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節(jié)
第二天清早,向來醒得早的陸蒔蘭卻遲遲未醒,霍寧珘已在外面吃完早飯,便去叫她起床。 這一看,卻發(fā)現(xiàn)陸蒔蘭的不對勁,蹙眉道:“怎么了?哪里難受?” 他抬起她的臉細看,便見其咬著唇,面色蒼白,呼吸也似有些困難,又探了探她的前額,燙得厲害,竟發(fā)燒了。 陸蒔蘭被他弄醒,卻覺得眩暈得就要失去知覺般,道:“頭暈,冷?!庇值吐暤溃骸拔?guī)熜志ㄡt(yī)術?!?/br> 雖然不喜她那師兄接近她,但這時霍寧珘倒是半分沒有猶疑,立即高聲朝外道:“藺深,讓裴夙隱過來?!彼麚年懮P蘭不止是發(fā)燒。 他最信任的醫(yī)者是月夭,原本是帶著月夭一起南下來找陸蒔蘭,見對方安全無事,正巧月夭要回一趟陜西見他母親,便分開了。 趁著裴夙隱未來,霍寧珘給陸蒔蘭套上她自己的男子外袍。他懷里這么個嬌弱的小東西,月信才來沒多久,又在發(fā)熱,還總想在外面闖蕩。 又將陸蒔蘭的身子在榻上放平,讓她舒服些,隨即用棉帕拭了拭她的前額。 …… 兩艘船的速度差不多,霍寧珘他們的船在前面,藺深很快叫停了兩艘船。 那船翁往兩條船之間架了一條艞板,裴夙隱得了消息,趕緊過來了。 他走進船艙,目光掃過陸蒔蘭虛弱的神色,立即疾步上前,握住她光潔的手腕把脈。 霍寧珘的目光在兩人的手停留片刻,陸蒔蘭如今身份是男子,讓裴夙隱隔條絲絹再給她把脈也很奇怪。他慢慢收回視線。 裴夙隱自然知道是陸蒔蘭提前來癸水引起的,她的身體狀況,他最了解不過,應當還有她這兩日吃多了蟹的緣故,卻不好當著霍寧珘說,也不愿與對方討論陸蒔蘭這樣私密的事。 他只道:“這是師弟近日趕路疲乏之故。正巧我身邊帶著些藥,這便去給師弟制藥?!?/br> 接著又看向霍寧珘道:“首輔事務繁多,師弟跟著您,恐怕會給首輔增添許多不便,不若讓她去我那邊?!?/br> 霍寧珘冷冷撩起眼皮,看向裴夙隱。 第71章 裴夙隱與霍寧珘對視片刻, 垂下眼, 卻并沒有退讓的意思。盡管他很快要入朝為官,而面對的人是首輔。 歷朝歷代,總會有少部分剛直不阿,或是不愿低眉折腰的人,哪怕是對著皇帝,也要頂撞直諫。因此,裴夙隱這反應雖罕見,卻也并非難以理解。 霍寧珘現(xiàn)下以陸蒔蘭病情為重, 考慮到她現(xiàn)在的情況, 亦沒有與裴夙隱多作對峙, 只道:“她都病了,挪來挪去做什么,你過來便是?!边@邊還有多的艙房,多住兩個人完全沒問題。 “是,首輔?!迸豳黼[自是應下。他想也知道,霍寧珘不會讓他將人帶走, 能夠住過來,已經(jīng)不錯了。 “師弟, 秋日漸涼, 你這幾日要注意保暖?!标懮P蘭的唇色原本如花般嬌艷,現(xiàn)下卻有些泛著白, 裴夙隱皺了皺眉。 陸蒔蘭微愣,明白裴夙隱知道她來了月事, 想了想,便說:“知道了,師兄?!?/br> 月事不調(diào),但陸蒔蘭為了掩飾女子身份,不好找外面不熟悉的大夫診脈拿藥。師兄倒是熟人,甚至知道她是女子,她卻又覺得他是年輕男人,不好主動跟他討論婦人科的事。 還好裴夙隱主動道:“我給你熬些藥,趁這幾日在船上,將你的身子調(diào)補調(diào)補?!?/br> 陸蒔蘭當然道:“多謝師兄?!?/br> “跟師兄還客氣什么?!迸豳黼[朝她笑了笑。 他又去自己拿船上取了些物件,開始給陸蒔蘭熬藥。 陸蒔蘭很快又睡著,霍寧珘拿著書坐在窗邊看,不時起身去看看她的情況。 霍寧珘從小身體就好,習武之后更是不知生病是什么滋味,雖然受過傷,但也是意志剛硬。此時看著陸蒔蘭在被窩里潮紅的臉蛋,左胸的位置里,竟軟成一團。 等裴夙隱端著藥碗進屋來,霍寧珘便接了過去。 他雖允許裴夙隱留在船上,但作用僅限于熬藥。 陸蒔蘭被一個聲音輕輕喚醒,便見自己靠在一個胸膛里,正是霍寧珘輕摟著她坐起,隨即在她身后墊了大方引枕,讓她能更舒服。 他又端起一旁的藥碗,道:“喝藥了。” 陸蒔蘭知道良藥苦口,但那一碗黑稠的藥汁真端到面前,的確還是有些發(fā)怵。她從小就怕吃藥,便聽霍寧珘溫聲道:”喝罷,喝了給你蜜餞吃。” 陸蒔蘭轉(zhuǎn)頭一看,旁邊小幾上還真有一小碟蜜餞和彩棉糖,眼中生亮,便問:“哪里來的?” 他道:“先前經(jīng)過堃州,停了船去買的?!?/br> 陸蒔蘭便不再說話,閉著眼,大口大口喝了藥,吃完蜜餞,立即又躺下。 霍寧珘則拿起棉帕擰著水,過來擦了擦她沾著藥汁的嘴角,低低笑道:“小花貓。” 他親昵的語氣,陸蒔蘭耳后微熱,經(jīng)過昨晚,她原本有些怕他,看到他現(xiàn)下眉眼淺笑,一派煦春之景,心里感覺又有些變化,只不發(fā)一言,裝作困了,又要睡覺。 霍寧珘出了房間,神色卻有些冷凝,問藺深道:“怎樣,有可疑人物與裴夙隱聯(lián)系么?”他始終覺得裴夙隱并不如他所表現(xiàn)出的背景單純。 藺深道:”沒有,首輔。“ 不能怪藺深沒有發(fā)現(xiàn),而是這裴夙隱實在沉得住氣,這整個水路上,的確沒有與任何屬下聯(lián)系,一直在船上老老實實待著。 裴夙隱的確醫(yī)術高明,陸蒔蘭的熱今夜便完全退了?;魧帿壉憷^續(xù)留著他為陸蒔蘭調(diào)理身子。 至于陸蒔蘭的生活起居事宜,則是霍寧珘自己負責,完全沒讓對方插一點手。 乘船到了庸州便改走陸路,又過了幾日,終于回京。 *** 陸御史沒有死,而是被首輔找回的事,很快在官場傳開,還引起不少人的議論。 尤其是太后,皇帝,皇后等人,知道陸蒔蘭還活著,三個人的心情簡直是大相迥異。 一路同行的霍寧珘三人也都暫時分開,先自行處理自己的事務。 裴夙隱要入仕,自是先去安頓車馬,接著就要準備去吏部辦理一系列手續(xù)。 舉薦是除科舉外重要的官員來源途徑,國子監(jiān)祭酒的舉薦書,裴家原本的底蘊名聲,自然是很管用的。 不僅如此,裴夙隱還有他“母親”呈給太后的一封信。原來,他的“母親”曾與太后有過一段不錯的交情。太后見信后,聽聞裴夙隱入京,果然特地讓皇帝接見一番。 蕭沖鄴正是在培植自己力量的時候,一見裴夙隱談吐,再問策幾番,便知這人的才華,的確是個少見的可用之人,倒是一見如故,相談甚歡。 *** 霍寧珘倒是回了國公府一趟,打算去看祖母與四哥,卻恰好被正要出門的霍靈鈞給攔下來,霍靈鈞激動笑道:“哥,你總算回來了!情jiejie也要上京一趟,她向你稟報過了嗎?” 霍寧珘這段時日一直在外,不是東津衛(wèi)就是南下,自然還不知道這事。 霍靈鈞口中的“情jiejie”,全名叫做宋情。她的爺爺當年就是老肅國公的副將。宋家歷來跟著霍家征戰(zhàn),不是家將,勝似家將,這樣的忠心耿耿,又驍勇善戰(zhàn),宋家當然是很得霍家倚重。 宋情的父兄都被委以重任,她本人也在軍中?;綮`鈞對京中這些貴女,誰都瞧不怎么上,卻是對這宋情尤為佩服。 霍老夫人倒也很喜歡宋情,但卻總覺得宋情在軍中與一幫子男人長年接觸,首選的話,卻不會考慮這樣的姑娘做自己的孫媳。她更喜歡要宅院里養(yǎng)大的姑娘,以夫為天的那一種,因此還是回了京城為孫兒們相看。 霍寧珘與宋情從小就認識,頗為熟悉,就道:“這倒還沒有。你情姐遠到是客,她若進京,你得負責好生接待著?!?/br> “哦?!被綮`鈞看著霍寧珘隨即離開的背影,對哥哥的反應不是很滿意。 *** 而陸蒔蘭,她知道京中最牽掛她的人是誰,回家一趟后,讓人給謝遇非送信,本人卻是去了江家。 阿眸這段時日,全然跟變了個人似的。 江照英夫婦雖心疼,卻覺得,還好女兒尚未嫁給陸槿若,否則就要新婦守寡?,F(xiàn)在至少還可以重新物色人家。 阿眸自己當然是沒有別嫁的心思,除了陸蒔蘭,她寧愿不嫁。 因此,當阿眸聽到外面有人稟,說是陸御史上門求見,怔愣之后,只差沒有從椅子上蹦起來。 “公子!”阿眸飛奔到院外,不敢置信看著那道熟悉的身影,可不是陸蒔蘭嗎? 與阿眸的眉開眼笑相比,陸蒔蘭卻是緊緊皺起了眉。她看著阿眸這一張消瘦的小臉,感覺阿眸的一雙大眼變得更大了些,道:“怎么變得這樣瘦?!?/br> 阿眸笑著撲進陸蒔蘭懷里,真正感受到她還活著,很快卻是哭得一張臉都是眼淚,在她耳邊極低聲道:“蘭蘭,你這回可要嚇死我了!” 陸蒔蘭嘆口氣,她最不放心的就是阿眸了,這個死心眼的小姑娘。便輕撫著她的背心安慰著:“都是我不好,下次不會了?!?/br> 江夫人這時也過來了,在花架后輕咳一聲,陸蒔蘭趕緊放開阿眸,江夫人也只做沒有看到這些小兒女的動作,道:“阿眸,娘就跟你說了吧,陸御史吉人天相,自有福報的。” 陸蒔蘭自是趕緊給江夫人行禮,又是一陣寒暄。 阿眸又小聲對江夫人道:“娘,我實在等不及了,我想快些嫁給公子?!?/br> 江夫人一愣,無奈輕責道:“傻丫頭!哪有姑娘家說這種話的?!?/br> 離開江家的時候,陸蒔蘭突然想到,她哥哥既然還活著,她又是以陸槿若的身份與阿眸交換庚帖,將來若真成親,那……阿眸這實際算是嫁給她哥了? 陸蒔蘭快要回到伯府時,便見一人在府外等著她,朝她道:“陸御史,霍老夫人請你去肅國公府坐坐。” 第72章 陸蒔蘭心下不免猜測, 霍老夫人約見自己的用意, 半分也沒有耽擱,就到了國公府。 霍老夫人是與她私下密見,周圍一個侍婢也沒有。 陸蒔蘭站在霍老夫人面前,接受著老人那一雙銳目的審視,想起自己與霍寧珘的近日糾葛,難免有微微緊張。 霍老夫人早已知道,她那孫兒霍寧珘,將這少年關在國公府湖邊水榭, 讓人家給他彈《鵲橋仙》, 諸如種種。她原也就當孫兒是取樂心為多, 而此次霍寧珘親自從東津衛(wèi)南下尋人,卻是叫她意外。 霍老夫人對霍寧珘自是了解的,她知道他必定是對眼前的少年上心了。 但她對陸蒔蘭的印象歷來不錯,覺得這少年不是個媚上之人。 霍老夫人今日又好生打量陸蒔蘭一番,仍是覺得這孩子長得雖漂亮了些,但眼神的確純澈正直, 半分也沒有那些令人不喜的妖嬈嫵媚之氣。 便道:“陸御史,江家那阿眸姑娘對你一片赤誠, 既已定親, 你可要好好對待人家姑娘,不可辜負才是。” 陸蒔蘭怔了怔, 很意外霍老夫人竟是提起阿眸,隨即反應過來, 說:“這是自然。不瞞老夫人,我剛從江家出來?!?/br> 霍老夫人頷首,沉默片刻,語氣莫名道:“老身都這把年歲了,你也不用顧慮。你實話跟我說,七郎他……可是多次強迫于你?” 霍寧珘是個什么脾氣,霍老夫人可太清楚了,那從小就是個小霸王。他若真想要得到什么,或許面上不顯不露的,卻是一定要弄到手。 因此,霍寧珘如真與陸槿若有什么,那一定是她自己的孫兒強迫的。她雖然護短,但還不至于是非不明。 若是個女子,霍寧珘強迫了,霍老夫人也不會管,反正收進后院里便是。但這是個少年,在朝為官,還是世交家族的孩子,她這孫兒就實在太過。 陸蒔蘭已然怔愣,饒是她在公務上能自如完成,這時也真不知該如何作答才好。 的確是強迫了她,但她要怎么對霍老夫人說。霍寧珘最過分的一次,當然是她來月事那晚。他竟將她胸前兩顆小珠珠都吮得有些紅腫,這樣羞人的事,在這時回想起來,卻只是臉色泛白。像是做賊被抓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