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節(jié)
孫清輝幾個也拿出來檢查一下。 這時候金雷問她,“姜琳,你看看你的。”金雷和魏瓊芳不和他們一起復(fù)習,但是大家都坐拖拉機過來的。 姜琳的在包里,程如山給她收拾的,她自己也檢查過,所以她很自信,并不拿出來擺弄。 那邊有人在講他們村的八卦,知道要考試以后,和鄉(xiāng)下人結(jié)婚的知青們就開始懊悔,有的是鄉(xiāng)下男人不讓知青媳婦兒去考,有的是鄉(xiāng)下媳婦兒不讓知青男人去考,反正鬧得不可開交,生怕考了對象就飛了。甚至有人把對方的準考證給燒掉,就為阻止對象去高考的。 王瀟氣道:“這些人怎么這么狹窄,好不容易等到這樣一個機會,怎么能不參加呢?” 金雷:“那要是你嫁給鄉(xiāng)下人,你考上了,你是不是想回城?” 王瀟:“琳琳也是省城下鄉(xiāng)的,程如山也沒不讓她考啊,他們家不知道多支持呢。說到底,還是有些人狹隘?!?/br> “好不容易娶的媳婦兒,人家也怕考上就跑了啊。”金雷不服氣。 王瀟氣得不理他。 金雷突然冷笑一聲,一把搶過王瀟手里的準考證。 “啊——”王瀟尖叫一聲立刻去搶,孫清輝等人也是臉色大變,“金雷,你干什么!” 金雷舉起來就要撕,譏諷道:“你們這些道貌岸然的,有什么資格說別人!看看沒有……啊——” 不等他說完,就被程如山一腳踹在腰上,手里的準考證也飄起來,程如山一抬手把準考證抓回來遞給姜琳。 姜琳趕緊遞給王瀟,“快收起來?!?/br> 其他人也趕緊收起來,紛紛指責金雷,“你瘋啦?” 金雷怒視著姜琳:“我才沒瘋,你們都來考試,害得依依不能考,你們怎么這么無恥!” 孫清輝幾個人不敢置信地看著金雷,今年他已經(jīng)不提孟依依,和大家相處得很不錯。沒想到他居然在這里等著使壞呢,怪不得剛才問姜琳的準考證!太壞了!知道提前破壞準考證沒用,可以補辦出來,所以這會兒要進場才使壞。 “金雷,你太壞了!我們要聯(lián)名抵制你,不許你參加高考!” “對,你這樣道德敗壞的人,參加高考那不是要害人嗎?不公平!” 金雷想爬起來,結(jié)果腰又酸又麻好像廢了一樣。他嚇得大叫起來,“你對我做了什么,你對我做了什么?” 程如山根本不理睬他。 這時候哨子響起來,監(jiān)考老師站在門口,檢查準考證進場,巡邏民兵們也開始清場。金雷急得大聲喊,卻被倆民兵直接架出去。他這樣也沒法考試,進場會影響別人,只能當特殊情況處理。金雷又氣又急,大聲叫著,表示自己一定要考試,不能不考試,卻沒人理睬他。 姜琳飛快地握握程如山的手,“你忙去吧,別在這里干等?!?/br> 程如山解開棉襖的扣子從貼身的口袋里掏出一支熱乎乎的鋼筆塞在她手里。 姜琳一怔,握緊帶著他體溫的鋼筆,心里也暖暖的。大冬天的考試,鋼筆很容易凍住筆尖,沒想到他居然……她朝他笑了笑,“我進去了?!?/br> 程如山點點頭,“你復(fù)習得很充分,放松就行?!?/br> 姜琳美滋滋地小跑進考場,監(jiān)考老師不滿地瞪她一眼,嫌她和男人在門口拉拉扯扯影響不好。 姜琳找到自己的座位,擺好文具和準考證,把那只熱乎乎的鋼筆塞進袖子里。她朝外看看,正好看到程如山朝她擺了一下手,民兵清場,不許閑雜人等待在外面,他要走了。 姜琳雙手捧臉,想給他一個飛吻,正好被監(jiān)考老師看見。 “這女同學,你規(guī)矩點!” 姜琳立刻收斂笑容,使勁搓搓臉頰,呵呵氣,一本正經(jīng)地:“真冷啊?!?/br> 其他同學也都搓手搓臉的,真的很冷啊。 監(jiān)考老師哼了一聲。 姜琳低頭笑,瞅著自己的準考證看看,貼的一寸照是報名的時候新照的。拍照的時候程如山就站她對面,靠在墻上沖她笑,所以照片上笑得格外好看,帶著自信。筆袋也是閆潤芝新送她的禮物,上面有一家人簡筆畫刺繡,圖案是文生和大寶小寶一起畫的。 想起這樣可愛的一家人,姜琳心里一片溫柔,入場時候的緊張情緒漸漸地平緩下來。 第一場先考數(shù)學,下午考政治。第二天上午考語文,下午是理化。她準備了一年,非常充分,知識點沒有不會的,也沒有落下的。只要出教材范圍內(nèi)的,那她肯定沒問題的。 很快,數(shù)學卷發(fā)下來,姜琳大體看一眼,心里有個底,對她來說并不難。 姜琳,你行的! 接下來答題,她盡量一筆一劃,認認真真地寫字。不管字寫得如何,一定要端正、干凈,這樣閱卷老師也能感受到學生的認真態(tài)度,心情也會愉悅。 兩天時間考完,不管感覺好的還是不好的,也都結(jié)束了。大家恍如隔世一般,有些不知道身在夢里還是現(xiàn)實的錯覺。 王瀟哭得眼淚模糊的,“琳琳,真的考完了嗎?考不上怎么辦?” 姜琳:“考不上,來年肯定可以再考的。還年輕嘛?!?/br> 只有老三屆們沒機會,因為來年估計要限制考試年齡,不會再允許三十多還參加高考。 孫清輝幾個也一副被掏空的樣子,感覺一下子蒼老好幾歲。他們和應(yīng)屆的高考生相比,心態(tài)、狀態(tài)完全不同。應(yīng)屆考生意氣風發(fā),年輕氣盛,有個考生連化學和物理都分不清楚卻自信一定會被京大清大錄取。 而他們這些一個個滄桑滿身,戰(zhàn)戰(zhàn)兢兢,老淚縱橫。 不少人出了考場就開始哭,似乎有生之年能參加一次高考就算圓滿,結(jié)果不重要,重要的是過程,來過、考過,就夠了。 姜琳考試之前還心潮起伏的,考完徹底平靜,回去等通知,日子該怎么過還是怎么過。 考完試回家,文生和大寶小寶在村口接她和程如山,閆潤芝做了一桌菜菜慶祝她考試圓滿成功。 第二天知青們把考試題目對一對,商量一下答案,姜琳答得很好,孫清輝和王瀟也不錯,有幾個答得不好的頓時垂頭喪氣的。不過好在年輕,來年還有一次機會。 姜琳放下有關(guān)考試學習的東西,舒舒服服地睡上兩天,而陪讀家長程如山也放心地和戴國華出車去。 程蘊之趁機教育大寶小寶:“學習就要像你們娘那樣認真,等你們高中畢業(yè),也是要考試的??忌洗髮W,就是真正的文化人啦。” 大寶小寶深以為然,大寶:“爺爺放心,我們一定要超過mama。”小寶:“mama是藍的,我們是青的!” 姜琳:難道我是只藍精靈。 一個月后公布過初錄線的人數(shù),然后去縣醫(yī)院參加高考體檢,其中包括政審,依然要填寫家庭成分出身等。 之后再等大學通知書。 姜琳、孫清輝、王瀟、梁芳、陶紅星等幾個知青都過了初錄線,一起去體檢,然后等待錄取通知書。 只要過了初錄線,身體沒大殘疾,沒有大的政治問題,基本就會被錄取的。 又過了一段時間,臘月初五以后,各大學的錄取通知書開始寄送分發(fā)。 大家翹首期盼,臘月初十五,水槐村的通知書來了,孫清輝被省大機械專業(yè)錄取,王瀟是師范大專,梁芳考得農(nóng)大……另外陶紅星兩個考上了另外學校???。 大家突然發(fā)現(xiàn),姜琳沒接到通知書? 對題的時候她成績比孫清輝等人都好,不可能他們拿到她拿不到!更何況有三個學校呢。 可今年的高考是不公布分數(shù)的,誰也不知道考了多少分。一般考完試大家都在家里老老實實等通知書,如果沒有通知書,那就是沒考上。 一時間大家都不明白怎么回事,紛紛說一起去縣里問問看。也許是通知書在寄送途中出差錯被漏掉,也許有其他意外。 甚至有人猜,會不會被人惡意冒名頂替了。 姜琳堅信自己考得不錯,她準備了一年多,非常充分,考試的時候她覺得題目并不難,按理不應(yīng)該拿不到錄取通知書。 又耐心等了兩天,孫清輝、王瀟、陶紅星等五六個知青一起坐拖拉機去縣里,找負責教育的俞國建查詢。 俞國建很不以為然,“你們不滿什么???沒有錄取書就說明沒考上。有什么好查的?要是每個沒考上的都來查,那豈不是要亂套?” 孫清輝:“姜琳和我們一起過了初錄線,也參加體檢,怎么可能沒考上?” 俞國建:“我告訴你們,不是所有過了初錄線的都能被錄取,有很多門道在里面的。” 王瀟:“我們對過答案,姜琳比我們考得好,不可能我們考上她考不上。姜琳的出身也沒問題,不可能政審卡一下的?!?/br> 俞國建翻了個白眼,“你們報的一個學校?不一個學校分數(shù)線也不一樣的?!?/br> “當然,我們都報的省大!”他們都報了省大,只有孫清輝被錄取,其他人是被第二第三志愿錄取的。 “那你們?nèi)ナ〈髥枺凑〈鬀]有發(fā)錄取通知書,我們也沒的辦法。”俞國建才不信什么你考上了怎么沒拿到通知書,你沒拿到你就是沒考上! 王瀟很替姜琳著急,“琳琳,怎么辦啊?”她感覺自己都考上了,姜琳不可能考不上。 孫清輝:“咱們立刻給省城的老師同學發(fā)電報,請他們找關(guān)系幫忙打聽一下姜琳的試卷和分數(shù),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對,咱們這就去。” 他們直接去了縣郵局,給好幾個人發(fā)了電報,有高中的老師,有其他認識的人,凡是覺得可能有一點本事、腦子活絡(luò),可能辦這個事兒的,他們都發(fā)了。 姜琳給娘家發(fā)電報,大哥是省大畢業(yè)的,可以找他的老師和同學幫忙打聽一下。 傍晚時分,他們回到水槐村知青點,發(fā)現(xiàn)魏瓊芳和馬開花正在知青點院子里說話??吹剿麄兓貋恚⒖桃桓毙覟?zāi)樂禍的樣子瞅著他們,馬開花哈哈笑著:“我就和你說,這是老天爺注定的,哈哈?!?/br> 魏瓊芳還有點害怕,生怕姜琳沒考上遷怒自己,再過來打一頓,所以趕緊躲另一邊去。 魏瓊芳活動了幾次都沒能回城,所以現(xiàn)在還在水槐村。她自然也報名的,復(fù)習的時候盡量躲著其他知青,并不和姜琳他們一起。她從市里弄了一套資料,覺得很好,生怕其他知青借。所以除了一開始上工,后來她就躲在親戚馬開花家復(fù)習。 她初錄線都沒過,本來還生氣傷心的,結(jié)果聽說姜琳也沒考上,她一下子高興了。 她把姜琳沒考上的消息告訴馬開花,馬開花和常繼紅在家里又是上香又是慶祝的,就差全大隊敲鑼大隊慶祝。 之前一家子靠著當干部,少干活兒、多拿好處,小日子過得很是滋潤?,F(xiàn)在失了勢,新隊長不慣著他們,其他社員也盯著他們不許偷懶。他們家需要干從前避之不及的累活、臟活,工分也是按照規(guī)定來,分糧食、柴火自然也不能多拿多占。 家里的生活,一下子就從滋潤掉到緊巴巴貧困的程度,簡直不能再難熬。 馬開花和程福萬兩口子在家里天天關(guān)著門詛咒,這么一年下來,兩口子都有點神叨叨的,一般人都不愛搭理他們。 現(xiàn)在聽說姜琳沒考上,他們高興得有點不知道要怎么好,馬開花聽魏瓊芳說姜琳去縣里問,特意跑來等著看熱鬧呢。 孫清輝等人不搭理她,對姜琳道:“姜琳,你別著急上火,實在不行,咱們一起去省城,去省大問?!?/br> 馬開花冷笑一聲,還去省大,以為省大你開的呢?考不上就是考不上!還真當自己是鳳凰呢!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水槐村多少年沒個大學生,你還真當你是文曲星下凡?文曲星也不是你這種狐貍精的模樣,擱舊社會就是給地主糟老頭子當十八房小妾的賤命! 姜琳立刻就感覺馬開花的惡意,她扭頭瞥了一眼,淡淡道:“你在幸災(zāi)樂禍?” 馬開花立刻道:“你別沒事找事啊,我什么也沒說?!毙睦飬s爽的,不過看姜琳依然淡定,沒有一點她期待的頹喪、急躁和絕望,她又覺得不爽。這個姜琳怎么就不會失態(tài)呢,好想看她在村里發(fā)瘋,考不上大學瘋了才好呢。 姜琳冷冷地瞥了她一眼,她跟孫清輝等人告辭,明天再說。 姜琳回家,閆潤芝和程蘊之,文生大寶小寶都在,他們比她考試前還小心翼翼,關(guān)切地看著她,生怕她難過又煩躁。 閆潤芝小聲道:“寶兒娘,你餓了吧。下午我去公社拿了一塊最好的五花三層,沒留著炒菜,直接給你做一碗腐乳紅燒rou,你吃不?” 寶兒娘的通知書沒來,可能出問題,閆潤芝一家都覺得肯定是哪里不對的。 文生很生氣,要去打壞人。閆潤芝就約束著他,讓他不要給姜琳添亂,又祈禱冬生趕緊回來,讓冬生去解決。他們幫不上什么忙,這種時候,安靜呆著,照顧好自己,不給寶兒娘添亂拖后腿就是最好的。 姜琳看他們都小心翼翼的,比自己高考還緊張呢,她笑起來,“吃,當然吃啊。做夢都饞呢?!?/br> 小老太太心靈手巧,雖然沒跟著大廚專業(yè)培訓(xùn)過,做出來的飯菜卻有獨特的口味,哪怕一碗蛋花湯都格外好喝,更何況是紅燒rou?。?/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