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節(jié)
她越想越覺得羅拉給她的課題費(fèi)有問題,那么一個小項目,要求也不多,錢卻驚人的大方,她以前以為那是羅拉找經(jīng)費(fèi)的能力驚人,這種可能也不是沒有。但項目和她做的太吻合了,時間也太寸了,羅拉家和顧垣又是那樣一個關(guān)系。 顧垣電話進(jìn)來的時候,富小景正在浴室洗澡。 后來電話一直響,富小景只好頂著一頭濕發(fā)裹著浴巾從浴室出來。 “富小景,你現(xiàn)在在哪兒?” 富小景不知道顧垣為什么這么生氣,“在朋友家。你怎么了?不高興嗎?” “我不是之前跟你說這段時間很危險,你去學(xué)校和宿舍之外的地方都要跟我說一聲嗎?” “我知道你是為我好,可我不能沒麻煩的時候也麻煩你。” “我沒覺得麻煩。你怎么這么晚才接電話,我還以為你出事兒了?” “不好意思,我剛才在浴室,沒聽見。是有什么急事兒嗎?” “沒急事兒就不能找你了?”顧垣在電話里笑,“你這朋友是男朋友還是女朋友?和孟瀟瀟有關(guān)系嗎?認(rèn)識多少天了?有什么事情你非要在那里過夜?” “跟孟瀟瀟一點(diǎn)兒關(guān)系都沒有,你就放心吧。你這么忙還為我的事情擔(dān)心,我真是過意不去,要不我還是報警吧,讓警察來解決這件事情。孟瀟瀟得了警告,暫時也不敢動我,畢竟只要我出事兒,警察會第一時間找到她。” “你再忍幾天,不超過兩周這件事情就結(jié)束了。我是不是打擾你田野調(diào)查了?” “不是你想的那樣?!备恍【暗亩鋭偙粺崴疀_洗過,此時還在發(fā)紅。顧垣的言外之意太過明顯,她為了田野調(diào)查獻(xiàn)身于他,此時洗澡是預(yù)備著獻(xiàn)身給別人。 “那是哪樣?你是一開始就做好了獻(xiàn)身的打算還是只能將錯就錯?要是后者的話,你也犧牲太多了?!?/br> “你要是沒急事兒的話,咱們明天再聊,你早點(diǎn)兒休息吧?!?/br> “你是不是覺得既然和我有了第一次第二次第三次,所以和別人第四次第五次也沒什么?要不你來找我吧,我現(xiàn)在也知情了,你不算違反學(xué)術(shù)倫理?!?/br> “晚安,早點(diǎn)兒休息。” 富小景深吸一口氣,掛掉電話。 熱流打在富小景的頭發(fā)上,順著身體流到腳趾,熱水再燙也比不過他的手指劃過皮膚時燙。富小景閉上眼,腦子里都是顧垣,穿著衣服的顧垣。他拿她的手指去摸他的鼻子眼睛,最后她的手指抵在他的牙齒上,一字一句地問她,還喜歡嗎?她的手指能感到他唇舌的翕動,每次一翕一張,她的手指就跟過了電似的,連帶著腳趾都不自覺地蜷縮起來。 浴室外的電話鈴聲一遍又一遍響著。 富小景隨便裹了塊浴巾,赤著腳跑到案幾前拿手機(jī),就在她要按接聽鍵時,聲音戛然而止。 等到她頭發(fā)干了,鈴聲也沒再次響起。 她坐在桌前敲鍵盤,敲敲停停,還是沒忍住回?fù)芰穗娫挕?/br> 撥號碼時,她做好了準(zhǔn)備,如果第一次撥不通,就馬上關(guān)機(jī),不再打擾他。 號碼剛撥出去,就聽見一個疲倦的聲音說道,“怎么了?” 富小景腳尖點(diǎn)著腳下的土耳其手工毯,“今天我沒做田野調(diào)查,有一個猶太老爺爺請我來他們家做客,他給了我一大筆課題經(jīng)費(fèi),讓我研究東歐猶太難民在中國的活動,我下半年可能要回國了。”顧垣是第一個知道這個好消息的人。 對面一直沒回音,富小景懷疑顧垣掛掉了電話,“你在聽嗎?” “你不是要去紐黑文讀博嗎?” “我今天給學(xué)校和教授發(fā)郵件問能不能延期,一般我這種情況都是能延期入學(xué)的?!?/br> “祝賀你。” “謝謝。你還有什么要對我說的嗎?” “早點(diǎn)兒休息吧,我要睡了?!?/br> “晚安……羅拉最新的那筆課題經(jīng)費(fèi)是你給的嗎?” “是我不是我有什么區(qū)別嗎?” “謝謝?!?/br> 顧垣掛斷了電話,富小景一直在等顧垣說點(diǎn)兒什么,但什么都沒等來。 從東漢普頓回到曼哈頓后,富小景堅持在學(xué)校和宿舍之間兩點(diǎn)一線,斯特恩又來宿舍接過她一次。 出發(fā)前她給顧垣發(fā)短信報備她的去處,五分鐘后,顧垣回了三個字“知道了。” 富小景突然覺得自己很沒意思。 上車前正好碰上林越,當(dāng)天她就收到林越發(fā)來的短信,委婉地問她是不是換了新男朋友。她懶得回,索性把林越發(fā)來的短信直接刪除了。 接下來的一周,她沒再聯(lián)系顧垣,顧垣也沒再聯(lián)系她。 一天早上,她接到警局來的電話,讓她去一趟。到了警局她才知道,老朋友孟瀟瀟已經(jīng)在警局侯她多時。 孟瀟瀟在暗網(wǎng)上用比特幣下了單,誓要給富小景點(diǎn)兒顏色看看,很快就有人接單,接單人要求線下和孟瀟瀟見一面,她很警覺地拒絕了,但她的聊天記錄還是暴露了她的真實ip地址,最終警察通過ip地址找到了她。 孟瀟瀟開始還不認(rèn)賬,直到警察拿出聊天記錄,她才意識到自己攤上了大事兒,像她這種情況,最好的辦法就是保持沉默,等律師來解決,但孟瀟瀟并不懂得沉默是金的道理。 這時她仍死鴨子嘴硬,指斥警察獲得證據(jù)的方式不合法,辯稱自己只是好奇試探,并非真的想要傷害富小景。 富小景并沒和孟瀟瀟見上面,在簡單地回答警察的詢問后,她交出了自己的錄音筆。這幾天夜里她總是做夢,每次都是被自己的哭喊聲驚醒,然后腦子里就會冒出報警的念頭,但很快她又會想起顧垣囑咐她的話,于是念頭就由打消了。 在了解情況后,警察留下了富小景的錄音資料,并告訴她今后她可能會被要求作為證人出庭。 “孟瀟瀟的保釋金多少?” “這個還沒定,但絕對不會是一個小數(shù)字?!?/br> 出了警局,富小景連日來的恐懼一掃而過,她想一定是顧垣幫的忙。 這段時間他對她太好了,好得她心里沒了譜。 第66章 富小景為了感謝顧垣,約他在法拉盛的川菜館吃飯,顧垣很買賬地答應(yīng)了。 已是五月份,富小景只穿了牛仔褲衛(wèi)衣,她左肩背著一個大餃子包,右肩掛著一個大斜挎包,脖子上掛著老相機(jī),手持相機(jī)在周邊取景,顧垣今天開了一個很普通的老車,但她還是隔著老遠(yuǎn)就透過玻璃看到了他,她貌似不經(jīng)意地對著老車周圍的招牌拍照,取景框里滿是他的臉。 顧垣今天在襯衫外套了件亞麻夾克,布料正好遮住手腕,把她之前燙的煙疤也很好地遮住了。他見到富小景大包小包,話也沒說就去幫她提右肩的包。 “你可真聰明,送你的,蠶沙枕頭。”富小景右邊背的正是要送給顧垣的枕頭。她在中藥店買了蠶沙,抽出空來縫了一個枕頭。 店面裝修很有中式特色,富小景一早就預(yù)定了座位,她邊走邊說,“這家我上次吃著還不錯,也不知道這次怎么樣?!?/br> 點(diǎn)菜時,富小景把菜單放到顧垣面前,“你看看,你喜歡吃什么?這家的晾衣白rou不錯,番茄肥牛也好吃,你喜歡吃干煸豆角嗎?蛋黃玉米呢?你能吃辣嗎?不能吃的話,咱就讓師傅做菜時少放點(diǎn)兒辣?!?/br> “你喜歡吃辣嗎?” “我都行,看你?!?/br> 顧垣把富小景說的菜都勾選了,又把菜單推到富小景眼前,“你再看看?!?/br> 富小景又加了手撕包菜、炒藕片、香辣蝦和空心菜,還要了兩碗米飯。 “你能吃這么多嗎?” “吃不完可以打包啊?!?/br> 點(diǎn)完菜富小景低頭喝茶,她昨天和梅逛街還遇到布朗夫人了。她和梅是只逛不買,布朗夫人是看過必買。有一刻富小景竟想拉住她的手讓她別買了,那種心情就像布朗夫人對富小景花錢不滿一樣。只是布朗夫人不管是否高尚,她不喜歡別人花自己兒子的錢也可以理解,而富小景,作為顧垣的不知道什么人,實在沒有不滿的資格。 她抬起頭來看他,“謝謝,要是沒你,我還跟孟瀟瀟有的耗?!?/br> “她當(dāng)初怎么答應(yīng)給你上庭做證?” “她當(dāng)時以為她被停學(xué)是許薇搞的?!?/br> 顧垣看著她笑,“其實是你搞的對不對?” “她現(xiàn)在這么對我,應(yīng)該是知道了吧?!狈駝t實在沒有理由用這種方式報復(fù)她。孟瀟瀟落網(wǎng)后,富小景第一時間給家里打電話,讓富文玉最近萬事小心,她怕孟家再重復(fù)許家的手段。經(jīng)過許薇一事,她本來是不想與孟瀟瀟有牽扯的,畢竟她一個人怎么都好,但她還有家人,可孟瀟瀟還是不肯放過她。 “怎么,你后悔了?” “我不后悔這么對她,我只是后悔當(dāng)初不應(yīng)該和許薇一起租房。如果我住在法拉盛,時不時還可以去中餐館子?!比绻缓驮S薇一起租房,而是老老實實量力而行,往返路程縱然會遠(yuǎn)一些,也不會遇到后來那么多麻煩。 “男朋友也不會被許薇搶走?” “羅揚(yáng)并不算我男朋友?!彼浆F(xiàn)在為止,并沒有一個正經(jīng)男朋友,不僅沒有,而是沒有過。以前讀大學(xué)時過天橋,有“大師”給她算命,說她不缺桃花,但這些桃花都是爛桃花。 菜一道一道上來,富小景拿筷子夾起架子上掛著的白rou,去蘸底下的紅油。架子下的紅油碟子是白底藍(lán)花,紅油聚在碟子里,蒜泥堆在小碟中間。 rou到嘴邊,富小景對顧垣客氣,“你也吃啊?!?/br> 顧垣仍看著她,看得她眼神無處可躲,富小景只好低頭吃rou。 今天的白rou片得有些厚,肥的也多,富小景拿公筷夾了一片瘦的蘸了紅油搛到顧垣碗里,“你嘗一嘗,還可以?!?/br> 她又忙不迭地給顧垣盛湯夾菜,讓他嘗嘗這個吃吃那個,渾然不顧自己嘴角浮著一滴辣椒油。 “你什么時候回國?” “八月份吧?!钡人撐耐旮?,正式畢業(yè),帶富文玉和姥姥在美國好好轉(zhuǎn)一圈之后,她再回國。 富小景把還算瘦薄的白rou都給了顧垣,留給自己的都是肥膩的。 此時她的嘴因為洗多了紅油,紅得像要滴出血來。 她一邊給顧垣布菜,一邊說,“在紐約遇到你,我很高興?!钡鹊桨嗽路?,她就要徹底離開紐約了。 富小景并沒等到顧垣的“我也是”,他拿了張餐紙,指了指她的嘴角,富小景馬上領(lǐng)悟到他的意思,接過餐紙在嘴上使勁抹了一把。 她又想起他以前給她擦嘴的場景,眼下他確實是決意和她保持距離了。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停止了布菜,開始埋頭專注吃飯。 “你說孟瀟瀟保釋成功之后會不會偷偷回國???”這次孟瀟瀟涉及的案件遠(yuǎn)比許薇那次要重,保釋金也多許多,只是以孟家的家境,也不至于付不起。 “你不要太害怕,孟瀟瀟的母親是高齡產(chǎn)婦,最近正在養(yǎng)胎,顧不上她,至于她爸也不會為了她鋌而走險。我估計她爸都未必給她交保釋金?!?/br> 顧垣本來對孟瀟瀟只有惡感,只是想到她媽把她養(yǎng)成這樣,并沒想過補(bǔ)救,只想砍號重來,還是不免嘆息。他媽也是想過砍號重來的,只是身體條件不允許,他才到了紐約。他媽總是以為他不理解她,他是太理解她了,因為理解,所以覺得這世界上的感情不外乎就是那么一回事,都是只能同甘不能共苦的。 “那她還挺可憐的?!辈贿^富小景臨時冒出來的那點(diǎn)兒同情很快就煙消云散,“她就是逃回中國我也不怕,我們都是中國人,美國不給她判刑,中國警察也饒不了她。幸虧有你幫忙,要是沒有你,可憐的就是我了?!?/br> 她等著顧垣說些什么。她現(xiàn)在的情況還不錯,有宿舍可以住,和室友關(guān)系還不錯,可以請顧垣上樓坐坐,還能請他過去吃飯,手頭最近還算寬裕,偶爾可以請他下下館子去個音樂廳。她的論文差不多已經(jīng)完成,前途還算光明,可以談?wù)剾]有任何結(jié)果的戀愛。 哪怕沒有任何結(jié)果,她也愿意和他談一談,只要他愿意。 但顧垣什么都沒說。 富小景只好埋頭吃飯,是真的只吃米飯,菜也只吃最近的手撕包菜。顧垣給她搛了幾筷子干煸豆角,富小景一開始只吃自己夾的,等到后來結(jié)賬的時候,顧垣給她撥的菜被她吃得一點(diǎn)兒都不剩。 她碗里的米飯倒是剩得不多,離著不遠(yuǎn)的那只碗,米飯只掐了個尖。一個男的,只吃這么些,想來是不滿意。 富小景買的單,也很豪氣地沒有打包。 坐顧垣的車回宿舍,剛上車,顧垣遞給她一個鼓囊囊的牛皮紙袋,“路上正好遇見了,給你買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