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節(jié)
不能因為畏懼黑暗,就將本該存在于光明之下的人棄置于黑暗之中,更不能自作聰明地以為將黑暗鎖住就再也看不見了。 只要不敢打破,黑暗便一直在眼前。 * 繞是傅漣因為傅洲寒的事情跟柳螢在賭氣,在準(zhǔn)備回家的時候他還是沒能繼續(xù)保持冷傲的態(tài)度,忍不住開口問了句:“這幾天你mama都不在嗎?” 柳螢嗯了一聲,然后她就看到原本都踏出門的傅漣又返身回來了:“那我在你家陪你……你別多想!我不是那種人,我是怕你一個人在家遇到壞人了。” 這次傅漣還真沒任何歪心思,雖然那是他的親小叔不錯,但是從小在政治世家環(huán)境中耳濡目染長大的傅漣知曉某些人表面和氣一派,內(nèi)里卻無所不用其極。 柳螢這種沒有背景的小姑娘跟傅洲寒這種危險分子扯上關(guān)系,傅漣光是想想都覺得睡不著覺。 強行返回柳螢家中的傅漣直接躺到沙發(fā)上,沒過幾分鐘就沉沉睡了過去。 他今天晚上因為柳螢的事兒全程處于高度緊張狀態(tài),還沒拿到駕照的他更是硬著頭皮碰碰撞撞地踩死了油門往前沖,累得夠嗆。 柳螢抱了張小毛毯給傅漣蓋上,點開了剛才收到的那條匿名短信。 “柳螢同學(xué),如果可以的話想與你單獨談一些事,傅漣走后,我在你家小區(qū)地下停車場等你。” 是傅洲寒,他不知什么時候有了她的手機號。 這人太可怕了。 * 聽見腳步聲后,傅洲寒掐滅了指間的香煙,不過柳螢靠近他身邊后仍然可以嗅到淡淡的煙草味。 傅洲寒出門后又戴上了那個黑色大口罩,聲音微沉:“抱歉,想問題的時候忍不住抽一根?!?/br> “沒關(guān)系,傅叔叔背著傅漣找我是想談什么呢?” 柳螢問得直接并不拐彎抹角,給她留下沉穩(wěn)冷靜印象的傅洲寒這會兒看著卻像是有些苦惱,眉頭緊鎖,欲言又止。 柳螢安靜地等著他開口。 “我之前不清楚你的態(tài)度所以沒有問一個問題,既然你愿意幫助我的調(diào)查,那這個問題我差不多也該問出來了。柳螢,你進長任醫(yī)院是由于盧雪歡事件背后的兇手給了你爸錢,為了使你的證詞完全無效所以強行給你診斷為癔癥。但是我搜集了很多紀(jì)錄發(fā)現(xiàn),你那天的確不可能在場,所以你說的那些證詞,還有你找到的那些證據(jù)……到底是從何得知的?你說你能夠聽懂狗叫難道是真的嗎?” 傅洲寒的話音剛落,柳螢就微微笑著搖搖頭:“沒有想到傅叔叔也會相信小孩子的謊話啊,世界上怎么可能會有人聽懂狗叫呢?太離奇了吧?” “或許在幾年前我也會覺得這是個離奇的假話。” 傅洲寒皺著眉,像是在組織語言。 “但是,我曾經(jīng)做過一個調(diào)查,期間遇到了一些擁有不一樣能力的人,有的人在黑暗中也能如常視物,有的人能夠?qū)④囕v運行時間推算到秒,盡管沒有聽懂狗叫這樣神奇,但是他們是真實存在的?!?/br> “不,那只是一個小孩子的謊話?!?/br> 柳螢依舊微笑著,表情沒有任何破綻:“我聽不懂狗叫,當(dāng)然也聽不懂貓叫。傅先生,我只是個最平凡普通的女高中生而已?!?/br> 傅洲寒的問話終于以失敗告終。 現(xiàn)在的柳螢絕對不可能將自己最大的秘密告訴任何人,包括父母都不知道。 她知道自己的能力如果用在某些方面有多可怕,也知道這個能力被人知道了會帶來多大的危險。 柳螢絕對不愿意成為他人的工具。 就在她轉(zhuǎn)身準(zhǔn)備離去的一瞬間,忽然聽見身后的傅洲寒輕輕嘆了口氣:“你剛才笑得太完美了,柳螢?!?/br> 柳螢的身體頓時僵住。 正常的女高中生聽到傅洲寒那番離奇的話,絕對不可能這樣鎮(zhèn)定自若,所以他才說她的笑容不對。 這個男人,太可怕了! 第46章 他不做野狗 周末的海州市比工作日還要熱鬧許多,位置最偏遠的那個區(qū)竟然也堵了很久車。 柳螢早上出的門,抵達目的地的時候已經(jīng)臨近中午,她蹲在樹蔭下緩了好一陣才將一陣陣涌上來的暈車嘔吐感強壓下去。 頭頂樹梢上傳來一陣清脆悅耳的鳥鳴,如果李雪柔在場定能認出這就是在自家窗外筑巢的那兩只肥碩麻雀,原因無他,太肥了,一般見不著這么肥的麻雀的。 “會長大人你還好嗎?要不我們給你唱首歌放松下?” “會長大人需要我?guī)湍闵壬蕊L(fēng)嗎?” 這兩個胖麻雀差不多成了柳螢的寵物了,別的麻雀整天忙著覓食筑巢,它們自從機智地在柳螢窗外的樟樹上筑巢后再沒有這方面的煩惱。 每天一早充當(dāng)柳螢的鬧鐘叫她起床然后吃個飽,還能從她家順些棉花之類的小東西筑巢,日子過得很是舒心。 無事可做的兩只肥鳥便自詡為柳螢的保鏢,每天跟著她飛到學(xué)校又飛回家里,今天出門也沒有例外,撲棱著兩只小翅膀跟過來了。 邊上人來人往,柳螢便并不搭話,感覺自己身體狀態(tài)好一些后站直身子,朝著不遠處的一條小巷走去。 頭頂?shù)臉鋮惨讶唤?jīng)歷了歲月長久的浸潤,街道兩側(cè)的樹冠濃密得快要連結(jié)在一起。明明已是正午,一路走來竟只有些許斑駁的光點投射在腳邊。 街角的磚塊上不知何時蔓延開的青苔綠意漸濃,陳舊的老式筒子樓下坐著幾個說笑逗趣的老頭老太。 他們腳邊圍著兩條小土狗在追逐玩鬧,再遠處還能看見一只白貓優(yōu)哉游哉地趴在樓頂?shù)耐邏K上安然酣睡。 海州市的老城區(qū)竟如此靜謐祥和。 “你在找誰?” 看到柳螢在樓下徘徊猶豫,一聲音便從方才那些坐在石凳上的老人群中傳來。 一個身穿深色連衣裙的老太太慈祥地看著柳螢,沖著她招招手:“閨女,我們看你在那兒轉(zhuǎn)了好幾圈了,是不是找誰呢?” 被麻雀瞎指揮繞了半天路的柳螢如釋重負,不好意思開口道:“奶奶你好,你們這條街之前是不是開了家面館?叫陳記牛rou面的?” 聽到柳螢的問話后,老人也愣了愣,試探著問道:“你是……” 柳螢連忙答道:“我是陳秋賢的小學(xué)同學(xué),想過來看看他?!?/br> 她不得不撒了個謊。那個叫陳秋賢的男孩子正是陳記牛rou面老板家的獨生子,也是柳螢在長任醫(yī)院認識的一個同齡人。 他比柳螢早進長任醫(yī)院兩年,在柳螢剛進醫(yī)院兩個月后就出院了,后來一直都沒見他再回來,想來是已經(jīng)擺脫掉長任醫(yī)院的陰影,正常地開始自己的生活了吧。 在醫(yī)院那會兒,有次與柳螢一起吃醫(yī)院的面時他曾提了一句自家的牛rou面比醫(yī)院的好吃一萬倍。還笑著邀請柳螢到時候出院了去嘗嘗。 只不過柳螢按著記憶中他提過的老城區(qū)繞了一大圈,也沒有他說的那家“陳記牛rou面”??催@片老街舊樓的樣子也不像是經(jīng)歷過拆遷…… “你是說陳秋賢啊?” 提到這個名字后,老太老頭們互相問了句確認自己沒記錯,雜七雜八地開始將消息吐露給柳螢聽:“我記得他好像是生病了,被他爸媽送去治病了吧?” 難道是當(dāng)時出了院就沒有回來了,而是搬走了?柳螢連忙追問道:“可是我記得他在兩年前就出院了啊,是不是搬家了?” 那個穿著裙子的老太太搖搖頭,不緊不慢地回答柳螢的問題:“不是搬家了,他們家把門面和房子都賣了,好像是半年前他們家的陳秋賢又犯病了,只好再送回去治病,也不知道這次要多久才能好。說來也奇怪,他們家兒子成績也挺好的,長得也高高壯壯的,不知道是生了什么病那么嚴(yán)重,要賣房來治……” 柳螢聽到陳秋賢再次被送到長任醫(yī)院的消息后已然變得渾身冰涼。 那個老太太說的沒錯,陳秋賢是個品行兼優(yōu)的男生,跟父母的關(guān)系也正常,身心健康沒有任何問題。 他被送入長任醫(yī)院的原因,是因為他是同性戀,而這件事無意間被他父母發(fā)現(xiàn)了。 他們堅信把兒子送去長任醫(yī)院就可以“糾正”兒子的性向,所以某日謊稱帶兒子去醫(yī)院看望一位遠親,把陳秋賢騙進了長任醫(yī)院。 他在醫(yī)院里待了兩年的時間,柳螢這次來找他,除去跟他比較熟悉一些算得上朋友之外,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他清楚長任醫(yī)院的更多罪證。 柳螢是來幫傅洲寒尋找曝光醫(yī)院的證據(jù)的。 不過這次終是無功而返,陳秋賢又被抓進去了。 * 傅洲寒跟柳螢私下保持著聯(lián)系,自從那晚試探著問了柳螢是否能聽懂狗叫被她毫不猶豫地反駁回去后,他便再也不提這方面的問題,只專注于調(diào)查長任醫(yī)院的事。 等公交車的時候柳螢把陳秋賢的事情跟傅洲寒簡單地提了提,后者只簡單地回復(fù)了一句知道了便不再說話。 公交車慢悠悠地從街角駛來停在她跟前,柳螢望了一眼,原本都準(zhǔn)備邁上去的步子硬生生地收了回來。 她覺得自己擠不進去,周末這車也太擠了吧?她都親眼看見有個男生被擠得臉貼在車玻璃上了。 嘆口氣站回站臺繼續(xù)等下一班車,樹梢被風(fēng)吹得動了動,漏出大片刺眼陽光,她下意識地抬起手去擋—— 手再放下來的時候,一個穿著淺色t恤和牛仔褲的少年傾身趴在山地車把手上,腦袋歪著正盯著自己。 這姿勢與他先前看柳螢寫數(shù)學(xué)題時一模一樣。 “來吧,小爺給你福利做你的司機?!?/br> 傅漣直起身子嘴角一翹,拍了拍山地車的后座:“你一個人的專屬座位?!?/br> 他沒說自己知道柳螢和傅洲寒之間的事不放心,騎著單車跟了一路跟到了這兒偷偷等著她。 也沒告訴柳螢跟在慢吞吞堵車的公交車后面被尾氣熏是真的挺難受。 更沒說自己騎著山地車橫跨兩個區(qū)腿都酸疼了。 這十多歲的少年只是精神滿滿地沖著柳螢招招手:“快點啦,前面還在堵車,這邊又沒有地鐵線路,只有我的單車能順利送你回家哦。” 坐在傅漣的單車上果真超過了剛才那輛載得滿滿的公車,后者被堵著一分鐘挪一段路,很是痛苦。 傅漣腳下一蹬,載著柳螢行在非機動車道上,風(fēng)呼嘯著從柳螢的臉頰吹過,穿過老街路邊時飄來陣陣清淡的桂花香,把午后的悶悶都驅(qū)散許多。 “你怎么都不問我過來做什么?” 在后面坐著的柳螢小心地拽住了傅漣的t恤衣擺,等了半天也沒等到傅漣問話,只能自己開了口。 傅漣毫不在意地回答:“因為我知道你不想讓我知道啊?!?/br> 他知道柳螢有許多秘密,不過那些秘密并不光彩,她也極想將那些過往給小心翼翼地埋在土里不要再露出來。 所以無論是與盧雪歡之間的事情也好,到底為什么進長任醫(yī)院也好,柳螢與她父親之間的破碎關(guān)系也好,傅漣從未主動開口過問。 既然她想把過往埋土里藏起來,他又何必做條野狗將那些秘密刨出來滿足自己的好奇心。 柳螢?zāi)唬Ьo衣角的手緊了緊,隨著單車開始下坡顛簸,她不由得靠在了傅漣的后背上,聲音也微微的有些顫:“我來是幫著你小叔聯(lián)系之前醫(yī)院里出來的人的?!?/br> “聯(lián)系到了嗎?” 柳螢的聲音有些低落:“沒有,他又被送回去了?!?/br> 她現(xiàn)在聯(lián)系不到另一位證人陳秋賢,也不敢重返長任醫(yī)院拍攝一些證據(jù),可以說追查的線索幾乎快斷了。 柳螢想要曝光長任醫(yī)院的惡行,想要把醫(yī)院里其他少年少女們救出來,可是她終究只是個能力微薄的十五歲少女,很多事情不是她能夠掌控的。 傅漣的山地車猛地剎住,他靠邊停穩(wěn),表情變得格外嚴(yán)肅:“你爸之前是不是威脅你要送你回醫(yī)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