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節(jié)
于是,嘉虞決定聽從母親的提議,暫且“按兵不動”。先讓他的狐朋狗友繼續(xù)觀察這對“狗男男”……說起來,也不知道這對“狗男男”是不是真的是“狗男男”呢,只能說是“薛定諤的狗男男”了。在這個盒子沒打開,不能確定這倆人是不是“狗”之前,他還是不要跳得那么高,免得出頭被打。 “要是劉易斯和宋風時真的是清白的,那可怎么辦呢?”嘉虞也有些拿不準地請教母親。 嘉太太便說:“人心最怕的就是‘猜疑’。那你起碼要在他們心里種顆‘猜疑’的種子,再定期澆澆水、松松土的,總是能長出來的。就算不是參天大樹,能是個花花草草的,也夠他宋風時這個小男人吃一壺的了?!?/br> 嘉太太身處風月場多年,見的事太多。她早已認定了宋風時是個“小男人”,而金蘭殊則是“大男人”。小男人就是要做小伏低的伺候著,成全金蘭殊“大男人”的體面。要是金蘭殊的體面受損,一定會將宋風時棄如敝履的。 嘉太太卻沒有繼續(xù)說金蘭殊相關(guān)的事宜了,只是話鋒一轉(zhuǎn):“但是,他和宋風時不成了,也不一定就能看上你了。這種男人,往那兒一站,就是一根沾了蜂蜜的棍子,多少蜂啊、蝶啊、螞蟻啊都要往他那兒拼命鉆的。你別以為擠下去一個宋風時,他就是你的了!” “???”嘉虞被老媽說得心里直打鼓的,“那、那可怎么辦?照您這么說,我還費這力氣干什么?” “嘖,這你就不懂了!起碼你先占一個坑位,能擠下去一個是一個,天長日久的,輪都會輪到你吧!” 所以,當務之急,就是先占一個坑位! 嘉虞便跑到去金蘭殊跟前去,再次懇求,只說:“我以后必定認真工作,再也不搬弄是非了!你就原諒我吧!你讓我在你身邊工作,我什么都不要求的,我只要有個椅子坐坐,那就可以了!” 金蘭殊斷然說道:“我辦公室的椅子很貴的?!?/br> 嘉虞又裝可憐:“我知道你一定惱我。但我這么做,不是因為我自私,是因為我喜歡你呀!你就算不選擇一個一心一意喜歡你的人,也別趕走他啊!難道你就不能容忍一片真心嗎?我也不知自己哪樣比不上別人……” 金蘭殊感到好笑,冷道:“那你倒是說說,你哪樣比得上別人?” “我最大的優(yōu)勢就是……”嘉虞咽了咽唾沫,睜著眼睛,十分誠懇一樣,“我最需要你!沒有人比我更需要你了!” “這個我相信?!苯鹛m殊說,“你的處境我是知道的?!?/br> “你知道!”嘉虞的眼睛蓄了淚水,“你既然知道我那么需要你……” “可是,這不是你的優(yōu)勢,”金蘭殊說,“是我的優(yōu)勢?!?/br> 嘉虞一怔。 “你不是商科碩士嗎?這你都不知道,當你把我說得這么不可或缺的時候,你基本就沒有任何的議價能力了?!苯鹛m殊語氣里沒有一絲感情,像是一個嚴肅的老師在講課一樣。 這也是金蘭殊的做人準則。 顯得不可或缺,方能有議價能力。 嘉虞在金蘭殊眼中顯然不是獨一無二的,甚至說,嘉虞在金蘭殊眼中真是平平常常,因此,嘉虞的懇求在金蘭殊聽來也是飄風過耳的。 吳郡這邊的工作事務也處理得差不多了,一班人馬也準備回程事宜了。 賈克琳和宋風時是兩個閑人,知道要回去了,便一起去逛逛街、買點手信回去帶給同事。他們到了當?shù)匾粭l手工飾品街,去挑選合適的伴手禮。 街道狹窄,攤位凌亂,驟看也是挺沒章法的。貨攤太多,因此商品的貨色也是良莠不齊,有一眼就能看出來是義務批發(fā)的廉價貨,也有頗富獨到風情的工藝品。賈克琳和宋風時也挑得眼花繚亂的。 二人在攤販間看來看去,舉棋不定的時候,賈克琳忽然抬頭,指著不遠處,對宋風時說:“小宋,你瞧,那個是金總么?他身邊怎么有個大帥哥呀?” 宋風時原本還醉心于手工藝品的,一聽見金蘭殊身邊有個大帥哥,就啥也顧不上了,丟開了手里的藝術(shù)品,就睜大眼睛望過去,臉色忽然變得古怪。 “怎么了?”賈克琳說。 “那個好像是上苑春的老總?!彼物L時說,“兩個大老板呢?!?/br> “真的假的?兩個百億闊佬逛小商品批發(fā)一條街哦?”賈克琳還真的搞不懂了,“這是什么名堂?” “可能是……采風吧?!彼物L時拉著賈克琳,說,“我們走吧……逛街碰著老板了,好沒意思。” 賈克琳想著也是,便跟宋風時默默走開了。 其實是絲綢展要結(jié)束了,展會方牽頭各位老板一起開了個會,吃了頓飯。飯后,金蘭殊和劉易斯就一起離場。劉易斯對傳統(tǒng)工藝很有興趣,說要看看這條街,金蘭殊說:“我也是很文藝的,一起看看唄。” 二人閑逛著,金蘭殊看劉易斯確實不是眼皮子淺的傻子。劉易斯還是很火眼金睛的,什么貨是好的、是壞的,一眼就能分辨出來,想必是在這方面下過苦功的,也一定被騙過不少錢,才長出來的記性。 金蘭殊又想:像劉易斯這樣的家世,被騙過多少錢都不rou疼的,就當交學費,很輕松吧。 劉易斯駐足在一個小攤子面前,拿起了一件刺繡荷包,笑著說:“這個好看!你看……我都沒見過這樣的紋樣呢!針法也好,許多我們看過的展品都比不上呢。你說是么?” 金蘭殊瞥了一眼,說:“嗯,還行吧。” 那攤販一聽見劉易斯對荷包大加稱贊、又見劉易斯身光頸靚的,一看就是知道是“水魚”,可以宰的。攤販便笑著說:“真的??!這個荷包真的是好貨色!您的眼光太獨到啦!” 劉易斯笑著點頭:“是不錯,這個多少錢?” 攤販便說:“2000……2000賣你!” 劉易斯倒覺得這貴了:“卻是有點貴?!?/br> 攤販卻不肯降價:“那這個可是別處沒有的,當然貴啦!還是我老婆繡了半個月繡的!” 劉易斯不愿意和他費唇舌講價,多問了兩句,見攤販仍是不肯降價,便也掏錢買下來了。 金蘭殊也驚訝了,在這種小攤子買個兩千塊的小荷包?失心瘋了吧? 劉易斯干脆利落地買下了荷包,跟金蘭殊繼續(xù)往前走著。金蘭殊卻笑了:“你不覺得太貴了么?” “是有點兒,但也罷了?!眲⒁姿拐f,“他也挺敢開價的、也咬的死?!?/br> “他當然敢開價、咬的死,因為你表現(xiàn)得那么喜歡它。”金蘭殊說,“像你這樣做生意的人,還犯這傻?你要是真喜歡,還不能說,不然會被宰的?!?/br> 劉易斯卻輕松笑笑,不以為意:“我現(xiàn)在是游客,不是生意人。難得有人做出這么漂亮的工藝品,我當然要夸他,要讓他知道有人喜歡他的手藝。至于多花錢,我也樂意?!?/br> 金蘭殊卻搖頭說道:“這就是你‘上苑春’運營了5年還在虧損的原因?!?/br> 這真的是突如其來的“口出惡言”了。 劉易斯一怔,卻又笑笑:“沒關(guān)系,亞馬遜還虧損了20年呢?!?/br> 金蘭殊原本也不是要數(shù)落劉易斯的,但如今他對劉易斯意見很大,嘴巴自然不肯饒人,便也笑:“那祝你上苑春跟它一樣?!?/br> 劉易斯琢磨半晌,卻說:“金總平日是很不會說話的,今天倒是不一樣。” “怎么?你的意思,是我今天反而表現(xiàn)得很會說話?” “是的。”劉易斯點頭。 金蘭殊頗感意外:“我以為我今天說話格外冒犯人呢!” 劉易斯笑著點頭:“正正是因為金總今天說話格外不中聽,我才知道平日金總那樣說話已經(jīng)算好的了。這才是您真正要擠兌人的樣子呢。只是不知我怎么得罪貴人了,讓您今天有了火氣?” 第四十六章 金蘭殊見劉易斯問了,他也說:“我在琢磨,你怎么那么厲害?老是能‘偶遇’小宋呢?要是我有你這本領(lǐng)就好,也不用次次擠時間和他約會,那么麻煩?!?/br> “原來如此?!眲⒁姿诡D了頓,眼中泛過一絲驚愕,“這樣……你的意思是,你們在約會嗎?” “可是比這個更親密一些吧?!苯鹛m殊語氣帶點欣悅。 劉易斯似有困惑:“真的?可小宋不是這么說的?!?/br> 金蘭殊的欣悅便如寒冬的水滴到了屋檐,瞬時凝作冰柱。 原本,宋風時和賈克琳逛完小商品飾品一條街,正在酒店房間里收拾行李呢,就聽見門鈴響了。他打開門一看,金蘭殊又是怒目金剛一尊的旋風似的闖進來,一臉怒色,叫人懼怕。 宋風時唯恐驚動旁人,立即掩上門,說:“你做什么?這樣風風火火?” 金蘭殊臉上都是嗔怒:“你好??!你還這樣欺騙我?” “我?”宋風時還是一臉茫然的,“我欺騙你?” 金蘭殊睜著一雙怒目,盯視著宋風時無辜的表情,越看越氣:“你還裝樣子呢?是不是你自己在劉易斯面前撇清與我的關(guān)系?裝作與我不熟的樣子?” 宋風時鬧不明白了,便說:“你是為了這個生氣?” “當然!”金蘭殊大聲回答,“你是不是怕他知道你和我的事?” 宋風時喟然一嘆,心里有些酸澀:“我何止是怕他知道你我的事情?我和你一起的時候,總是小心翼翼、甚至說是鬼鬼祟祟的。難道只是怕他一個劉易斯知道嗎?我之前也怕嘉虞知道呀?說起來,我怕任何一個人知道?!?/br> 金蘭殊見宋風時臉露愁色,他心中的怒氣便按下了,反而疑惑起來:“你就這么怕?我很失禮人嗎?” 宋風時聽得這話,愁容稍退,半哭不笑的,是有些無奈了:“恰恰相反,是你太好,齊大非偶?!?/br> “你說什么呢?”金蘭殊一下沒問明白。 “你還記得我說的嗎?我mama是個裁縫?!彼物L時忽然提起這件事。 金蘭殊沒想明白,但也點頭:“是的,我記得?!?/br> 宋風時卻笑了:“難為你還記得,我就隨便提的一句。” 金蘭殊卻道:“這和你媽有什么關(guān)系?” “她十八歲左右的時候,長得如花似玉,也有一雙巧手,村里的人無不稱贊她的。她也接到了一個奢侈品牌手工作坊的好工作。然而,她和作坊里的一個男同事好了,那個男同事原來家里是有錢人,家里就不同意。他倆分手之后,我媽在工坊里無地自容了,只得回到了村里做裁縫,也被人指指點點的,說她一個村妹想攀富二代沒攀得上。好容易嫁給了我爸,也是抬不起頭做人的。我爸動不動就拿這事兒排揎她。后來離婚了,大家也笑她,說她先找了個富二代,后來找了個土老板,心氣高,可惜摔得重?!彼物L時頓了頓,又道,“如果她只是和一個作坊里普通的平輩一起,后來也不不跟我爸這種土財主,而是選一個‘門當戶對’的人處對象,那還不至于有這些流言蜚語呢。要知道,我們村里雖然不大,但離婚的婦女也是有的,因為村里男多女少,離婚的婦女很容易再嫁,一樣受尊重,除了那些偷人出軌的女人,沒幾個像我媽這樣被恥笑得抬不起頭的。” 金蘭殊聽得頭昏腦脹:“這是什么村里七大姨八大娘的事兒,你一個城里的男人還委屈上么?” “男人也是一樣,城里也是一樣?!彼物L時說,“有人的地方都是這樣的。恨人有,笑人無。我從前也以為城里沒有這種事的,等我出來打拼幾年了,發(fā)現(xiàn)城里城外都一樣。許多都市白領(lǐng)也是閑著愛把八卦當瓜子嗑的,這可跟村口大媽沒什么兩樣?!?/br> 金蘭殊也沒承想這個事情繞到這兒村里屯里了——這也不是金蘭殊熟悉的地理位置。然而,金蘭殊心里快速分析了一通,很快明白過來了:“我知道了,你這說什么村、說什么老媽,你這是說我呀!” “我?我說你?”這下輪到宋風時不明白了。 金蘭殊冷笑,說:“你就是說我比你高,你比我低,你吃閑話是么?” “什么……” “難道你是真的覺得自己低一等?”金蘭殊切齒道,“你講話真的是無理,按你這么說,我是總裁,就該和總裁上床,這才沒閑話?那么說來,我該去日那個劉易斯?” 宋風時還真的接不上話了。 金蘭殊仍忿忿不平:“你話里話外都是埋怨我,以為我聽不出?但是,我又做錯了什么?” 宋風時心內(nèi)極亂,半晌低下頭來,說:“是的,你沒做錯什么,是我錯了?!?/br> “當然是你錯了!”金蘭殊頭一撇,冷然一嗤,“我覺得你該自己調(diào)整自己的心態(tài)。要是一點閑言碎語都聽不得,你也不用活了!索性做個聾子,那還快活些?!?/br> 宋風時卻仍琢磨著自己的心事。 金蘭殊卻琢磨起剛剛宋風時所言“齊大非偶”四個字來,又憤然道:“齊大非偶、齊大非偶……那我明白了,你也不喜歡劉易斯,你也不喜歡我,因為我們都‘齊大’,非你的偶!那你跟我上床做什么?不也是圖我‘大’么?床上不嫌我大了,穿上褲子就說‘非偶’了?” 宋風時沒想到金蘭殊的黃腔開得猝不及防,一時都不敢相信,睜大眼睛,惶然說:“你……你是在羞辱我嗎?” “你他媽才是在羞辱我!”金蘭殊怫然轉(zhuǎn)身,快步離去。 宋風時一時卻似失了魂一樣,半天緩不過來。 這次爭執(zhí),是沒有結(jié)論的。 而無論是金蘭殊,還是宋風時,都沒有繼續(xù)直面此次的爭論。 他們也沒有再聯(lián)系對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