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節(jié)
順德公主帶著朱凌又來了,幾日未出現(xiàn),順德公主的情緒,相較之前,沉了許多,她似乎隱隱壓抑著憤怒。 一旁朱凌得見牢中的紀云禾臉上難得恢復(fù)了一絲血色,冷哼一聲:“倒是還陰差陽錯的便宜她了。” 朱凌這話使順德公主更加不悅:“朱凌。慎刑司照著赤尾鞭做的鞭子呢?” “應(yīng)當是做好了,我去幫公主找找?!敝炝枵f著走到了一旁的刑具處,翻找起來。 順德公主則上前兩步,站在布下禁制的牢籠外,盯著里面仍舊在打坐的紀云禾,倏爾道: “鮫人聯(lián)合空明和尚以及一眾叛逃的馭妖師,帶著一批逃散的低賤妖怪,在從北方苦寒地出發(fā),一路向南,殺到了北方馭妖臺。 紀云禾聞言,宛如忠于微微睜開了眼睛。她沒有抬眼看順德公主,只看著面前的地面,沉默不言。 “馭妖谷的護法大人,你放走的鮫人,可真是給本宮和朝廷,找了好大的麻煩。” 紀云禾這才抬眼,看向牢外的順德公主,然后滿意的在順德公主臉上,看到了惱羞成怒、咬牙切齒和陰狠毒辣。 她那張高高在上的臉,終于因為內(nèi)心的憤怒,展現(xiàn)出了丑陋的模樣。 云禾知道接下來將要面臨什么,但她此時卻心情頗好的笑了起來:“順德公主,辛苦你了,你可算是給我?guī)砹艘粋€好消息。” 長意沒有回大海,但他好像在陸地上,也找到了自己的立足之地。 紀云禾的話,更點燃了順德公主的怒火:“你以為這是好消息?而今,本宮不會放過鮫人,朝廷也不會放過,一群烏合之眾的叛亂,不了月余,必定被平息,而你,當?shù)谝粋€被祭旗?!?/br> “公主,你錯了,你沒辦法拿我去祭旗,因為你師父不許。再有,他們不是烏合之眾,他們是被你們,逼到窮途末路上的亡命者。而這樣的亡命者,你以為,在朝廷經(jīng)年累月的嚴酷控制下,于朗朗天地中,會只有他們嗎?” 順德公主盯著紀云禾,微微瞇起了眼睛。 紀云禾依舊笑道:“兩個月?我看,兩年,也未必能平此叛亂,誰輸誰贏,皆無定數(shù)。” “好個伶牙俐齒的丫頭。”順德公主接過旁邊,朱凌翻找出來的鞭子,“本宮縱無法將你祭旗,卻也可以讓你,生不如死?!?/br> 紀云禾目光絲毫不轉(zhuǎn)的盯著她:“你試試?!?/br> 順德公主握緊手中長鞭,一轉(zhuǎn)腳步,便要打開紀云禾的牢門。 紀云禾緊緊盯著她的動作,只待她一開門,便欲暴起,將她殺死。到時候,順德公主一死,“天下二主”之間,多年來暗藏下的矛盾斗爭,必然浮出水面,朝中大亂,再無暇顧看北方的叛亂。 紀云禾身為大國師的“新奇之物”,或許也保不住性命,但無所謂了,她能給遠在塞北的長意,爭取到更多的時間和機會,足矣。 紀云禾微微握緊拳頭。 “公主!公主!”正在這時,門口傳來姬成羽的急切呼喚。 順德公主腳步一頓,往門外看去,姬成羽急急踏了進來,對著順德公主一行禮道:“公主,皇上召您速速入宮。自北方苦寒地而來的那群叛亂者,一路勢如破竹,大破馭妖臺的禁制,驅(qū)趕忠于朝廷的馭妖師,將馭妖臺之地,據(jù)為己有!” 順德公主大驚,紀云禾眉梢一挑。 她勾唇笑道:“公主,這北方的形勢,聽起來,像是那群‘烏合之眾’欲借馭妖臺之地,扎下根來,與朝廷抗衡了啊?!?/br> 順德公主目光陰狠的盯著紀云禾,她將鞭子重重的扔在地上:“朱凌,打,給本宮打到她說不出話來為止!”言罷,她怒氣沖沖而去。 第五十四章 賭約 朱凌是假的刑罰對紀云禾來說,并不算可怕。 再如何,他也只是個嬌生慣養(yǎng)的小公子,并未真正上得戰(zhàn)場,加之姬成羽的嘮叨勸解,紀云禾并未吃多少苦頭。 但自打那天起,順德公主變成如她所說,只要是她在,紀云禾所承受的刑罰,便生不如死。 而紀云禾一直在忍耐,她靜靜等待,等待著一個可以一舉殺掉順德公主的機會。 但是大國師總是在順德公主來的時候,靜靜的在旁邊觀望著。他似乎已經(jīng)洞察了紀云禾的心思。沒有點破,也沒有告誡,在絕對的力量差距之前,他對紀云禾并不在意。他只是一如始終的好奇著紀云禾身體的變化。 紀云禾的身體,卻再沒什么變化。 三月后,順德公主再來囚牢,攜帶著比之前更加洶涌的滔天怒火。 未聽姬成羽阻止,也沒有等到大國師來,徑直拉開了牢房的門:“你們這些背叛者……”她怒紅著眼,咬牙切齒的瞪著紀云禾,拿了仿制的赤尾鞭,以一雙赤足,便踏進了牢中,“通通都該死!”她說著,狠狠一鞭子劈頭蓋臉的對著紀云禾打下。 而紀云禾自打她走進視野的那一刻便一直運著氣。 她知道,她等待多時的時機,已經(jīng)來了。 待得鞭子抽下的一瞬,紀云禾手中黑氣暴漲,裹住鞭子,就勢一拉,一把將握住鞭子另一頭的順德公主抓了過來。 順德公主猝不及防間便被紀云禾掐住了脖子,她怔愕的瞪大眼,紀云禾當即目光一凜,五指用力,便要將順德公主掐死,而在此時,順德公主的身體猛地被一股更大的力量吸走。 紀云禾的五指只在她脖子上留下了深深的幾道血痕。 轉(zhuǎn)瞬便被另一股力量擊退,力道擊打在她身上,卻沒有退去,猶如蛛網(wǎng)一般,覆在她身上,將她粘在墻上,令她動彈不得。 而另一邊被解救的順德公主登時一摸自己的脖子,看到滿手血跡,她頓時大驚失色,立即奔到了牢籠之外,利用刑具處的一把大劍,借著猶如鏡面一般的精鋼劍身,照著自己的傷口。她仔細探看,反反復(fù)復(fù),又在自己臉頰上看來看去,在確定并未損傷容顏之后,順德公主眸光如冰,將精鋼大劍拔出刑具架來。 她陰沉著臉,混著血跡,宛如地獄來的夜叉,要將紀云禾碎尸萬段。 然而在她沒有第二次踏進牢中之前,牢門卻猛地關(guān)上。 “好了?!贝髧鴰熯@才姍姍來遲,看了順德公主一眼,“汝菱,不可殺她?!?/br> “師父。并非我想殺她?!表樀鹿鞴粗鸾z花的指甲緊緊的扣在劍柄上,五指關(guān)節(jié)用力得泛白,她近乎咬牙切齒的說,“這賤奴,想殺我?!?/br> “我說,不能殺?!?/br> 大國師輕飄飄的五個字落地,順德公主呼吸陡然重了一瞬,似乎是在極力壓抑著自己的怒火,隨即她將手中大劍狠狠一扔,劍擲與地,砸出鏗鏘之聲。 “好,我不殺她可以,但師父,北方反叛者坐擁馭妖臺,日漸做大,我想讓您出手干預(yù)。” 紀云禾聞言,雖被制衡在墻上,卻是一聲輕笑,“原來公主這般氣急敗壞,是沒有壓下北方起義,想拿我出氣呢。結(jié)果出氣不成,便開始找長輩,哭鼻子要糖吃嗎?” “紀云禾!”順德公主幾乎是一字一句的呵斥出她的名字,“你休要猖狂!待得本宮拿下馭妖臺,本宮便要讓天下人親眼看見,本宮是如何一寸一寸揭了你的皮!” “兩月已過?!奔o云禾逗弄順德公主一般,又笑道,“公主這是要與我再賭兩年后,再看結(jié)果了?或者,我換個點數(shù)。”紀云禾收斂了臉上笑意,“我賭你,平不了這亂,殺不盡這天下逆鱗者?!?/br> “好!”順德公主恨道,“本宮便與你來賭,就賭你的筋骨血rou,你要是輸了,本宮,便一日剁你一寸rou,將你削為人彘!” “既然是賭注,公主便要拿出同等籌碼,你若輸了,亦是如此?!?/br> “等著瞧?!?/br> “當然等著瞧,不然,我該如何?” 面對帶著幾分自嘲嬉笑的紀云禾,順德公主不再理她,再次望向大國師,卻見大國師打量著牢中的紀云禾,他揮了揮手,一直被力量摁在墻上的紀云禾終于掉了下來。 “師父?!表樀鹿鲉净卮髧鴰煹淖⒁?,道,“事至如今,你為何遲遲不愿出手?” “宵小之輩,不足為懼,青羽鸞鳥才是大敵,找到她除掉,我方可北上。” 但聞此言,順德公主終于沉默下來,她又看了牢中紀云禾一眼,這才不忿離去。待順德公主走后,紀云禾往牢邊一坐,看著沒有離開的大國師,道:“傳說中的青羽鸞鳥便如此厲害,值得令大國師這般忌憚?” “對,她值得?!?/br> 簡短的回答,讓紀云禾眉梢一挑:“你們這百年前走過來的馭妖師和妖怪,還曾有過故事?” “不是什么好故事?!贝髧鴰熮D(zhuǎn)頭看向紀云禾,“被囚牢中,還敢對汝菱動手,你當真以為,你這新奇之物的身份,是免死金牌?” 紀云禾一笑:“至少目前是?!彼蛄恐髧鴰?,“若我真殺了這公主,我的免死金牌就無用了?” “我不會讓任何人殺了她。” “大國師,你是不是活太久,所以活迷糊了,你力量強大,能百年不老不死,但是順德公主,顯然沒有這般強大。就算我不殺她,時間也會殺了她,難道連老天爺,你也壓得???” “我說了,任何人也不能殺她,你不行,時間不行,老天爺也不行。” 紀云禾聞言,沉默的打量了大國師許久:“為什么這么執(zhí)著與她?你愛她嗎?” 大國師頓了一瞬:“我愛她的臉?!?/br> 紀云禾:“……” 萬萬沒想到堂堂大國師,竟然也是這般膚淺之人……失敬失敬…… “她的臉,與我失去的愛人,一模一樣?!?/br> “哦……” 紀云禾消化了一番大國師的這句話,隨后又起了好奇:“失去的愛人?” “我失去過,所以這世界上,關(guān)于她的任何蛛絲馬跡,我都不會再失去,誰都不能再從我身邊,帶走她。” 紀云禾微微肅了神色:“即便只是一張相似的臉,也不行。” “不行?!?/br> 紀云禾盤腿坐著,將手抱了起來:“這可怎么辦,順德公主,我還是要殺的。她做了太多,令人不悅的事情了?!?/br> 大國師清冷的眼眸緊緊鎖住了紀云禾,“那你,便也要跟著陪葬。” “無所謂?!奔o云禾勾唇一笑,“我這條賤命,換她一條賤人命,公平?!?/br> 大國師聞言,方眉梢一挑:“你又為什么執(zhí)著與她?” “我也有要保護的人啊。”紀云禾笑著,目光也如劍光一般,與大國師相接,“誰動也不行。” 紀云禾與大國師的“交心”在一陣沉默之后,便無果而結(jié)束了。 這之后,因為日漸激烈的北方叛亂,順德公主越發(fā)忙于朝中事務(wù),鮮少再親自來到大國師府中。除了偶爾戰(zhàn)事吃緊,或者朝廷的軍隊在前線吃了大虧,順德公主會攜帶數(shù)十名馭妖師來到牢中,讓他們執(zhí)行她的命令,將她的一通邪火狠狠發(fā)泄在紀云禾身上。 紀云禾一直忍耐,靜待反擊之機。 而順德公主對紀云禾的折磨,時間間隔卻也越來越長。 一開始十天半月來一次,而后一、兩個月來一次,再后來,甚至三、五個月也不曾見順德公主的身影。 戰(zhàn)事越發(fā)吃緊。 但青羽鸞鳥還是沒有出現(xiàn),大國師至始至終也靜靜耐著性子,并未出手干預(yù)。但大國師卻不吝嗇與借出國師府的弟子。 朝廷要國師府的弟子他很是大方,要多少人,給多少人,要多少符,畫多少符,但他自己就是穩(wěn)坐如泰山,任憑朝中人如何勸,順德公主如何求,他都不管。 而后,兩年又兩年,四年已過,時間長了,便也沒有人來找大國師了。 但這幾年間,國師府的弟子盡數(shù)借出,常常連看守紀云禾的人都沒有,偌大的國師府,就剩一個犯人和一個光桿司令。在這個司令無聊之時,他還會到牢中來,坐在這唯一的一個犯人身邊看書,時不時分享一些觀點。 紀云禾感覺自己仿佛從一個囚徒,變成了一個空巢老人的陪聊。 他甚至偶爾還跟紀云禾聊一聊這天下的局勢。雖足不出戶,但他什么事都知道得清清楚楚。 他告訴紀云禾,占據(jù)了北方馭妖臺的反叛者們,人數(shù)從一開始的數(shù)十人,變成了數(shù)百人,而后上千人,上萬人……儼然形成了一只壓在大陳國北境的一只大軍。 他們多數(shù)都是走投無路的妖怪,叛逃的馭妖師,且因與朝廷作戰(zhàn)場場大捷,他們的名聲也越來越大,投奔的人也越來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