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節(jié)
池杉的哭泣打亂了陸峪的陣腳。 他以為她會害怕, 會驚嚇, 會拳打腳踢憤怒地還擊。 但他完全沒想到,她會哭成這樣。 揪著他的衣領(lǐng), 眼淚大顆大顆滾下來,砸在他鎖骨間、肩膀窩里, 胸膛口上, 密密麻麻, 像是下了一場灼熱的雨。 男人仰面躺在地上,嘆了口氣:“池杉, 那是個假的玩具。” 池杉完全沒聽進去他在說什么。 她甚至沒意識到,那只“蟑螂”自從滑到腰上后,就一直停在那里, 動也不動, 未免太過安靜了一些。 因為她現(xiàn)在整個腦子里都是各種惡心恐怖的想象。 身體僵硬, 精神崩潰,唯一的反應(yīng)就是哭。 哭啊哭。 池衫真的, 真的很怕蟑螂。 上初中時,一只蟑螂忽然從窗外飛進來, 在她鼻子上停了五六秒, 是她一輩子的陰影。 女生拖著哭腔:“陸峪,我求你了,求求你把它拿出去吧?!?/br> 這是陸峪第一次見到神志清醒的池杉,露出這么驚懼的表情。 還用了“求”這個字眼。 直到此時他才意識到,自己可能干了件了不得的大事。 于是陸峪又重復(fù)了一遍:“池杉, 那只是個假的玩具?!?/br> ——用一種幾乎不會在他身上出現(xiàn)的,安撫的語氣。 ——然而換回來的是更加崩潰的哭聲。 陸峪被她哭的腦殼都疼了。 他揉揉眉心,決定換一種路線:“我?guī)湍隳贸鰜???/br> 這一回,哭懵了的池杉不知怎么就捕捉到了“拿出來”這三個字,立刻就沖他用力點頭。 眼睛里還一直不停地往下砸眼淚。 砸的聲勢浩大,讓人心怵。 “那我拿了?” “我求你了大哥!” 陸峪伸出手,試探性地撫上她的脖頸。 肌膚相觸的那一瞬間,女生哭的更大聲了:“不是那里啊,它早就爬下去了!” “......它爬哪里去了?” “腰、腰上,陸峪你快一點行嗎,它要是再往下爬,我還不如死了算了。” “......” 陸峪心累地嘆了口氣。 還好池杉穿的不是連衣裙,不然他估計更心累。 男生頓了頓,終于還是在這姑娘越發(fā)崩潰的催促中,伸手把她的上衣從裙子里——拽了出來。 他垂下眼眸,越過女生的肩膀,一下就看見她漂亮的腰線正中央,停著的那只一動不動的玩具蟑螂。 陸峪把那只蟑螂撿起來。 陌生的觸感瞬間從腰上消失。 池杉止住哭聲:“你拿、拿走了嗎?” 男人把蟑螂伸到她面前:“喏?!?/br> 池姑娘一下蹦了起來。 離他離的老遠。 “池杉,你仔細看看。” 陸峪第三遍重復(fù)道:“這是個假的玩具?!?/br> 池杉從板凳上抬起腦袋,愣愣地看著他。 她的眼睛濕漉漉的,臉上還掛著淚,揪著自己被拽出來的上衣下擺,好長時間都沒回過魂。 那小模小樣的。 真是太雞兒可憐了。 老半天,她才開口,謹慎地問:“你怎么、怎么知道它是假的?” “我親手買的,我能不知道嗎?” “那你騙我干什么?!” “我......” 就是想嚇嚇你。 ——這個理由說起來真的好幼稚。 陸峪看著她明亮又憤怒的大眼睛,忽然有點解釋不出口。 他頓了頓,躲避問題:“我怎么知道你這么怕蟑螂?!?/br> “就算我不怕蟑螂你也不可以把它扔進我衣服里面啊。” 池杉胡亂揉干凈臉上的眼淚,氣的要命,“從沙發(fā)底下?lián)斐鰜淼?,那么臟!” 陸峪沉默了一下:“......抱歉?!?/br> 池衫氣勢洶洶:“道歉有用的話,還要警察做什么?” “那你想怎么樣?” “什么叫我想怎么樣?你這是什么態(tài)度?你還覺得自己沒有錯是不是!” “池杉......” “不要叫我!我的名字不是你這樣惡毒的生物可以隨便亂叫的!” ...... 陸總和池姑娘整整糾纏了十三分鐘。 說是糾纏,可能也不太準確。 因為在這個過程中,池杉一直說個沒完。 陸總就倚著沙發(fā),握著手機,一言不發(fā)地聽她數(shù)落。 最后,池姑娘朝他伸出手。 “怎么了?” “給我剪刀?!?/br> 由于剛才眼淚流的太厲害了,她現(xiàn)在眼眶都還是紅的。 雖然臉繃的緊緊,但聲音里還帶著幾分哭完之后的奶氣,比起威脅,反而更像是撒嬌。 陸峪衡量了幾秒鐘,瞅著她那細胳膊細腿,站起身,從辦公桌的抽屜里拿出一把剪刀,遞給她。 池杉撿起掉在地上的那只玩具蟑螂,咔嚓幾下,就剪得七零八碎。 然后從地上扒拉起來,也不管臟不臟,直接捧起來就往陸峪脖子里塞。 塞完之后,她還很冷漠地哼了一聲。 仿佛在示威。 陸峪抖了抖襯衫,那一堆碎屑跟著全從下擺出掉了出來。 他揚起眉:“你幼稚不幼稚?” “那你幼稚不幼稚?” “......” 男人深吸一口氣,“我幼稚,我幼稚行了吧,你現(xiàn)在消氣沒?” 池杉指著那張歪七扭八的小床桌:“我的辦公桌怎么辦?” “公司倉庫里有,我等會兒讓人送一套上來?!?/br> “那你之前為什么還讓我去買?!” 陸峪轉(zhuǎn)身往辦公桌走:“我不是幼稚么。” 池杉被噎了一下。 她今天被罵,被嚇,被嘲諷,又哭了一通,折騰到現(xiàn)在,整個人累的很。 不知道為什么,明明昨天晚上睡夠了覺的,但此刻腦袋一直往下點,眼皮沉沉地耷拉著,困倦的要命。 “我想睡一覺。” 男人挑了一下眉,面無表情地看著她。 “我真的想睡一覺......” 身為一個助理,池杉覺得自己的要求顯然有些過分。 可是她真的好困。 完全不受意識控制的那種困。 她有些莫名的預(yù)感。 畢竟之前幾次也是這樣,每次要穿越之前,神經(jīng)就會傳遞這種倦意給她,猝不及防,也壓根無法抵擋。 池杉想了想:“這個資料我晚上帶回去給你翻出來,不要你的稿酬。四點半之前我也會準時到小月亮幼兒園接小朋友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