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話音一落，眾位刀客臉上變色，都看著顧公子的臉色，不敢言語。顧公子不怒反笑，看著小姑娘，他嘖嘖道：“長得好看，可惜是個(gè)愣頭青。小丫頭，看來公子我要好好教導(dǎo)教導(dǎo)你。”

    他騰的一下伸手就要去抓衡秀的衣襟，衡秀坐在椅子上，連人帶椅子向后退了幾寸，椅子在地面上劃出刺耳的聲音，她卻悠悠坐在椅子上，姿勢不變，對那顧公子道：“好好撒泡尿照照自己的樣子，小心等一下被打的連你老娘都不認(rèn)識?！?/br>
    顧公子呦呵一聲，笑瞇瞇道：“小丫頭有點(diǎn)本事，本公子喜歡，甚是喜歡！”他起身撩起衣袍去解腰帶，對衡秀笑道：“小娘子既然這么想看看本公子的家伙，這就滿足你?！?/br>
    蹲在一旁的大貓歪了歪渾圓的腦袋，轉(zhuǎn)頭看向衡秀，衡秀柔聲道：“快過來。”

    大貓起身，對顧公子嘶啞喝叫了一聲，接著慢騰騰挪到了衡秀的身畔。那公子被這大貓唬了一跳，刷的一下抽出一個(gè)刀客腰間的刀，“畜牲無禮，小姑娘，你惹到我了，你這頭畜牲也惹到我了，我先收拾了畜牲，再收拾你。”

    一個(gè)聲音從外面悠悠傳來，“江陰顧氏出了你這種不肖子弟，顧係風(fēng)有何顏面自稱武林盟主？”

    聲音溫和從容，卻帶著一絲讓人脊背發(fā)涼的壓迫感。

    衡秀臉色微變，門外走進(jìn)來一個(gè)披著黑色披風(fēng)的男人，身形修長，昏暗的光影下看不清模樣，但他的眸光，她記得。

    顧公子微愣了片刻，隨即陰惻惻道：“你終于來了，本公子等了你好久！”

    那人抖了抖衣上的雨露，一場秋雨一場寒。他看向衡秀，微微笑了笑，對顧公子道：“你可知道這個(gè)小姑娘的爹娘是誰？師父是誰？哥哥弟弟又是誰？你就敢惹她，我看你是想死了?！?/br>
    第91章  雪曲渡  黑衣

    字?jǐn)?shù)：2058

    顧公子冷笑不止：“哦？這小姑娘難道是天王老子的女兒？就算是，到了本公子的地盤，也得守本公子的規(guī)矩，你算是個(gè)什么東西？也該來指點(diǎn)我！”

    黑衣男人摘下頭頂?shù)亩敷?，甩了甩上面的雨水，正眼不看顧公子，淡淡道：“讓你老爹顧係風(fēng)來跟我說話?！闭f著竟然徑直走向衡秀。

    一個(gè)刀客擋住他的去路，叫道：“放肆！”

    黑衣笑嘆，“是啊，真是放肆?！?/br>
    那刀客猛然舉起手中大刀朝他劈砍下去，刀舉到半空之時(shí)，忽然頓住，好像空氣之中有什么阻力阻止他向前遞刀。

    黑衣人回頭望向門外，淡淡地道：“收拾干凈吧?！?/br>
    門外一個(gè)沙啞的聲音道了一聲：“好?！苯又敲e刀的刀客叫了一聲，整個(gè)人被吸出窗外，一聲慘呼之后，再無聲息。

    顧公子臉色微變，踹了旁邊愣愣出神的刀客一腳，喝道：“愣什么，還不快給老子一起上！”

    刀客齊齊抽刀朝黑衣人砍去，但無一刀能落在他身上。從衡秀的角度望去，他一襲黑衣，從刀林中向她走來，臉上是溫和的笑意。

    衡秀微微擰起了眉。

    不知門外是何人使了神通，屋內(nèi)刀客連同顧公子都被拋了出去，黑衣人坐在衡秀的對面，笑看著她，“怎么，幾年不見，認(rèn)不出我了？”

    衡秀握緊了手中的書冊，沒有說話。她的心在砰砰直跳，眼前的人，還是一股慵懶氣度，眼中似乎永遠(yuǎn)氤氳著輕淡且涼薄的笑意，他沒有變。

    與五年前離別時(shí)相比沒變，與小時(shí)在那幽深巷弄中踩死她蟈蟈的那個(gè)人相比，沒有變。

    衡秀抽了抽鼻子，她忽然有點(diǎn)想哭，很委屈，又埋怨。

    黑衣看著桌子上的兩個(gè)酒杯，問道：“你要請誰喝酒？”

    衡秀搖了搖頭，眼睛不錯(cuò)地盯著他，她習(xí)慣喝酒時(shí)滿上兩杯酒，因?yàn)橐郧坝袀€(gè)人對她說，以后會請她喝酒，她等著這一天。

    “你沒有帶酒。”許久之后，衡秀撇了撇嘴，說了這么一句話。

    他想了想，笑道：“東吳陰山谷外我埋了一壺酒，帶你去喝？”

    衡秀沒有答應(yīng)，握著手中書冊不語。他看了一眼那書冊的名字，溫言問：“這本書怎么樣？”

    “書中批語，是你所寫?！焙庑愕吐暤馈?/br>
    他笑道：“你怎么知道？”

    “只有你才會那樣玩世不恭，言語無忌?！?/br>
    他伸手捂著衡秀的額頭，推了推她低著的頭，與她對視，笑道：“你的性子沉靜不少?！?/br>
    衡秀哼了一聲，揮手打落他的手，忿忿道：“別推我！”

    他扣起手指在她的眉心處敲了敲，笑瞇瞇道：“我不僅推你，還敲你，小丫頭！長大了就不認(rèn)我這個(gè)蕭叔叔了？”

    衡秀呸了一聲，“你不是我蕭叔叔，我和五月同輩，五月是你的兄弟，我便也與你同輩?！?/br>
    蕭彥寧無奈道：“是五月錯(cuò)了輩分，你不能這么算?。　?/br>
    衡秀無比認(rèn)真地道：“五月沒有錯(cuò)！我爹爹曾是大梁皇帝，也就是你爹的臣子。我爹與你爹是同輩，所以我們是同輩。”

    蕭彥寧聞言有些錯(cuò)愕，“不是，你這話都是聽誰說的??？”

    “是我爹啊?！?/br>
    蕭彥寧點(diǎn)了點(diǎn)頭，似笑非笑道：“你爹那老東西，在西蜀待舒服了，明天我就去問問他，這輩分到底該怎么算?！?/br>
    衡秀悶悶不樂，“你不是不會去川蜀嘛？而且你還說要帶我去東吳喝桂子酒呢！你說話不算話?！?/br>
    蕭彥寧看著小姑娘，她與當(dāng)年青州的許蘅很像，一雙眸子澄澈如水，卻又帶著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憂傷。

    他心中微動，問道：“你今年該有十六歲了吧？”

    衡秀“嗯”了一聲，“怎么啦？”

    “你娘十五歲就被你爹騙到手了，說說，你有沒有意中人？”

    衡秀聞言臉色微紅，盯著蕭彥寧不說話。

    蕭彥寧哈哈一笑，“女大不中留，你給你爹找了個(gè)什么樣的女婿？我想著你的性子，不會由著你爹娘給你安排婚事?！?/br>
    衡秀紅著臉叫道：“你再說我就走啦！”

    蕭彥寧閉上嘴，微笑打量衡秀，一臉“我很懂”的表情。衡秀被他看得心虛，訥訥道：“你不是要請我喝酒，咱們走吧！”

    蕭彥寧搖頭道：“先等一等，等我料理了顧係風(fēng)，再陪你去。”

    小丫頭道：“可是你并沒有武功，怎么料理他?。俊?/br>
    “外頭自然有人能?！?/br>
    “那你就留下他唄，為什么還要留在這？”衡秀納悶。

    蕭彥寧恍然道：“你說得對啊！”

    衡秀蓋上酒壺，收好書冊，站起身對他道：“那咱們走吧?！?/br>
    蕭彥寧起身同她一起走出酒肆，秋雨瀟瀟，小丫頭連一把傘都沒有，就那樣踏入雨中，牽起她拴在石墩子上的小毛驢。

    蕭彥寧順手將斗笠扣在小丫頭的腦袋上。

    大貓老老實(shí)實(shí)跟在衡秀的身后，蕭彥寧看著緩慢行動的黑白大貓，嘖嘖道：“真蠢，真笨！”

    衡秀牽著她的小毛驢，辯駁道：“才不是呢！”將韁繩給了蕭彥寧，她回身拍了拍大貓的腦袋，柔聲道：“他說的不是你?！?/br>
    那大貓好像聽得懂人話似的，臉上由沮喪相變成歡喜相。

    蕭彥寧訝異道：“成精了??？”說著伸手也要去摸那大貓的腦袋，卻被它躲開，還遭了個(gè)白眼。

    衡秀將大貓護(hù)在身后，對蕭彥寧道：“別打它的主意！”

    蕭彥寧一笑，懸在空中的手沒有收回，反而去揉了揉衡秀的腦袋上露出斗笠的發(fā)髻。

    衡秀捧著腦袋跳出了一步，“蕭彥寧，我已經(jīng)不是小孩子了，不能揉我腦袋，會長不高的！”

    蕭彥寧笑嘻嘻道：“既然不是小孩子了，怎么還會長個(gè)呢？”

    衡秀忿忿瞪了他一眼，“娘親說我會長到二十一歲。但我已經(jīng)不是小孩子了?！?/br>
    蕭彥寧忽然想起一件事，“你一個(gè)人出來，你娘知道嗎？”

    衡秀遲疑了一下，點(diǎn)頭道：“當(dāng)然知道了！”

    蕭彥寧笑罵了一聲，“知道個(gè)屁，說！是不是偷偷跑出來的？這會你娘一定急死了，她要是知道你現(xiàn)在和我在一起，定會冤枉是我偷了她寶貝女兒，大大不妙！大大不妙！”

    第92章   秋雨涼  懵懂

    字?jǐn)?shù)：2203

    衡秀道：“我給娘親留下信了，娘不會著急的?！?/br>
    蕭彥寧斜了他一眼，“小丫頭，你偷偷跑出來到底干什么？”

    衡秀的眼睛里忽然浮出霧水，隔著細(xì)細(xì)涼涼的秋雨看著蕭彥寧，把蕭彥寧看得一陣心慌?！安皇牵憧次腋墒裁?？我招你惹你了？”

    衡秀哼了一聲，低頭嘀咕道：“你說了，要請我喝酒的?！?/br>
    蕭彥寧哭笑不得，“你給你娘留的信上不會是說要找我喝酒吧？”

    衡秀抬起頭沖他笑了笑，“不太一樣，我跟娘說你要請我喝酒?！?/br>
    蕭彥寧干咳了一聲，無言以對。小丫頭甜甜道：“所以我來赴約，爹爹從小教我信守承諾。你當(dāng)年要請我喝酒，我是答應(yīng)了的，不能食言?！?/br>
    蕭彥寧尷尬道：“你別坑我了好不好？”

    衡秀見他一副吃了啞巴虧的模樣，忍不住噗呲一笑，她的記憶中，好像還沒有過蕭彥寧如此吃癟的樣子。

    蕭彥寧伸手把她的斗笠扶正，嘆道：“罷了，反正名聲也不好，更不好一點(diǎn)也不會怎么樣?！?/br>
    衡秀對他的這番覺悟很是贊同，使勁點(diǎn)了點(diǎn)頭，“嗯！你說得對！”

    蕭彥寧上下打量著已經(jīng)是亭亭玉立的小姑娘，見她明麗動人，比之當(dāng)年許蘅，更多了幾分俏皮可愛，但蕭彥寧還是一臉嫌棄道：“你瞧瞧你，出來玩也不知道穿得漂亮點(diǎn)，這么寒酸！走，前面有個(gè)鎮(zhèn)子，我?guī)闳コ梢落佔(zhàn)淤I幾件好看的衣裳！”

    衡秀沖他刮了刮鼻子，“還說我呢！你也瞧瞧你自己個(gè)，一身破破爛爛的黑衣，怎么不穿紅色的呢？你穿紅衣很好看的！”

    蕭彥寧擺了擺手，“我老了，得莊重一點(diǎn)，要是還如往年一般鮮衣怒馬招搖過市，那得惹多少小姑娘生相思病??！忒不厚道?！?/br>
    衡秀愣了一下，隨即俏臉上浮出淡淡紅暈，低頭半晌沒說話。

    蕭彥寧對小姑娘的異常反應(yīng)渾然不覺，遙望遠(yuǎn)方青山，他問道：“你爹還好吧？”

    衡秀點(diǎn)頭道：“爹很好啊?！?/br>
    “你娘呢？”

    “娘也很好，只是她總是喜歡跟爹吵架，每次爹都讓著她，不與她計(jì)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