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節(jié)
她呼吸一緊,接著問道:“你等了你娘多久了?” 這個問題令小孩再度放下了筷子,而后從腰間解下了一根打了結(jié)的腰帶,數(shù)了一下上面的結(jié),說:“五天?!?/br> 盧驚綠:“……” 她抬起頭,和葉孤城交換了一個眼神。 對話進(jìn)行到這里,他們已經(jīng)可以確定,這孩子是被他娘拋棄了。 這也解釋了為什么他和同齡的小叫花子一樣,在別人家的垃圾堆里翻食物,但身上的衣服卻并不破爛。 想來他娘決意拋棄他的時候,還特地幫他換了身合身的衣服。 盧驚綠感慨不已,再朝他望過去的時候,目光就更復(fù)雜了。 雖說這事與她無關(guān),但萍水相逢即是緣分,這么可憐的一個孩子,她還真做不到管完這頓道歉用的飯就直接置之腦后。 如果這是個女孩就好了,她想,那她就可以直接帶回移花宮去,避免他一直這么淪落街頭,連一口飯都吃不上。 但這么大的男孩,帶回去就不太合適了。 就在她躊躇之際,一直沒開口的葉孤城忽然出了聲。 葉孤城問他:“你叫什么?” 小孩咬著年糕,有些囫圇地回答:“我沒有名字,我娘喊我小五?!?/br> 盧驚綠:“那你娘姓什么?” 他想了想,說姓燕,燕子的燕?;卮鹜?,他還有些期待地眨了一下眼,問:“怎么了嗎?難道你們認(rèn)識我娘?” 要把被拋棄的事實告訴這么一個天真的小孩,還真是一件殘忍的事。 看著他此刻嘴角沾著油的模樣,盧驚綠真的有點不太忍心。 最后是葉孤城開的口。 葉孤城道:“你娘不會回來接你了,你若愿意,我可以替你尋個去處?!?/br> 這么直截了當(dāng)?shù)脑捯徽f出口,小孩就直接愣了。 盧驚綠以為他是接受不了,還想著找一下補(bǔ),結(jié)果片刻后,他竟放下筷子,小聲道:“其實我知道她不會回來了?!?/br> 但在被別人點穿這一點之前,他只能用娘會來接他安慰饑餓的自己。 盧驚綠:“……”這也太可憐了。 好在葉孤城方才那一句不是在開玩笑,等這小孩緩過來一些后,問起是什么去處時,他立刻答了:“一定餓不著你的去處?!?/br> 對一個餓了好幾天的小孩來說,這個形容的誘惑可謂再大不過。 于是又沉默了片刻后,這小孩就點頭說了愿意。 葉孤城:“好,那一會兒吃完了,你跟我走。” 桌上的兩盤年糕已經(jīng)只剩最后兩塊,小孩迅速夾起來扔到嘴里,不過起身的時候,面上的表情還是有些遲疑。 事實上不只是他,就連盧驚綠都有點不明白葉孤城是如何打算的。 出酒館時她悄悄拉了一下他的衣袖,用眼神表達(dá)了自己的疑惑。 葉孤城立刻會意,低頭湊到她耳邊道:“他根骨極好,之后帶回南海,讓他學(xué)點功夫罷?!?/br> 盧驚綠:“那現(xiàn)在是?” 葉孤城說現(xiàn)在先去他住的客棧,把人交給他這趟帶出來的兩個隨從。 聽到這個回答,盧驚綠總算放了心。 這座鎮(zhèn)子很小,從酒館到客棧,不過半刻鐘時間。 葉孤城帶來的隨從一般會等到他回來休息才各自回房,這會兒正好在樓下大堂里等著。 他們見到葉孤城和盧驚綠領(lǐng)了一個小孩過來,俱是一愣。 “這是——?”城主和夫人的孩子沒這么大吧? 葉孤城簡單解釋了一下小孩的身世以及自己的安排,末了表示,現(xiàn)在就先把這孩子交給他們照顧了。 “原來是這樣……”侍從恍然,目光隨之落到那小孩身上,又問道:“那這孩子叫什么?” “他姓燕,小名小五,那便叫燕五罷?!痹谌∶@件事上,夫妻倆是一樣的簡單粗暴。 好在兩個侍從沒覺得這名字有哪里不好,還立刻稱呼上了。 盧驚綠看了燕五一眼,發(fā)現(xiàn)他本人對這個名字也不排斥,便也無所謂了。 不過話說回來,燕五這個名字,她總覺得有點耳熟?難道也是什么在武俠小說原作里出現(xiàn)過的人物嗎? 之后回繡玉谷的路上,她一直在琢磨這個問題,無奈不僅沒琢磨出什么名堂出來,還琢磨到一半就趴在他背上睡了過去。 馬停在谷口,他回頭輕聲喊她,她迷迷糊糊地睜開眼,還以為自己又在做夢,眨了好一會兒眼。 “睡懵了?”葉孤城一邊這么問著,一邊想果然應(yīng)該早點送她回來。 這一回聲音清晰成這樣,盧驚綠自然也反應(yīng)過來不是夢了,再低頭一看,她的手還緊緊地環(huán)在他身上呢。 …… “所以你們倆還撿了個小孩?”第二天一早,聽她說起燕五遭遇的白飛飛驚道,“素素一個還不夠你們養(yǎng)???” “那個孩子真的太可憐了?!北R驚綠早就知道她們倆價值觀不一樣,所以也沒有多談這個話題。 但她不談,白飛飛卻沒有放過她。 白飛飛道:“人家情人約會都是花前月下,你們倆倒好,跑到黑巷子里撿小孩?!?/br> 這言下之意就是真是白瞎了我和憐星天天想方設(shè)法替你們創(chuàng)造機(jī)會。 盧驚綠本來想反駁,但仔細(xì)一想,她和葉孤城的“約會”好像真的和一般情侶不太一樣,頓時沒聲了。 白飛飛見狀,頓時更加恨鐵不成鋼,道:“難道外面街上,其他男男女女,也都跟你們倆似的?” 盧驚綠認(rèn)真回憶了一下自己這幾天的出門經(jīng)歷,搖了搖頭,實話實說道:“我沒太注意過。” 白飛飛:“……那你出去都注意啥了?” “呃……”注意葉孤城啊,他那么好看。 “算了?!卑罪w飛等不到她的回答,干脆不等了,直接繼續(xù)自己的戀愛指導(dǎo),“那之后你記得好好看看別人是怎么約會的。” 盧驚綠覺得她這么替自己cao心也很不容易,便應(yīng)了下來。 可惜之后幾日,這份指導(dǎo)一直沒有派上用場。 不是她不想照白飛飛說的做,實在是離繡玉谷最近的那座小鎮(zhèn)上,根本沒什么夜里會出來逛的年輕情侶。 盧驚綠還跟葉孤城吐槽了一下,說白飛飛肯定是按照廬州燈會的熱鬧程度來講的,殊不知這里來來去去就這幾張面孔。 就連他們兩個,因為這前后十日一直出現(xiàn)在此處,也被此地的居民眼熟了,再也沒有經(jīng)受過最開始那種走到哪都被打量一通的待遇。 葉孤城聽著她一句接一句地分析,抿著唇角,剛要贊同,余光就瞥到了前面街口處,有一對牽著手的年輕人正往這邊走來。 再看看那對年輕人走過的地方,無一例外,所有人都停了目光。 盧驚綠等不到他的回應(yīng),也有些疑惑地抬起頭。 這一抬頭,她也看到了那兩個與他們隔著半條街的人。 一男一女,男的著白衣,女的則是一身火紅。 兩人手牽著手,肩膀挨得極近,或者說得更準(zhǔn)確一點,是那個紅衣姑娘幾乎把自己掛到了身旁的男人身上。 這動作放在一般人身上,大約會顯得很不矜持很不雅觀,但她生得那般美麗,做出來只會讓人覺得,真真是嬌俏無比。 她身旁的男人大概也這么覺得,每走幾步,都會似笑非笑地偏頭看她一眼,或者伸手刮一下她的鼻子。 片刻后,這兩人越走越近,盧驚綠終于收回目光。 她覺得這么盯著人家情侶看,實在是有點不太禮貌。 但就在這個時候,對方也朝她和葉孤城看了過來,尤其是那個穿紅衣的姑娘,她看到葉孤城的時候,很明顯眼睛一亮。 這是覺得驚艷的表現(xiàn),盧驚綠非常熟悉,這些天葉孤城進(jìn)出移花宮的時候,那些宮女遠(yuǎn)遠(yuǎn)地見了他一眼,也是如此。 盧驚綠想到這里,不自覺地握緊了手。 下一刻,四個人終于打上直接的照面,不約而同地稍避開了些對方,葉孤城還伸手扶了扶她的肩膀。 這場景落在迎面走來的紅衣姑娘眼中,令她掩嘴一笑,隨后竟直接指著他們對自己身旁的白衣男人說:“沈浪,你看看人家多小心?!?/br> 盧驚綠:“……沈浪?!” 她是真的被這個名字嚇到了,以至于聽到的瞬間,就這么脫口而出了。 等沈浪和同行的漂亮姑娘朝她看過來,才意識到自己似乎失了言。 沈浪也很驚訝,他停住腳步,望向盧驚綠,道:“姑娘認(rèn)識在下?” 盧驚綠:“不不,只是聽說過沈浪大俠的俠名?!边@么說應(yīng)該沒問題吧? 沈浪聽到大俠和俠名,似乎頗不好意思。 倒是跟著他的那個姑娘很驕傲地抬了抬下巴,道:“那你還聽見多識廣的嘛。” “七七?!鄙蚶撕傲怂宦暎蟾攀窍爰m正她這略顯趾高氣揚的態(tài)度。 “哎呀你好煩?!敝炱咂甙欀亲?,但到底收斂了表情,而后客客氣氣地向盧驚綠打了個招呼。 盧驚綠:“……”沈浪對他老婆的要求是不是太嚴(yán)格了一點?。?/br> 說實話,因為認(rèn)識了白飛飛,盧驚綠對沈浪和朱七七二人雖然沒有什么不喜之情,但也并不想與他們打太多交道。 但現(xiàn)在碰上了,自己還蹦出了聽說過沈浪俠名的說法,那總不能就這么扭頭離開。 所以在朱七七介紹完自己,并問及她的姓名時,她還是答了。 朱七七很給面子地夸了她的名字,說非常好聽,夸完目光一轉(zhuǎn),再度望向葉孤城,問道:“不知你身旁這位是?” 盧驚綠瞥了葉孤城一眼,見他沒有自己接話的意思,便直接代他答了:“他是……南海飛仙島白云城主,葉孤城?!?/br> 若說在江湖里的名氣,葉孤城這個久居南海的人其實比不上沈浪,但武功到了沈浪這個境界,自然也對同級別的高手有所了解。 沈浪幾乎是立刻反應(yīng)了過來:“是那位人稱南海第一劍的白云城主!” 葉孤城沒反駁這個稱呼,只看著盧驚綠加了一句:“我是她丈夫?!?/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