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節(jié)
陸蒔蘭也發(fā)現(xiàn)自己這樣問,似乎是引了對方不喜,不是每個人都喜歡結(jié)交朋友。 她略微尷尬,這時霍寧珘倒是道:“我大哥在南直隸經(jīng)商,我就跟著過來了?!?/br> 陸蒔蘭點(diǎn)點(diǎn)頭,又看了看這侍衛(wèi),道:“這樣啊,你下去罷?!?/br> 霍寧珘便走出那檔案間,正環(huán)視周圍,外面突然傳來聲音—— “殿下!是殿下來了。” “臣等參見殿下!” 隨著幾道起伏的聲音,一道男子身影從外走進(jìn)院子來,倒是沒有穿皇族身份的衣袍,頭上墨發(fā)只挽著墨玉簪,身著暗紫地繡三紫梅竹緞衣,無論是姿容還是氣度,的確是卓然出眾。正是蕭隱。 陸蒔蘭便也從卷冊房里出來,問:“殿下怎么過來了?” 蕭隱的目光落在陸蒔蘭身上,糾正她:“不是跟你說了?叫師兄?!?/br> 陸蒔蘭見他這樣介意對他的稱呼,就改口道:“師兄?!?/br> 蕭隱滿意笑道:“走罷。今日陸叔要從鎮(zhèn)江回來,早些回去?!?/br> 蕭隱還沒有正式登基,與陸家的人等都聚集在外朝宮殿中。 陸蒔蘭才來都察院三天,前兩天都回去得晚。今天,蕭隱本去視察水師,回宮之前,索性過來接她。 兩人走后,霍寧珘便聽有人在旁低聲議論:“看到?jīng)]有,殿下親自來接僉都御史??梢娝麄兘磺橛卸嗪??!?/br> 陸蒔蘭上馬車的時候,回頭看了一眼,倒是沒看到先前那侍衛(wèi),約莫是去了隊(duì)伍后面。 她也不知自己先前怎么了,竟一下就想到了霍寧珘。其實(shí),從離京之后,她就下意識地不再去想他,尤其是避免去回想那一場激烈的情.事。 那天,霍寧珘那般對待她……無論她怎樣祈求,他都不肯放過她。她也不知,是因他對她的身體太喜歡了,還是他本身的**如此強(qiáng)烈,她被翻來覆去地弄了實(shí)在太久。那種四肢親密交纏、肌膚相貼的感覺。只是想一想,她都覺得羞恥。 混沌不明的情緒交織到一起,令她心情復(fù)雜。 “在想什么?”蕭隱看著她,突然問。 “沒什么?!标懮P蘭立即回過神,不再去想霍寧珘,朝師兄笑了笑。 *** 霍寧珘輪值離崗后,他先回了那薛祁的住處,到了夜半,才有人趁著夜色潛入他的地方,正是霍寧珘最得力的暗衛(wèi)之一,名喚水影。 那水影道:“七爺,國子監(jiān)祭酒柳慎石,一直都是蕭隱的人,不少在南京國子監(jiān)就讀的有志飽學(xué)的優(yōu)秀學(xué)子,柳慎石早就留了心,為蕭隱奪位暗中網(wǎng)羅了不少人才,打下根基?!?/br> “果然?!被魧帿壍陌割^只點(diǎn)了一盞孤燈,他的指尖落在剛繪制好的地圖上,道:“你讓人將這布軍圖帶回去給四爺,這只是粗略統(tǒng)計(jì)。南京的輪防駐軍此時有三萬,加上常駐水路兩軍,約有五萬人。還有徐州、汝寧、饒州等地軍隊(duì),都被當(dāng)年太子.黨的一干老臣拉攏在蕭隱麾下。他們現(xiàn)在加起來,估計(jì)有十四萬往上兵力。若有變動,我自會告知你。” 霍寧珘又道:“他們?yōu)楹螞]有在我剛除掉蕭真時發(fā)難,而是等了一年之后,這其中必有原因?!?/br> 水影聽聞這樣多的兵力,不免也背心微冒冷汗,道:“或許是七爺當(dāng)時殺得全軍士氣大振,又有壽王在側(cè)覬覦,他們約莫是不想對上這樣的勝利之師?,F(xiàn)在,七爺交出一半軍權(quán),脫離軍中時間已久,霍家軍已沒有那樣強(qiáng)的震懾與號召力了?!?/br> “這應(yīng)是原因之一。”霍寧珘沉吟:“但一定還有別的更重要的原因?!?/br> 沉默一陣,霍寧珘輕嗤道:“承懿太子的嫡孫,大乾正統(tǒng)?” 他實(shí)則是持疑惑態(tài)度的。 那蕭隱長得并不像蕭家人,當(dāng)然,兒子像母親是完全可能。 但承懿太子當(dāng)年音訊全無,僅憑其留下的信物“太子印”、“五龍鈕白玉佩”、“御筆告子孫書”,就能說明那蕭隱是太.祖嫡脈? 萬一信物是搶來的,或是撿來的呢?從前的朝代中,偽造皇族正統(tǒng)身份為自己增加政治砝碼的,也不是沒有。 這不是,就有不少太.祖駕崩后韜光養(yǎng)晦的世家暗中投效蕭隱了么? *** 陸蒔蘭還在國子監(jiān)時,就到南京都察院當(dāng)過御史助手,這里實(shí)際是她最初入職的地方,較為熟悉。 她在南京生活得比京城還久,對這座城也要更有感情。因此,在接到百姓的密告,說是平正縣的官員貪墨了賑災(zāi)資物,百姓凍死餓死一時難以計(jì)數(shù),她便親自帶著人去往正平。 抵達(dá)時,已是快入夜。 陸蒔蘭并未直接去正平府衙,而是先去了底下的村落。 這鄉(xiāng)下的路本就崎嶇難走,雪天路滑,天色又暗下來,就更難走。 她走得有些急,腳下難免一滑,身子矮下去,但是,她卻沒有如她自己意料般摔個嘴啃雪。 陸蒔蘭感覺自己的腰被一只鐵臂撈起來,人也穩(wěn)穩(wěn)地立住,她轉(zhuǎn)過頭,看見是那個幫她添了碳,卻不大愛與她說話的侍衛(wèi)。 她幾乎整個人被他摟在懷中,便趕緊推開他的手臂,道:“多謝。” 霍寧珘退開時將目光落在她腰間,不過小半個月,她的腰似乎又細(xì)了。 他又看向她濕濡的鞋面,道:“要不,我背陸御史罷?這段路既陡又窄?!?/br> *** 京中一片平和寧靜,甚至因?yàn)槟旯?jié)漸漸就要到來,街頭開始張紅掛彩,尤其是最有名的“孫燈籠”,又開始供不應(yīng)求,千家萬戶都開始提前置辦年貨,準(zhǔn)備著要過年節(jié)了。 街上處處喜慶,宮中卻是一片愁云慘霧。 “皇上中了毒,是慢性的。臣會盡早配出藥,盡力給皇上解毒。”太醫(yī)慢慢道。 江善善沒有想到,自己的皇后才做了沒多久,興許就要面臨國破與守寡。她還懷著身孕,爹娘又不在身邊,昔日為后的喜悅早已蕩然無蹤,僅有滿心凄惶,不知自己與孩子的命運(yùn)將何去何從。 雖然暫時還是住在皇宮里,享受著錦衣玉食,服侍的宮人也是一如既往地多。但他們身邊的宮人都被換了個遍,壓根接觸不到外面。 那太醫(yī)面無表情看了看哭泣的江皇后,徑直出了宮,去往肅國公府,向霍寧珩稟報蕭沖鄴的情形。 霍寧珘不在京中,京中的一切事宜,自然都是由他最為親近與信任的兄長統(tǒng)攬。 霍寧珩聽了太醫(yī)稟報,道:“這么說,是那蕭隱……暗中對皇上下了毒?可有性命之憂?” 那太醫(yī)答:“暫無性命之憂?!?/br> 霍寧珩便叫太醫(yī)盡量配制解藥。 這時,王奚卻進(jìn)來,道:“四爺,有件事,小的一定要向你稟報。七爺他并非去往關(guān)中,而是去了南京?!?/br> 霍寧珩一怔,眉心微蹙,一瞬就反應(yīng)過來,向來清冷無波的面容上現(xiàn)出擔(dān)憂與怒意,道:“胡鬧!” 但霍寧珩心里也清楚,換了另一個人,恐怕任何人都不會這樣做,但那的確是霍寧珘做得出來的事情。 他這弟弟從前就曾做過斥候,親自深入敵營去抓情報,曾把他們的祖父氣得幾天吃不下飯,后來,還是扭不過他。就像是只關(guān)不住的海東青。 若是沒有足以引起他興趣的敵手時還好,若是有那樣的敵人出現(xiàn),那就越是會引起他的斗志??磥恚掚[的實(shí)力,引起他弟弟的足夠重視。可是就算是再頂尖的斥候,終究也是刀尖舔血,叫他怎能不擔(dān)心。 霍寧珩也只得道:“務(wù)必做好保密和掩護(hù),千萬不能走漏任何風(fēng)聲。若有任何消息變化,立即告訴我?!?/br> 王奚答是。 這時有人來稟:“四爺,墨鵲姑娘求見。” 霍寧珩道:“讓她進(jìn)來。” 第94章 見墨鵲入了屋內(nèi),霍寧珩倒是主動開口, 說:“公主那邊有事?” 他這些天的確太忙。特別是霍寧珘離京之后, 將一應(yīng)要務(wù)皆交予他?,F(xiàn)在比不得和平之時, 隨時可能爆發(fā)大戰(zhàn)。要運(yùn)轉(zhuǎn)好一個初具雛形, 卻并未真正成型, 且面臨許多未知的王朝,花的精力可想而知。 因此, 他去蕭慕微那邊較少。 墨鵲便看著看向這令她偷偷心儀的駙馬爺, 見他身著云水紋的交領(lǐng)深衣, 即便現(xiàn)在手?jǐn)堉貦?quán), 也是淡泊清雅依舊, 又不失威嚴(yán),令人舍不得移開視線。 她便說:“四爺, 公主這幾天, 總是做噩夢。她不讓我告訴您?!?/br> “做噩夢?!被魧庣裎⑽Ⅴ久迹溃骸拔彝硇┤タ此?。”又道:“下次再有什么事,讓我派去的人轉(zhuǎn)告一聲就成, 你不用自己過來?!?/br> 墨鵲將這個理解為駙馬的關(guān)心, 笑道:“是,四爺?!?/br> 墨鵲卻又開口了,道:“還有……四爺命人給公主送去讓她試的兩套吉服,其實(shí)公主并沒有試過, 就跟那些繡娘說合身了。” 這回,霍寧珩目光不明看墨鵲一眼, 沒有說話。 墨鵲難得見到霍寧珩,便繼續(xù)道:“四爺近來忙碌于國事,也得注意身體才好?!?/br> 他淡淡嗯一聲。 霍寧珩這里一天到晚人幾乎就沒有斷過,墨鵲不舍地離開后,肅國公又來了。 面對這個他最疼愛的嫡長子,霍牧恩倒是沒有劈頭蓋臉便責(zé)罵,卻也是語氣不善,道:“你究竟想將皇上軟禁到幾時!你jiejie眼睛都要哭干了!” 霍寧珩倒是語氣頗好,道:“父親,你也看到了,皇上并無能力守住這個天下。小七免去首輔之位,要遠(yuǎn)去蜀中的消息一傳出,不過數(shù)日,這暗處的鬼蜮便都顯了出來。” 霍牧恩也不是第一次找著這兒子吵嚷,見他始終這一副態(tài)度,知道再吵也無力回天,便說:“那你得記住,長幼有序,就算是要稱帝,那也得你來做皇帝!” 霍寧珩神情無甚變化,道:“這個無需父親來提,弟弟早已向我提起過,若霍家上位,讓我去坐那個位置。我當(dāng)時就拒絕了?!?/br> “你,拒絕了?”霍穆恩怔愣后怒道:“你們兄弟二人就如禽之雙翼,沒有你,他當(dāng)初南征北戰(zhàn)哪能沒有后顧之憂!你也是因?yàn)榫人艂送?,否則不會是他后來的一人獨(dú)大!” 面對父親的激動,霍寧珩一直很平靜,道:“父親,人的一生,自有其因緣造化。自從大澤原一戰(zhàn)后,我與小七走的便是兩條路。父親平心而論,大澤原之后乃至入京以來,在軍中的功勛,對國朝付出的精力,他是否遠(yuǎn)比我多?我又何苦非要去摘走弟弟種的果?;饰?,在我看來,并無小七重要?!?/br> 霍牧恩知道這兩個兒子都固執(zhí),終歸皇位還沒有真正到手,便也暫時不再多說什么,只沉默一陣,冷哼離開。 一直到入夜,霍寧珩才抽出時間去公主府,并叫人帶上了一把綠尾琴。 蕭慕微已經(jīng)入睡,霍寧珩讓人給他在旁邊收拾間屋子,今晚不準(zhǔn)備走了。墨鵲激動極了,也沒有叫小丫鬟來,親自給霍寧珩鋪了床。 這一整晚,蕭慕微卻沒有夢魘。只是天剛露白,看到霍寧珩,嚇了一大跳,以為看到幻象,揉了揉眼才道:“你怎么在這里?” 他來到她面前,明知她沒有試吉服,依然緩聲問:“公主試過吉服了么?可喜歡?” 蕭慕微看看他,不答反問:“你確定還要同我成親?”她可很快就做不成公主。 男子的聲音無一絲猶疑:“那是自然,正月初七,我自當(dāng)迎娶公主?!?/br> 蕭慕微心中煩亂,她再對蕭沖鄴這個弟弟無感,再不喜太后,可到底蕭沖鄴是她父皇的親兒子,她也姓蕭。她知道,霍寧珩既然現(xiàn)在都這樣說了,那就一定會娶她。 正月初七,也不過就十來天了。她沒有說話,甚至別開了眼沒有再看他。 霍寧珩便不再多說什么,獨(dú)自離開。蕭慕微看了眼他的背影,又轉(zhuǎn)眸看向桌案上不知何時多出來的綠尾琴,沉默了許久…… *** 聽這個侍衛(wèi)說要背自己,陸蒔蘭先是拒絕,而后衡量一番,覺得自己的確是走得有些慢。 到底應(yīng)以公事為重,她便放下男女有別那點(diǎn)不合時宜的心思,以“陸槿若”的口吻道:“那你背我罷?!?/br> 霍寧珘看看她,目光微動,沒有立即回應(yīng)。 陸蒔蘭也觀察著這侍衛(wèi),他究竟是想要她答應(yīng),還是不答應(yī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