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節(jié)
殿內有一會兒靜無聲息。 “出去罷……”蕭隱的神色看不大清,但沉郁到沙啞的音色,已顯示了他此刻的隱怒。 那女子屏著呼吸,趕緊退了出去。 蕭隱倒是沒有想過,霍寧珘會膽大到以薛祁的身份在南京潛伏了好些日,只當他暗中潛入南京,短暫逗留,不知用什么理由找到陸蒔蘭與他會面,行了強迫之事。 畢竟,以霍寧珘今時的地位,誰會想到他會親自冒險呢。 然而,最令蕭隱的怒意快要瀕臨失控的,還是陸蒔蘭的反應。 就算被霍寧珘強迫,她居然還是選擇了為霍寧珘的行蹤保密,惟恐……叫人傷害到了他。 第二天,便有人向蕭隱稟報,說: “殿下,京中那邊再次確認過,霍寧珘此前去的是關中,接了他的母親肅國公夫人容氏,一道回京。現(xiàn)下霍家人已在京中團聚,一起過除夕?!?/br> 那屬下猜測道:“興許,是霍寧珘將容氏接入京中之后,隨即潛入南京,看了一趟陸御史?!?/br> 蕭隱慢慢道:“霍寧珘應當還在南京。他做斥候的時候,就是頂尖的,要想發(fā)現(xiàn)他,當然很難?!?/br> 那屬下又提出來:“最好的辦法,就是利用陸御史去抓人。可給陸御史制造一個危險的情境,讓霍寧珘……” 那屬下看著蕭隱冷沉的臉色,漸漸抑了聲音,不敢繼續(xù)說下去。 蕭隱沉吟片刻,道:“全城搜捕,重點搜查都察院和金陵衛(wèi)?!?/br> “是?!蹦侨搜杆兕I命去了。 *** 薛祁等二十多名金陵衛(wèi),剛好于軍演之后回鄉(xiāng)輪休年節(jié)。 霍寧珘此時也就坐在桌案前,看著他從柳慎石府中拓印出來的東夷國書。 水影也是頭一回見主子在意一個姑娘,看了看霍寧珘,忍不住道:“七爺為何將陸御史放回去?” 霍寧珘道:“她那樣倔的人。在她還不想自己跟我走的時候,我將她帶走,她還是會想方設法脫身?!彼y道還真能將她帶回京鎖進后院,做一只折翅鳥不成。 “可那蕭隱……” 霍寧珘沒有說話。他知道,陸連緯在,蕭隱不會輕易對陸蒔蘭出手。什么時候蕭隱將陸連緯派離南京,那就代表他想動手了。” 霍寧珘經(jīng)過查探,倒是發(fā)現(xiàn),原來陸連緯本人,最重視的人其實不是別人,而是這個女兒。 這時,另有影衛(wèi)帶來訊息:“七爺,南京的巡防突然收緊,似乎要進行全城搜捕,尤其是對接近過陸御史的南京都察院和金陵衛(wèi)進行重點搜查。蕭隱暫時應是只懷疑,都察院和金陵衛(wèi)中出了內鬼,給七爺透露了陸御史的行蹤,并未發(fā)現(xiàn)七爺隱匿在金陵衛(wèi)中。但七爺還是先暫時避一避的好?!?/br> 霍寧珘沉默片刻,道:“我知道了?!背鲥e了,請刷新重試 第99章 霍寧珘也曾想過,直接行刺蕭隱。 但是, 蕭隱本身的武藝高強。更重要的是, 他的身邊始終有一名老仆, 看著不起眼, 那雙手上的青筋卻是如虬枝盤錯, 眼窩凹陷,練的是一種怪異而高深的武藝。 這兩人幾乎都在一起, 這又是在南京城, 蕭隱目前在大乾的本營, 沒有全身而退的把握, 霍寧珘自是不會輕舉妄動。 他在南京還有不少暗樁, 不能不顧及這些人。 *** 陸蒔蘭一直在屋里看書,當她知道外面在搜查, 已是隔日午時, 她與蕭隱、陸蒔安上街去柳府的時候。 見街上陡然增加許多兵衛(wèi)。連陸蒔安都覺得有些不對,道:“殿下,是不是有什么敵人潛入了城里?” “應當不會罷。”陸蒔蘭說:“快過年節(jié)了, 可能只是為了加強戍衛(wèi), 維護城內秩序?!?/br> 蕭隱轉過頭看了陸蒔蘭一眼,道:“師弟說的無錯,逢節(jié)逢典自然要加強戍衛(wèi)?!?/br> 陸蒔蘭總覺得師兄看她的目光若有深意,她與蕭隱對視片刻, 男人卻是朝著她很溫柔地笑了一笑。 陸蒔蘭便也朝蕭隱一笑,慢慢別開目光, 心里覺得,這次的搜捕肯定是與霍寧珘有關。 可她不知道,霍寧珘是否還留在南京,更擔心,哪怕師兄抓了他,也不會讓她知曉。心里總覺得不踏實。 看著陸蒔蘭的側顏片刻,蕭隱也轉開視線,漫不經(jīng)心地回答著陸蒔安故意找來問他的問題。 他雖是在答陸蒔安的話,注意其實都在陸蒔蘭身上。發(fā)現(xiàn)她的確是心神難定,蕭隱的眸色越來越暗。 還好,一直到了夜里,都沒有什么需要蕭隱去特別處理的事。 陸蒔蘭覺得,若是抓到霍寧珘,師兄至少也會親自前去過問。而不是陪著她閑度了一天。 到了入夜都還沒有找到霍寧珘,那么,還想抓到他的可能性就很小了。以霍寧珘的本事,多半已經(jīng)脫身。 *** 新年終于到來,花燈如海,火樹流華,如星雨飄落,綴滿紅塵人世的錦繡樓閣與千街百衢中。 這是個不夜天,街上寶馬雕車,人群往來如云。 眾人要么在家中守歲,要么在街上游覽燈海。誰能料想到,在這樣的繁華興盛下,其實是一觸即發(fā)的大戰(zhàn)。一個不慎,就將戰(zhàn)火繚繞。 今天的霍府,更是格外熱鬧,這已從當朝第一世家,變成即將入主皇城的家族。雖說皇帝依然活著,可這片掌權的天早就變了,這是京中任何人都知道的。 除了霍靈鈞還在悼念自己破滅掉的佳婿夢,牽掛著蕭隱,霍家的姑娘們都是喜笑顏開。 除夕祭祖是慣例,霍家祠堂里,供三牲五酒,有巫祝跳祭祀之舞,霍牧恩帶著一眾霍家兒孫,燃香告拜先祖。 到了子夜時分,鞭炮聲不絕于耳。第二天起來,全家人又去給霍老夫人拜年。 霍老夫人看著這滿堂兒孫,自是欣慰極了,唯一的遺憾,便是她最喜歡的孫兒不在身邊。 但就是在這時,門外傳來小廝急迫又喜氣洋洋的聲音,道:“稟報老夫人,國公爺,七爺回來了!” 霍夫人那本就盛滿笑意的臉,此時更是容光煥發(fā),道:“好,太好了。我就知道七郎會趕回來。” 霍家兩兄弟的生母容夫人也入了京,聽到小兒子回來,也是面含笑意,期盼地看向北苑院門的方向。 眾人便見大步走來的霍寧珘,一襲玄裳,長途不間斷的換馬奔襲,令他身上滿是霜雪之氣,可好歹也趕上了與家人過年。 他先是拜見了霍老夫人,而后便看向容夫人:“母親。” 容夫人看著比實際年齡年輕得多,看得出最鼎盛時是個多美的美人,氣質清和恬淡,舉止又極為嫻雅,叫人瞧著十分舒服。 “小七,讓娘看看?!彼憷魧帿?,上下打量。 霍寧珘與容夫人有一年多沒有見面。乍見之下,母子兩人自然都是欣喜。尤其是榮夫人,日夜牽念更是有不少話想對兒子說。 容夫人因為生了霍寧珩與霍寧珘兩個爭氣的兒子,在霍家的地位自然很高。就是霍老夫人,也是十分給這個兒媳面子。 容夫人最關心的,當然是兩個兒子的婚事?;魧庣窨煲捎H了,唯獨霍寧珘這邊還沒個水花,做母親的怎能不急。就算這兒子早就長得遠比自己高大,能力早勝過自己萬千,在母親心中,依然是個孩子。 她趁著無人時便對霍寧珘道:“七郎,你也知道,娘甚少對你有要求。只是,你這親事始終不定下,娘著實不放心……” 霍寧珘翹了翹嘴角,道:“娘就安心罷。我已給你找好了兒媳。” 容夫人將信將疑,問:“真的?哪家的姑娘?娘也好派人去說親?!?/br> “真的?!敝劣谀募夜媚铩魧帿壍溃骸澳锊挥胏ao心那樣多,需要你出面的時候,我自然就告訴你了。” 容夫人也擰不過霍寧珘,知道他主意大,這都是統(tǒng)領萬軍,要奪取天下的人了。他不愿說的,你從他嘴里撬出什么來呢。便也不再多問。 *** 等稍晚些,霍寧珘終于有時間與霍寧珩獨處的機會,便問:“四哥的婚事準備得如何?” “一切都已準備好。只等吉時?!被魧庣翊?。 霍寧珘微微頷首,道:“我未必能參加四哥的婚禮?!?/br> “你還要去南京?”霍寧珩蹙眉。 他哪里不明白,霍寧珘的確是去南京打探軍情,已將部分軍防圖與南直隸糧倉轉移之地都摸清楚。但若非陸蒔蘭在那里,這并不是非他去不可。 霍寧珘沒有直接回答,而是道:“哥,蕭隱的母親是東夷國朝秀公主。我原本懷疑,蕭隱根本不是承懿太子的血脈,而是純粹的東夷人??墒恰?/br> 他微頓道:“若是純粹東夷人,不應當能讓一干老臣為其拼死效命。那幾個世家,按理說都是不見兔子不撒鷹的?!?/br> 霍寧珩道:“不錯,當時我?guī)еc蕭隱他們碰面時,陸伯爺這么個陰毒的,寧可自己死,也要保住他??梢?,必有極深的淵源?!?/br> “嗯?!被魧帿壍溃骸笆掚[背后的勢力,遠比我們布局得久。他的真實身份,還得繼續(xù)調查才行。” 霍寧珩道:“蕭隱目前的優(yōu)勢,就是占著大乾正統(tǒng)。這些日來,在南直隸與周邊倒是一呼百應?!?/br> 他道:“不過,幾位尚書,皆是堅決站在你一邊,已請皇上擬寫禪位詔書。你盡快入住皇城為好?!边@是霍家早就打算好的,行和平演變。 霍寧珘看向對方,道:“四哥……”他不在的這段時間,可想而知,霍寧珩為推他上位,也做了不少努力。如此兄長,除了眼前這個,再也不可能會有第二個。 “這些皆與我無關,都是你自己從前施政時便收服的人?!被魧庣竦溃骸案螞r,你也知道,她畢竟姓蕭。我怎樣,也是沒法來做這個皇帝的?!?/br> 想到蕭慕微,霍寧珘便也不再多說。轉而道:“我想趁著年節(jié),提前進攻。蕭隱在等的,必是東夷的兵力?!?/br> 霍寧珩看看霍寧珘,他歷來是支持這個弟弟,便道:“好?!?/br> *** 到了初二的時候,上門給霍家拜年的人,簡直要排起了隊。重重禁軍圍著肅國公府,比宮禁還要森嚴。 這兩天能進得去肅國公府的,自然都是深得霍家信任之人。 霍家兄弟兩人站在一起,實在是風姿濯濯,仿佛比日月的輝光還要灼眼,頓時吸引了所有登門女子的視線。 尤其是霍寧珘,分量足些的家族都已知道,霍家兩兄弟中,霍寧珘上位的可能性更大。都想著提前逢迎新君。 而容夫人,頭一次在京城亮相,便受到了所有貴夫人的追捧。都帶著自家姑娘,想入這位容夫人的眼。 容夫人倒是也暗自留心了幾個小姑娘,但她最滿意的,當然還是一直陪在她身邊的宋情。 宋情今日穿著身淺橘色繡的納紗繡褙子配著石青裙子,頭上是明珠擁云對簪,流蘇隨著步伐一步三晃,口脂也是橘紅色,明眸皓齒,身段高挑,與其身穿戎裝時的英姿又是另一種風情,倒是將霍家的小姐們都比下去。 但想到兒子的一番話,容夫人知道霍寧珘心中想娶的必定另有其人,心中倒是惋惜。 *** 陸伯爺也在這時醒來了。陸蒔蘭雖去看過祖父,但再也沒有從前發(fā)自內心的孝順孺慕之情。 蕭隱當然也要前去探望。 陸伯爺是擁護他的一干元老之一,無論如何,他也不可能對陸伯爺失了恩榮。那豈非是寒了其他老臣的心。 蕭隱關心著陸伯爺?shù)纳眢w,陸伯爺也關心如今局勢,兩人便很是交談了一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