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jié)
金蘭殊一臉的理所當然,滿臉都是討人厭的那種倨傲。 宋風時的心一下就亂跳了,手心都是汗,舌尖都麻了。 金蘭殊要嘲笑我了? 宋風時想起那些給金蘭殊羞辱的求愛者,胸腔騰起一股尖銳的冷意。 他條件反射地運用起了自我保護的話術(shù):“是的,我挺喜歡你的,作為朋友。但是,你忽然問這個做什么呢?” “作為朋友”這幾個字,一瞬間似指甲刮玻璃那么尖銳,讓金蘭殊腦子都疼了。 “朋友?”金蘭殊提高了聲音,仿佛不敢相信,“你對朋友這么好的嗎?” “是啊?!彼物L時理直氣壯,“你對朋友很差嗎?” 金蘭殊仔細一想,他對朋友真的很差,宋風時對朋友真的很好。 金蘭殊咀嚼了一下口里的水煮牛rou,仿佛咬破了許多花椒了,不僅僅是舌頭,他整個口腔都在發(fā)麻,感覺不到別的了。 我……天之驕子,金蘭殊……自作多情了? 意識到這個可能性之后,金蘭殊第一時間放下筷子,匆忙回到了自己的臥室里,打開了抽屜,從里頭取出了一個綁著緞帶的盒子。盒子底部鋪滿花泥,但是打開盒子是看不見的。因為這些泥都被茂密的插花所覆蓋了——他最討厭紅玫瑰、滿天星、香水百合的配套。似乎很多品味欠佳的男人都會在花店選擇這個老土得很的搭配,然后拿去給情人。 這真的是對愛情和品味的褻瀆。 這個盒花是他自己做的。 紅得濃重的奧斯丁玫瑰被淡藍色的繡球花簇擁著,明艷而不失高雅。 然而,這在金蘭殊眼中忽然變得面目可憎。 他拆掉了這一切,將紅玫瑰、藍繡球的花苞一下、一下、仿佛上刑般的揪掉,一股腦地、殘酷地沖進馬桶。 堵了。 馬桶堵了。 馬桶被鮮花堵了。 大晚上的,天之驕子、高貴冷艷、貌若神男的金蘭殊挽起袖子用搋子通被鮮花花蕾堵了的馬桶。 衛(wèi)浴間也仿佛瞬間變得浪漫滿屋了呢。 作者有話說:盒花的樣子大概長這樣?weibo_id=4336398637640190 如果鏈接復制不了,可以去我微博主頁@端莊的木三觀,搜關鍵字“盒花”。 第五章 在宋風時看來,剛剛屬于“好險”。 金蘭殊待人接物本來就冷漠高傲,對待自己的愛慕者更加是殘忍至極。 宋風時唯恐自己的一顆心獻上,就被這個高傲的王子踩得零碎。 他可受不了這個。 誰還不是個小王子呢? 金蘭殊從小衣食無憂、成績優(yōu)秀,因此頗為自傲。 難道宋風時不是嗎? 他家原本可是宋家村的“大戶”,太爺爺是清朝的“舉人”,他爺爺是村干部,爸爸在外頭做生意,在村里算有錢人家,他本人也是村里第一名考進市里中學的“高材生”。他也是在全村的夸贊中長大的。 金蘭殊在這兒經(jīng)歷的“貧富差距”帶來的對自信的沖擊,宋風時在中學的時候就經(jīng)歷過一遍了。 他原本是村里的小驕傲,到了市里的中學,發(fā)現(xiàn)自己的成績和財富其實都不夠看。他成績雖然不錯,但市里的高材生們成績非但不輸他,而且還多才多藝的,多的會彈琴、會跳舞、會武術(shù)、會各種可以拿上臺上表演的技能,而他,啥也不會。 有次他父親來開車接送他,年紀小又心思重的宋風時故意跟同學說:“你們見到我爸爸了嗎?就是戴‘金撈’那個!” 宋風時當時也不懂什么名車的,就知道在村里,每次父親亮出“金撈”手表看時間,大家伙都會夸耀個不停。當然,宋風時也不是想要來自同學的夸耀,他只是想挽回一些失卻了的體面。 同學們卻笑了:“什么?你爸戴金撈的?怎么會那么土???” 宋風時當場仿佛被狠狠抽了一個耳光。 原來,他引以為傲的一切,在這些優(yōu)秀的同學們眼中都是笑話。 面對相似的“文化沖擊”,金蘭殊倔強無比,強撐著門面,宋風時則選擇了回避和默認。 默認自己就是不如人,回避所有要爭鋒芒的場合。 盡管如此,宋風時骨子里那種小高傲卻是沒有被磨平的。 他可不愿意為了愛情而把自尊送上去被人踩。 就算對方是王子一樣的人也不可以。 在廚房那場“試探”的風波過后,宋風時便又如同被小朋友取笑了“你爸怎么那么土”之后,小心翼翼、無比謹慎,金蘭殊則是經(jīng)歷了人生的第一次“自作多情”、這真是他的“奇恥大辱”了,便也非常尷尬。二人有意識地、默契地拉開了距離。 盡管是室友,但當你想要疏遠對方時,也簡單得很。 學生公寓的臥室有獨立衛(wèi)生間,吃飯的時候錯開的話,就基本上碰不見對方。況且,他們在宿舍里呆的時間也不多,平時去不同的地方實習,要見不到對方也很容易。 就是那么簡單的。 當然,畢竟也是同學兼室友,總不可能永遠見不著的,真的見著了,點頭打個招呼就夠了。 宋風時看到金蘭殊的時候,還會微笑致意。 金蘭殊則是連笑都懶得笑。 看見宋風時迎面走來的時候,金蘭殊的下頷總是忍不住繃了繃,想擠出個笑都很難。 “我看見他,他對我微笑,我卻不笑。這樣是否很無禮貌?”金蘭殊這么想了一下,就立即為自己的想法而震驚了,“我在想什么?我什么時候就有禮貌了?” 于是,他便索性保持自我,愛笑不笑,淡淡點個頭就罷了。 宋風時看到金蘭殊這樣的態(tài)度,更加心虛——他是不是還覺得我在暗戀他?所以看不起我? 金蘭殊則在刻意忽略宋風時的存在。 可是,他覺得好可惡,明明宋風時不喜歡自己,為什么還要那樣朝他笑? 這樣的笑容未免太招人喜歡了。 彎彎的眼睛、勾起的臥蠶,真是好可愛。 “不,他不可愛?!苯鹛m殊自己跟自己說。 實習下班的時候,帶他前輩跟金蘭殊說:“咱們不如去看看新開的鋪子怎么樣吧?” 這是他們項目下新開的門店,金蘭殊自然也有興趣。 這位帶金蘭殊的前輩叫舒默克,是一個高挑白皙的歐洲男人,年紀不比金蘭殊大多少,進公司也才三年,但已經(jīng)是項目經(jīng)理了。 他帶著金蘭殊到了門店察看的時候,金蘭殊的目光卻忍不住飄向了隔壁門店。 門店都是玻璃門的,他在外面可以看到里頭的一切情形,甚至還能看到身為導購的宋風時。 宋風時穿著一套合體的休閑西裝,站得筆直筆直的,像是電影里城堡的男仆一樣,優(yōu)雅溫柔,但卻顯出了低位者的馴服。 這樣的馴服看著真叫人生氣。 金蘭殊看了兩眼,見一個男客人在挑選圍巾,宋風時臉帶微笑地親手為客人系上。宋風時纖長的手指在男客人的頸邊勾動,像挽琵琶的弦一樣。 太不成體統(tǒng)了!——金蘭殊心里忽然冒出這樣的話來。 金蘭殊這樣直勾勾地看著別的門店,引起了舒默克的注意。 舒默克問道:“有什么發(fā)現(xiàn)嗎?” 金蘭殊忙轉(zhuǎn)過臉來,說:“沒,我看那個圍巾挺好看的。” 舒默克笑道:“行,我送你一條,嘉獎你?!?/br> “不需要。”金蘭殊拒絕。 舒默克笑了,說道:“你的拒絕可真是直接,能不能多考慮一下呢?或者講點禮貌,委婉一點,不然以后可有你吃虧的時候?!?/br> 說著,舒默克還是將金蘭殊帶進了宋風時所在的門店。宋風時瞥見了金蘭殊進門,心里咯噔一下的,可他仍在服務別的客人,便沒有表現(xiàn)什么。 金蘭殊也似乎沒有再看宋風時,只與舒默克商量著什么。 舒默克只說:“這兒的圍巾不太適合你,但我覺得你需要一副新的眼鏡。我給你選一副吧?!?/br> 金蘭殊又想拒絕,但又記起剛剛舒默克玩笑一樣的告誡,有些犯難。尚幸,他又記起了宋風時“先說可以,再說但是”的教誨,故而,他緩緩與舒默克說道:“是的,我確實需要一副新眼鏡。但是,我已經(jīng)挑好一副迪奧的了,并在網(wǎng)上下單了。” 舒默克只是微笑點頭,說:“好吧,看來我想嘉獎你點什么都不行了?!?/br> 金蘭殊回答:“是的,這樣恐怕是真的,但是,你可以給我評級評高一些。” 舒默克微笑點頭:“這當然是沒有問題的。” 金蘭殊有些驚愕,原來宋風時教的法子真的管用? 想到這個,他不禁用余光瞥了宋風時一眼,卻見宋風時那邊已經(jīng)在結(jié)賬了。 男客人刷好了卡,宋風時正要為他包裝,男客人卻說:“不必了,其實我覺得這個絲巾更適合你呢,送給你吧,小宋?!?/br> 宋風時愣了愣,又笑了:“那太感謝了,但是怎么好意思呢?我們店里規(guī)定不能收客人的東西的。” 店長在一邊說:“不,我們店里沒有這個規(guī)定?!?/br> 男客人笑道:“不過是幾百鎊的東西,你就收下吧!” 這個客人是宋風時的熟客了,惠顧了多回,不可以不給面子,加之店長也在一旁勸說,宋風時只得帶著尷尬的微笑收下了這份禮物。 金蘭殊一言不發(fā)的,只和舒默克離開了門店。 過了一會兒,金蘭殊又有些憋不住的,回頭看了看。 舒默克笑問:“到底怎么了,小伙子?” 金蘭殊只得說:“我剛剛才認出,那個被贈送絲巾的店員似乎是我的同學?!?/br> 舒默克笑道:“那你的同學是在‘走運’了?” 若說剛剛金蘭殊只是想揍男客人,現(xiàn)在則是連舒默克都想揍了。 為什么呢? 金蘭殊感到困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