蠻不講理,還說我脾氣不好,不像個女兒家?!?/br> “我什么時候說……”好像確實說過。 殷嚦嚦得意地看他,“沒話說了吧?哼,我才不要你寫的,你看他們給我寫的,都把我夸成小仙女?!?/br> 被實力嫌棄的易鶴安:“……” 他感覺到懷里的小人兒在用力掙脫,擁著她的臂膀就加大了力氣,道:“以往的話不做數(shù),我重新說。” 殷嚦嚦停止了動作,仰頭看他,“成,你說吧?!?/br> “我……”易鶴安看著那張小臉委實說不出話來。 要他當(dāng)著她面說和那些人一樣rou麻的話,他真的是難以啟齒。 而那雙水靈靈的眸子還在望著他,他支支吾吾半天,耳朵尖兒都紅了,也沒說出一個字來。 殷嚦嚦就知道會這樣,“呵,狗男人?!?/br> “……” 她一把推開他,“你走吧,我不要看見你?!?/br> 嘖,貓兒更氣了。 易鶴安覺得這種時候,什么矜持,什么羞恥,都該拋之腦后。 鼓足了勁兒,要開口的時候,門外突然響起一道粗獷的嗓音。 “閨女兒,睡了沒?” 屋里的兩人聽到這聲,齊齊打了個寒噤。 說是時那時快,殷嚦嚦伸手就把易鶴安給擄到了床上,嘩地一聲,床簾散下,將整張床榻遮得嚴(yán)嚴(yán)實實。 “你不要出聲?!?/br> 她對易鶴安比著口型,一張一合的唇勾得易鶴安心神一晃,再回神殷嚦嚦已經(jīng)在床簾的另一側(cè)。 “爹,我還沒睡呢。” 然后吱呀一聲門扉敞開音,殷老爹從外走進(jìn)來,瞥了眼拉得嚴(yán)嚴(yán)實實的床簾,看向面前穿戴整齊的殷嚦嚦。 “你這是準(zhǔn)備睡了?” “嗯……是啊。”殷嚦嚦話接得有些心虛,看著殷老爹腳步緩慢沉重走到圓桌前坐下,她心更虛。 等了半晌,只聽到老爹不停地嘆氣,遲遲沒有說事,她有些慌亂地撇了一眼床簾。 “爹,你有事嗎?”沒事,趕緊走吧…… 正嘆氣的殷老爹抬眸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含有的情緒極復(fù)雜,意味深長。 令殷嚦嚦不由自主地收斂起一切多余的面部表情。 自從老爹高燒說了胡話以后,他對自己避之不及,像今晚這樣來找她還是頭一回。 “你坐下。”殷老爹的聲音有些沉悶。 殷嚦嚦聽話地坐到他對面,可以清晰地將他所有的面色收入眼底。 “你現(xiàn)在應(yīng)當(dāng)知道不少了?!彼L長地吐出一口氣,好像要吐出所有結(jié)于胸間的煩悶。 “嗯?!彼c點頭,手有些緊張地攥了起來。 看來,爹今晚找她,是要說那些個過往了,怪不得他進(jìn)屋步步走得沉重。 “你也應(yīng)該知道的?!彼拇笳茡崃藥紫伦烂?,“你娘的事,你該知道的?!?/br> 殷嚦嚦的心頓時一跳。 床簾里的易鶴安的長指也收緊,將身下的被褥攥住。 殷老爹深深地看了眼殷嚦嚦,“我現(xiàn)在告訴你,希望你不要怪爹瞞你這么久?!?/br> “爹,我不怪你?!闭f此話的她腦袋蒙蒙的,盤旋著的全數(shù)是娘這一字。 “十六年前,”殷老爹視線看似在燭光上,卻沒有匯集點,仿佛透著搖擺不定的燭火追憶著什么。 “我們已經(jīng)搬到紅鯉鎮(zhèn),你娘剛懷了你,蠻夷入境,整個大晉,號角還未響,先潰不成軍,因為,沒有統(tǒng)帥。” 他闔目,跳動的眉心藏著一股隱忍,頓了好一會兒,才繼續(xù)說下去。 “他把兵符重新交到我手里,讓我上戰(zhàn)場,我去了?!?/br> 這個他是誰,殷嚦嚦心底很清楚,她保持著安靜,聽老爹細(xì)細(xì)道來。 “我卻忘了,他向來疑心重的。原來不是說了,你還有祖父祖母嗎?那是二十年前離京時,他留在京城里,做要挾的。我忘了,這次可是重交兵權(quán)到我手啊。他怕我退蠻夷后擁兵自重,干脆命人將你娘帶進(jìn)京,做籌碼?!?/br> 說到這里他有點哽咽,“這仗一打,就是大半年,蠻人耍jian計,我受了傷,有點重,消息就傳回了京城,你娘當(dāng)時快臨盆了,不知哪個宮人將我受傷的事傳到她那里,你娘直接被嚇了……” 他緊緊地攥著手,饒是如此,肩膀還是難以抑制的顫栗。 床簾里的易鶴安攥緊的手也是顫著的,他想起易老爹那晚說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