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還是溫眠，一夜過后自發(fā)就變成了眠眠。

    溫眠是扛不住這樣的柔情蜜意，尤其在與鐘遠有過親密接觸的早晨。她這一生都未曾有人對她有過這樣親密而甜蜜的舉動，她無措，驚慌，心里卻不可自拔地涌起了甜蜜的情緒，她心里唾棄自己，卻無法自己小臉變得紅撲撲的，惹得鐘遠低頭親了她好一會兒。

    她心里也是喜歡這樣的親密。

    整整一個上午，臥室里就連空氣都泛著甜蜜的氣息。鐘遠像頭無尾熊一樣抱著溫眠，去哪里都想抱著溫眠。雖然鐘遠年紀(jì)只比她小一歲，但滿打滿算也是一個快三十歲的男人，這會兒在溫眠面前卻像是小奶狗一般，黏人極了。

    刷牙要一起刷，刮胡子也不忘蹭蹭溫眠，蹭得她滿臉泡沫，看她無奈又嫌棄，他卻像個小孩一樣笑瞇了眼，他從后面抱住她，大腦袋趴在她肩膀上說：“眠眠，我從沒這樣快樂過?！?/br>
    溫眠看著鏡子，表情恍惚：“我也是?！?/br>
    快樂得……好想時間在這一刻停留。

    洗漱完，鐘遠一把抱起溫眠去了客廳，他現(xiàn)在連讓溫眠走路都舍不得，恨不得兩人永遠抱在一起。之前打電話要的午餐也送了過來，鐘遠也不膩，興致勃勃地喂溫眠，等她吃飽了自己才隨意吃一點。

    昨晚折騰大半夜，溫眠睡眠不足，精神狀態(tài)不是很好，躺在沙發(fā)上昏昏欲睡。罪魁禍?zhǔn)诅娺h此刻乖巧極了，輕柔地幫她按摩，一邊低聲問：“眠眠還想吃什么？”

    “想吃……”溫眠困極了，迷迷糊糊之中說了一家很遠的網(wǎng)紅店。因為太遠，她一直都沒有跟鐘遠說，此刻心里沒設(shè)防，被鐘遠套了出來，之后便陷入了深深的睡眠中。

    鐘遠依舊輕柔地幫溫眠按著，緩解酸痛，也是讓她睡得更熟一些。一直等到時間過了很久，溫眠陷入熟睡中，鐘遠才從臥室抱來被子，細心地給她蓋好。之后他換了身衣服，拿好錢包，準(zhǔn)備出門。人都走到門口了，他又戀戀不舍地走到沙發(fā)處，蹲下來，眼巴巴看著溫眠。

    他的眼神有多溫柔，嘴角笑意有多甜蜜，這些他都不自知，他腦海里全被溫眠的睡顏占據(jù)，心理不停冒出一些充滿愛意的念頭，諸如“天吶她好可愛！”“好想摸一摸??！”“好想揉一揉?。　薄詈箸娺h還是沒忍住，湊上去在她臉上親了好幾口，還是怕吵醒溫眠，才克制著起來。

    只是離開的腳步失落得不行，像是把寶貝遺失了一般。

    室內(nèi)恢復(fù)安靜，過了好久，沙發(fā)上的人才迷迷糊糊醒來。

    沙發(fā)寬敞柔軟，溫眠睡得很舒服，整個人像是要陷進去一般，不知今夕何夕。伸手撈過桌上的手機，溫眠換了個姿勢繼續(xù)在沙發(fā)上躺著。她看了一下時間，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快兩點了。

    室內(nèi)很安靜，溫眠四處環(huán)顧一圈，沒看到鐘遠，后知后覺發(fā)現(xiàn)自己把人給使喚出去了。她說的那家網(wǎng)紅店很遠，一來一回，加上排隊的時間，怕是一個下午都得耗在這上面。

    溫眠從沒這般使喚過人，對象又是這么好的鐘遠，溫眠心疼極了，一個電話就給鐘遠打去，想讓人回來。電話很快接通，鐘遠溫柔的聲音透過電流傳了過來，每一聲都溫柔得能讓耳朵懷孕。

    溫眠被俘獲，完全忘了自己打電話的初衷，等掛了電話之后才發(fā)現(xiàn)自己什么都沒說。她心里懊惱，做了好半天心理建設(shè)才緩過來，她告訴自己，沒關(guān)系的，她畢竟給了鐘遠五十萬。

    以前最困難的時候，溫眠就想過要是有人能資助她一把，別說五十萬，即使數(shù)額再小一些，她都會感激不盡，恨不能做牛做馬回報對方的恩情。

    溫眠像是烏龜一般，縮進殼里不肯直視自己的內(nèi)心。

    人放松下來，溫眠就想起之前看到的視頻，她又忍不住找出來看了起來。前面的部分她都看過了，但不妨礙她依舊樂滋滋地看教練逗著高冷的鐘遠，一直到視頻播放到鐘遠說自己恐高，溫眠還沉浸在前頭歡樂的反差中。

    誰想畫風(fēng)立馬轉(zhuǎn)變。

    “其實我恐高?！?/br>
    “但是愛會讓人變勇敢?！?/br>
    “她讓我為她跳一次傘，所以我來了?！?/br>
    “我希望到最后，我能和她在一起?！?/br>
    ……

    當(dāng)鐘遠在教練的帶領(lǐng)下從飛機上跳下來的時候，溫眠的心里也像是被重擊過一般，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了。呼呼的風(fēng)聲從視頻里傳來，俯瞰下的美景也無法吸引溫眠再多的注意，溫眠凝視著視頻里的鐘遠。

    他也許在害怕，但面對著鏡頭，他甚至露出了點笑意，似乎想證明，愛情真的會讓人變得勇敢。

    溫眠一下關(guān)掉手機，把手機壓在沙發(fā)上，她愣怔地發(fā)了好一會兒呆，腦海里全是視頻里的畫面，每一幀每一幕都在她心里掀起了巨大的風(fēng)暴，很久之后，她突然彎下了腰，手掌緊緊捂住胸口。

    不是身體的緣故，但心卻是開始密密麻麻疼了起來，一抽一抽的，讓人無法忽視。

    就像溫眠不得不正視這個問題，鐘遠對她這般溫柔，也許不只是因為那五十萬。

    很多以前被忽略的相處都在此刻浮現(xiàn)。

    他總會偷偷的看她，他只在她面前的溫柔，他總是任勞任怨幫她打理一切，他會在她生病時焦急，會因為她的靠近突然呼吸急促，更不要說昨晚他的熱情，他數(shù)不盡的充滿著愛意的情話，還有自己憋得不行還要耐心哄她的舉動。

    這些根本不是因為五十萬，鐘遠會這樣做，不過是因為愛。溫眠此刻的心態(tài)像是老人一般，她分析著，同時告訴自己，鐘遠還是個孩子心態(tài)，喜歡來得快也去快，少年人的喜愛熾熱而真誠，她有幸得到，哪怕只是一個階段，也足以讓她感謝能被這樣愛著。

    她本不該憂慮，不該如此難過，這不得不讓她正視這些情緒下的另一個事實：她喜歡鐘遠，不止一點點。

    喜歡在溫眠的生活中是一個很陌生的情緒，從小被壓抑的人，從未被喜歡過的人，在愛情方面本就要遲鈍些，她察覺不了鐘遠的情緒，也不敢細思自己心中的變化，也從來有人會將她赤i裸扒開，讓她的各種情緒無處所藏。

    直到這刻來臨——

    溫眠淚流滿面地想起來，她馬上就要死了。

    第09章

    等到鐘遠從網(wǎng)紅店打包招牌美食回來后，已經(jīng)是下午四點了。他進入他們的套房里，發(fā)現(xiàn)室內(nèi)一片安靜，一切都是他離開前的模樣。

    眠眠不會還在睡覺吧？她一定是累壞了。鐘遠心里產(chǎn)生這樣憐惜的情緒，放好手中的食物，朝沙發(fā)那處走去，隨后他腳步一頓。毯子散落在沙發(fā)上，之前睡在沙發(fā)上的人不見蹤影。

    鐘遠并沒有多想，下意識喊道：“眠眠？”

    無人回應(yīng)，但是鐘遠已經(jīng)朝溫眠的房間走去，門一開，他就聽到浴室傳來的水聲。眠眠大概在洗澡吧？鐘遠心里這樣想道，坐下來的時候心里安心不少。

    他其實也是會慌的。

    等了一會兒，浴室里的水聲停止，沒過一會兒，里面的人也走了出來。

    溫眠洗了一個澡，走出來的時候身上還帶著水汽，不知道是不是洗得太久了，小臉紅撲撲的，連帶著眼中染上了一點紅色，仿佛有水霧在她眼中縈繞，給人一種水汪汪的感覺，干凈而純澈。

    鐘遠迎了上去，語氣和離開前一樣溫柔：“餓了嗎？我?guī)Я顺缘幕貋?。?/br>
    溫眠卻與前幾個小時不一樣了，她沉默了一下，最后點了點頭。

    下午溫眠在沙發(fā)上坐了很久，也哭了很久，后面估計著鐘遠要回來了才躲進浴室里掩飾，此刻再次感受到鐘遠的溫柔，溫眠卻沒有早上那樣的甜蜜。

    她感受到一種沉重。

    她已經(jīng)是一個要死的人，怎么忍心拖一個人下水，尤其那人還是這樣百般好的鐘遠。他看她的眼神絲毫不掩飾，她細品之下也能明白。那分明就是曾經(jīng)的她啊，她也曾這般充滿著希望與愛意看向另一個人。如今再次見到鐘遠，他興沖沖過來的樣子，神態(tài)分明就像熱戀中的少年，滿腔的愛意藏不住。

    溫眠覺得難言的疼痛，她想，為什么這輩子得到的唯一的愛，卻發(fā)生在如此讓人絕望的時刻。

    走到客廳，鐘遠細致而耐心地打開他帶回來的美食，香氣很快彌漫在客廳。他捧著一塊精致的蛋糕，像是捧著一顆赤誠的心給溫眠一樣。

    溫眠以一種非常緩慢的速度吃完這塊蛋糕，吃完眼眶都紅了，忍了好半天才讓情緒鎮(zhèn)定下來。

    “鐘遠?！彼p聲喊道。

    “嗯？”鐘遠很快停下吃東西的手。他不喜甜食，眼下不過是陪著溫眠打發(fā)時間，溫眠一喊他，他立馬停下吃蛋糕的動作，“怎么了？”

    溫眠不敢看他溫柔的眼神，低頭掩飾情緒：“我之前給你五十萬，就是打算讓你陪我半個月的?！睖孛咄ｎD了一會兒，仍舊不敢抬頭，對面的安靜讓溫眠心里沒由來痛了起來。她像是毫無所覺繼續(xù)道，“現(xiàn)在時間差不多就到了，要不我們明天就分開吧?！?/br>
    “為、為什么？”鐘遠明顯慌了，手中的叉子都掉在了桌子上。他努力維持著可笑的鎮(zhèn)定：“我是不是哪里做得不好，惹你生氣了？眠眠你說出來，我改！”

    擁有優(yōu)秀履歷的鐘遠，永遠淡定溫柔的鐘遠，rou眼可見慌了，他神情緊張，看著可憐巴巴：“你別趕我走好不好？”

    “你很好，沒什么要改的?！睖孛邠u了搖頭，一臉堅決。

    “為什么突然說這個？明明我們昨天還好好的?！闭f起昨天，鐘遠反應(yīng)過來，“是不是我唐突了你，我、我跟你道歉，對不起的，我應(yīng)該尊重你……”鐘遠愁得差點要抓頭發(fā)了，他再聰明，但這輩子從沒碰過情愛，這會兒就顯得特別的茫然，只會不停地道歉。

    他越道歉，溫眠越難受。她艱難地打斷鐘遠，“你沒有錯，只是我們的約定結(jié)束了?！彼袷莿Ｗ邮?，句句戳人心：“我們已經(jīng)兩清了，我也不需要你了?！?/br>
    “……”

    這句子直白而又傷人，鐘遠緩了好久明白話里的意思。溫眠注意到他的手輕微地顫抖著，她注意到這個細節(jié)，讓人馬上走的話怎么也說不出口。

    花了半分鐘的時間整理思緒，鐘遠略微鎮(zhèn)定了一些，再開口他語速放慢了許多，似乎在思索接下來的對策：“你的意思是，我們的約定結(jié)束了，我不需要因為金錢為你做攻略，帶你到處玩，也不用隨時陪在你的身邊，照顧你了嗎？”

    過去那些溫情的畫面仿佛隨著鐘遠的每一句不斷破碎，心里的窒息感讓溫眠突然講不出任何話來，唯有理智逼著她小幅度點了點頭。

    “那我可以因為愛情一直照顧你，關(guān)心你，愛護你嗎？”他邊說邊露出豁然開朗的表情，仿佛遇到絕境的人突然看到了希望，他必須抓住這個機會！

    溫眠被鐘遠眼中濃厚的情緒嚇到，她不知道為什么短短相處的這段日子，如何迸發(fā)出這般濃厚的情緒。她自己覺得心痛，不過是與自己的經(jīng)歷相結(jié)合，一輩子無人所愛，最后得到的唯一一點的愛，卻在如此艱難的情況。種種情緒之下才造就她內(nèi)心的難過，其實并沒有那么純粹。

    以至于她一直不敢看鐘遠的眼睛。

    但她很快沒法多想了，鐘遠慢慢靠近她，在她的身邊坐了下來，與此而來是鐘遠帶來的壓迫，無論是氣勢上還是體型上，兩人都有極大的差距。溫眠也有慕強心理，以往鐘遠這種人都是她內(nèi)心渴望靠近的。

    “眠眠，我喜歡你?！辩娺h終于在她面前說了出來，他第一次直白的告白，臉微微紅，但話說出來后，心里那點窘迫很快消失，他又能繼續(xù)說道，“給我追求你的機會好不好？”

    然而下一秒他的滿心欣喜被打破，溫眠不說話，但仍然堅定地搖了搖頭。

    鐘遠露出受傷的表情：“為什么不能接受我，是我哪里做得不好嗎？”他又開始懷疑自己了，但他很快反應(yīng)過來，沒有一味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他扯出一抹笑，自圓其說：“也是，我們相處的時間太短了，你還不夠了解我，沒有關(guān)系，我們會了解的……”

    溫眠捂住自己的耳朵，低下頭：“鐘遠，請你離開吧?！?/br>
    傷害的話挺多了，鐘遠短暫麻木了，甚至厚著臉皮自嘲：“眠眠，我一無所有了。如果你不要我，我就要露宿街頭了?！?/br>
    “我給你轉(zhuǎn)錢?！?/br>
    “我總不能白要你的錢吧。”鐘遠又有了新的借口，“眠眠，讓我給你打工吧，我什么都能做的?！?/br>
    溫眠拒絕的話下意識要出口，但很快收住，她覺得鐘遠的聲音有些不對勁。她遲疑地抬起頭，卻見鐘遠很快別過臉，不讓她看他臉上的表情。但是想起剛剛一晃而過的瞬間，溫眠分明看到了鐘遠眼中的濕潤。

    他是真的沒有辦法了，想盡了所有說辭，甚至低聲下氣，可他卻怎么都無法接近溫眠的心。他也是從小受過教育，骨子里帶著高傲的人，第一次耍賴皮，甚至厚著臉皮，連以往的風(fēng)度都不要了。所做的這一切只不過想離她近一點。

    她要是再趕走，他真的不知該如何是好。

    *

    翌日，溫眠從床上醒來，睜開眼仍舊是住了好幾天的房間。

    窗簾拉著，臥室光線昏暗，酒店的隔音十分好，這會兒溫眠只能聽到自己淺淺的呼吸聲。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在安靜中聽到自己心痛的聲音。

    昨天的種種如同電影在她眼前掠過，她又不是心狠手辣的人，面對著那樣的鐘遠，她的理智，她的防線瞬間崩潰，無論如何她都說不出傷人的話。

    那些傷人的話本就是雙刃劍，傷了人，也會傷到自己。

    可之后的氣氛卻僵在了原點，溫眠回到自己的房間，一晚上沒聽到外面的任何動靜。

    也許他早就走了。溫眠翻了一個身，心想，鐘遠本就是高傲的人，昨天那樣低聲下氣本就不是他的作風(fēng)。其實走了也好……溫眠想著想著，突然伸手擦了擦眼淚。

    大概是要死了，連眼淚都變得不值錢。

    很久之后溫眠才收拾好自己，準(zhǔn)備出門。這個房間每個角落都是回憶，此刻的溫眠一點也不想待在這個地方?？墒撬齽偞蜷_門，有個人猝不及防突然倒了進來。

    是一直靠著門坐的鐘遠。

    他很快坐直，眼里閃過慌亂，但仍舊故作鎮(zhèn)定地坐著：“我買了早餐，吃嗎？”

    “謝謝?！睖孛弑M量平靜地略過鐘遠去了客廳。

    她在餐桌前吃早餐，后頭卻沒有動靜，過了好一會兒鐘遠才過來，解釋：“坐太久，腳麻了。”

    溫眠手一頓，沒給出任何回應(yīng)。鐘遠也不在乎，在她對面坐了下來，自己吃著早餐。

    有了昨天的決絕做對比，今天還能平靜吃早餐對鐘遠來說都像是接到了天上掉的餡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