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為什么，歐陽鐸的這句話讓連玥的耳朵根兒一下子就燙了起來。

    她不敢看歐陽鐸的眼睛，生怕那雙眼睛里有什么要求是她不能夠去滿足的。連玥狠狠地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劇痛讓她一下子清醒過來。

    她不屬于這個時代，她是二十一世紀(jì)的書云，不是天啟國的連家大小姐。如果可以，她寧愿回去，也不想待在這里做什么勞什子的太子妃。

    連玥嘴角就抿了笑容：“妾身知道，太子爺，您該去前頭議事了?！?/br>
    歐陽鐸就有一絲失望，不過很快，這點失望也從他的眼底消失了：“好，本宮這就去，晚上愛妃子自己一個人用膳吧，想來本宮要忙到很晚?！?/br>
    兩個人對彼此都是彬彬有禮，不復(fù)前些日子的親昵，對連玥來說，稍微有那么一點別扭，但是這點套疏離卻讓連玥覺得莫名的安心。

    李老三待了兩天，終于讓沈眉山給接走了。

    接人的那一天，沈眉山只是到前頭去拜訪了一下歐陽鐸，并沒有到后頭來。

    歐陽鐸回來的時候，手中就拿了個小荷包，遞給了連玥。

    “是什么？”連玥好奇地問。

    歐陽鐸淡淡地笑：“眉山先生托本宮給你的，說是謝你救李老三的禮?！?/br>
    連玥打開那小荷包，里頭是滿滿一荷包的各色寶石，五光十色，分外好看。

    “這東西會不會太貴重了一些？”

    歐陽鐸探過頭，就著連玥的手往荷包里看了看：“你收著就是了，他是跑船的，這些東西多的是。”

    “遠洋下海的？”連玥一下子就來了興趣，難道這個世界也有那些老外嗎？

    “嗯。朝廷明令禁止開海運，但總有一些人是私自往遠洋跑的。因交的稅足，這些年朝廷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br>
    歐陽鐸很喜歡連玥這種滿臉好奇的樣子。他喜歡看到連玥滿臉生機勃勃的樣子，也喜歡看到連玥眉眼帶笑的樣子。

    只是那日自從吳長史等人離去之后，他和連玥之間好像又恢復(fù)到了新婚之時的冷漠疏離感，他好久沒有在連玥的臉上看到那種舒心開懷的笑容了。

    他不喜歡這種感覺。

    “你若是喜歡這些東西，等眉山先生這次回來，本宮再去跟他要一些就是了?！?/br>
    連玥的心思一下子就被勾了起來：“不知道眉山先生那里可有一些番邦的書？”

    “你要那些書有什么用？”歐陽鐸皺了皺眉頭，“都是些歪歪扭扭的鬼畫符，要了來也看不懂。不過，眉山先生那里還真的有幾本，想來眉山先生會讀寫番邦文字。”

    連玥心里癢癢的：“太子爺，您去幫妾身要幾本吧，妾身反正閑著也是閑著，就權(quán)當(dāng)拿來給妾身解解悶，若是妾身實在是看不懂，就去問了眉山先生來，如何？”

    “怕是晚了?！睔W陽鐸回身坐在了臨床達康，春末忙蹲下身給歐陽鐸脫了靴子，“眉山先生今兒個不僅僅是來接李老三的，這次來，還是來跟本宮告別的。”

    “告別？”連玥自己脫了繡花鞋，也上了炕，在歐陽鐸對面盤腿而坐，“眉山先生要去哪里？”

    “紅燈會二當(dāng)家的在宣州捎了信兒，說是那頭的碼頭出了點事兒，需要眉山先生過去看看。眉山先生方才說了，此去怕是不僅僅去處理宣州的事兒，還要跟著下洋一次，再回來怕是得兩三年以后了?！?/br>
    連玥便有些掃興：“還想著能從眉山先生那里拿些書解解悶兒呢?！?/br>
    歐陽鐸看著連玥這失魂落魄的樣子便不高興，脫口而出道：“這有何難？李老三和小啞巴還在老來胡同那兒看家呢，本宮這就讓齊程去一趟，拿幾本書過來給你瞧瞧?！?/br>
    連玥的一雙丹鳳眼頓時就彎成了月牙兒：“太子爺此話當(dāng)真？”

    歐陽鐸的心情也跟著好了起來：“自然當(dāng)真?！毖劬s瞟了瞟端午手里拿著的一雙繡花鞋——是方才連玥脫下來的，這會兒端午正仔細擺在炕前。

    連玥又有些擔(dān)心：“我們沒有跟眉山先生打招呼，就這么上門拿人家的東西，不好吧？”

    “沒什么不好的，跟李老三說一聲就是了。”歐陽鐸就指著那雙繡花鞋問道，“好精致的鞋子！”

    連玥歪著頭，十分得意的樣子：“端午，快拿了來，讓太子爺瞧瞧?！?/br>
    端午果真手里捧著那對小巧精致的繡花鞋，奉至歐陽鐸的面前。

    繡花鞋是石榴紅的底兒，上頭兒用真紫色的絲線繡了葡萄，一串串葡萄活靈活現(xiàn)，仿若剛剛摘下來似的，配色也大膽新奇，不落俗套。

    歐陽鐸點頭贊賞：“是愛妃的針線？”

    連玥捂著嘴笑：“妾身可做不出這樣的針線來，是有人特意給妾身做了，想要入了太子爺?shù)难勰?。太子爺這幾年也穿了人家不少東西呢?！?/br>
    歐陽鐸笑著打趣連玥：“本宮想著也不是愛妃的針線，自從愛妃嫁過來，連個帕子都沒繡過的。”

    連玥臉一紅，白了歐陽鐸一眼，見歐陽鐸沒有繼續(xù)問下去的意思，只好自己說了出來：“這是綠云做的。那日她量了我的尺寸，回去就起早貪黑地做針線，不幾日就送了這么一雙鞋子來。妾身問了，從前綠云也做了很多太子爺?shù)男∫?、荷包、扇套。只是太子爺?shù)馁N身物件兒都是讓端午她們幾個做的，尋常的東西也近不了太子爺?shù)纳?，倒是可惜了綠云的一手好針線?！?/br>
    端午將鞋子給擺放好，笑道：“太子妃不用可惜，這以后綠云姑娘的針線可有地方孝敬了，今兒個是鞋子，想來明兒個就是衣裳了?！?/br>
    連玥便沖著端午擠眉弄眼：“你可千萬別這么說，惹惱了人家，我可保不住你。這綠云姑娘是太子爺心尖尖兒上的人物兒，怎么能給我做繡娘呢？回頭兒太子爺該心疼了?！?/br>
    歐陽鐸裝作沒有聽到連玥的戲謔，干脆就在炕上脫去了外頭的罩衫：“本宮今兒個就在你這兒用膳了。”

    自從上回兩人之間套起來，這還是歐陽鐸第一次留在清平園用膳。

    連玥怔了怔：“太子爺怎么不早說？這會兒廚下怕是已經(jīng)把菜單子都擬好了，也做上了……”

    端午倒是喜不自禁，打斷了連玥的話：“太子妃，您忘了，今兒個您吩咐了，說是想喝新鮮的鯽魚湯，方才紅玉去問過了，廚下那里沒有新鮮的鯽魚，已經(jīng)讓去西市買了?！?/br>
    連玥便沒好氣地瞪了端午一眼，多嘴！她還想獨享鯽魚湯呢。

    “只喝鯽魚湯？”歐陽鐸心情頗好，對一臉官司的連玥視而不見。

    連玥只好認命：“春日里喝點鯽魚湯，再好不過的了。還有幾味小菜，若是太子爺不喜歡用，不如就去綠珠樓那里，妾身聽說，那個櫻珠在雍和宮學(xué)了一身造湯水的本事……”

    “鯽魚湯很好?！睔W陽鐸笑著打斷了連玥的話，“本宮今日恰巧也很想喝鯽魚湯。”

    正說著話兒，秋意就端了歐陽鐸的湯藥過來。

    李老三回去了，秋意和冬悅就都回來了，秋意如今和紅玉兩個分開，紅玉負責(zé)往大廚房那里要東要西，領(lǐng)著清平園的粗使丫頭去提每日的飯食。

    秋意就專門管著清平園的小廚房并歐陽鐸的湯藥。清平園的小賬本給了墨玉，這太子府內(nèi)院的賬本連玥就讓冬悅管著，李總管那里也有一本子太子府的總賬，兩下里對一對，也不會出錯。

    一看到那黑乎乎的藥湯，歐陽鐸就皺緊了眉頭：“愛妃，有一件事情，本宮這幾日一直想要問問愛妃，為何換了藥方子之后，這藥就苦了許多？”

    “良藥苦口利于病。這治病的藥哪里有不苦的呀？”連玥暗自得意，“殿下，那些不苦的藥可都是哄小孩兒的呢。”

    歐陽鐸揚了揚眉頭：“哦，是嗎？”這鬼機靈，還以為把他蒙在鼓里呢。

    頭一次喝這藥，他就覺得不對勁，特意要了藥方子給黃和才看過了。

    黃和才說，這藥方子跟上一張藥方子并無大的改動，即使有幾位藥換了，功效也差不多，唯一加了的就是苦黃連。

    連玥有些心虛地笑了笑：“太子爺，您趕緊喝了這藥，不然藥涼了，這藥效也就沒了?！?/br>
    活該！苦死你！讓你老來坑我！

    歐陽鐸皺著眉頭一口氣喝干了藥，連玥狗腿子一般地笑：“太子爺，真是好酒……啊，不，好藥量！”沖著歐陽鐸挑起了大拇指。

    歐陽鐸差一點將剛咽下去的湯藥全噴出來，有這么夸人的嗎？

    見歐陽鐸的表情都有些扭曲了，連玥連忙就說起了葳蕤軒和芙蓉沼：“……讓人打聽了慶城公主和元秀表妹的喜好，專門按著她們的喜好布置了。太子爺要是不放心，不如趁著這會兒飯食還沒好，咱們一道去看看？”

    歐陽鐸定定地看了連玥半晌，看得連玥都有些心里發(fā)毛了，他才覺得好笑：“好，左右本宮今日也無事，就跟愛妃一道去看看?！?/br>
    先去了離著清平園最近的葳蕤軒，見里頭布置得頗為富麗堂皇，歐陽鐸就搖頭：“太扎眼了一些?！?/br>
    連玥不解其意：“妾身瞧著千羽宮的偏殿布置得比這要金碧輝煌許多，還嫌簡陋了一些呢?！?/br>
    “蘭章不是那樣的性子，布置的東西要好，卻也不是這般富貴氣象。”歐陽鐸就說給連玥聽，“你這樣布置，就合了毓芝的脾性了，蘭章骨子里還是有那么一股子清高之氣的。你得這樣來……”夫妻兩個就一塊兒商量著將葳蕤軒的布置改動了一些。

    又并肩往芙蓉沼去，半路經(jīng)過采蝶軒，遠遠地瞧見了有個人影坐在亭子里頭喂那明月潭的錦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