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aggie將煮好的咖啡送給客人后，冷冷地打斷他們的談話：“你們再不好好工作，搞不好連去霞汀工作的機會都沒有，直接發(fā)撫慰金裁了你們?！?/br>
    他們正聊得起勁，突然被鐵面無私的maggie提醒，全都灰溜溜地安分干活了。

    王緒毅往一杯espresso上加奶泡，晃了晃拉花杯，低頭專心做拉花。

    沒過一會兒，忙著收銀的fanny還是沒閑著，把開好的單據(jù)交給王緒毅后，趁著maggie不在，繼續(xù)剛才的話題：“連鎖店有連鎖店的好處，哪兒能說一家分店倒閉了，員工就都得失業(yè)下崗？肯定還會安排。不像‘彼得潘’，店長得罪商場經(jīng)理，其他人全玩完！”

    “彼得潘”曾經(jīng)是開在同一家商場內(nèi)的甜品店，傳言店長和商場的經(jīng)理關(guān)系不融洽，由于長期的經(jīng)營不善，上個月甜品店終于交不起店鋪的租金。經(jīng)理不肯給店長寬限的時間，店長一氣之下索性把店賣了，所有員工一起失業(yè)。目前店鋪所在的位置還在等待招租。

    joseph湊熱鬧，開玩笑說：“其實去霞汀也不錯啦！郊區(qū)風景好，而且住的都是有錢人。萬一哪天碰上個富婆，被包養(yǎng)了呢？”

    “嘁！你見過哪個真正有錢的人喝墨丘利？他們有自己的咖啡師好嗎？”fanny嗤笑，“做你的春秋大夢吧！”

    其實fanny說的不對，但王緒毅沒有反駁。

    他覺得，真正有錢的人也是會喝墨丘利的，比如吳驍盈。雖說他不是特意來喝咖啡，不過確實來了不是？可惜，吳驍盈在店里坐了一個上午，除了王緒毅外，沒有人認出他。

    這也難怪，一般人可能會認識趙琛，因為全國每一座大城市里至少都會有兩座領(lǐng)秀城。大家也會認得陸佑川，因為他有一個演了無數(shù)次女主卻永遠不紅的嬌妻，還有一年換一打女友，現(xiàn)在還會換男友的?？怂固訝斄质腊埠涂傉f自己本意不是賺錢的全國首富段慶國……但hvbc的總裁是誰？恐怕連這個網(wǎng)站的用戶都漠不關(guān)心，何況是沒有注冊的人？

    在酒店里沖吳驍盈發(fā)過一頓脾氣后，王緒毅后怕了一整晚。周日的上午他依然膽戰(zhàn)心驚，可是下午做了一個蛋糕，把菜譜發(fā)往hvbc的小店，收取一百元的稿費以后，他把這件事淡忘了。

    可是，四分店倒閉的消息和“彼得潘”關(guān)門的回顧，又讓驚恐害怕重新回到王緒毅的心頭。特別是下班回家的途中，他在擁擠的地鐵里瀏覽了一條財經(jīng)類的熱點新聞——“hvbc今日收購pvc，一雪前恥”。

    對王緒毅這樣的小市民而言，什么時政、財經(jīng)全是些和他八竿子打不著的事情，他往日根本不關(guān)心。可是這一條實在太矚目，令他不得不點擊查看詳情。

    是真的，hvbc脫胎于pvc，pvc是hvbc的前身，它們之間的關(guān)系復雜得繞口。王緒毅先后作為這兩個網(wǎng)站的用戶，卻知道事情的大概始末：當年，和吳驍盈共同創(chuàng)辦開發(fā)pvc的徐澤睿背信棄義，背著吳驍盈把pvc賣給了領(lǐng)秀集團并奪走了吳驍盈的專利。從此吳驍盈再不能使用pvc的構(gòu)架也不能對其進行后續(xù)開發(fā)。事后，徐澤睿成為pvc的ceo，而吳驍盈在沉寂一段時日后再次獲得原股東的投資，開發(fā)hvbc，成立新的公司。

    七年，吳驍盈花了七年的時間，把當年被奪走的pvc奪了回來，而且，新聞上說，他成為pvc老板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解聘了徐澤睿的職務，把他逐出公司。

    不少看熱鬧的網(wǎng)友在了解這則新聞背后的八卦后，拍手稱快，稱吳驍盈“君子報仇，十年不晚”，說徐澤?；钤撊绱耍瑧撀涞酶鼞K的下場。

    王緒毅本就因為這則新聞而頭昏腦漲，再看看網(wǎng)友們義憤填膺的言論，更加忐忑緊張?；ㄆ吣甑臅r間復仇，這種“基督山伯爵”式的行為實在和王緒毅所見到的吳驍盈不相符，他不得不承認，自己確實對真正的吳驍盈一無所知。

    完蛋了，他怎么光顧著表明“窮人也有尊嚴”而忘了吳驍盈是一個貨真價實的總裁呢？一個商場的經(jīng)理尚且有辦法讓一家店鋪關(guān)門，更何況是像hvbc這么大一家公司的總裁？而且，看這新聞，hvbc收購pvc后，股價暴漲，吳驍盈的身價比從前更高了。

    吳驍盈這幾天沒發(fā)作，該不會是忙著收購去了吧？等他閑下來，再想起自己被一個不知好歹的兼職模特指著鼻子罵，指不定怎么生氣呢。王緒毅毛骨悚然，心想：吳驍盈會不會給店長一通電話，讓他第二天連班都沒得上了？又或者，直接通知墨丘利的析津總部，取消北城區(qū)的五分店，這樣，五分店里十名員工即使不被炒魷魚，也要到五環(huán)外的霞汀分店上班。天，萬一真是那樣，他豈不是害了大家嗎？

    要不要趁著吳驍盈沒動作以前，去道個歉？

    可是，萬一吳驍盈還是想包養(yǎng)他呢？難道，他要為了大家的生計而犧牲自己？不不不，他可不想這么偉大。

    話說回來……真是人不可貌相。

    吳驍盈長得的確蠻不錯，可如果沒出這則新聞，王緒毅真猜不到他是心思藏得那么深的人。而且，被騙走的東西最后奪了回來，這實在太富有傳奇色彩和暴力美學了。王緒毅雖然交了幾任男友，也和不少人約過炮，但是擁有像吳驍盈這等綜合素質(zhì)的，還真是沒有！——如果不提傅文瀾那個渣男。

    真可惜，為什么吳驍盈非想著包養(yǎng)呢？像上回那樣，簡簡單單、高高興興地約炮，不好嗎？

    難道有錢人就是有這種“一定要花錢才行”的怪毛??？

    但是，有了金錢交易，根本沒有辦法全情投入了。王緒毅想，只要自己沒拿錢，吳驍盈可以隨時找他，但他可以答應或者不答應，全看自己的心情，可是如果收錢了，那豈不是得隨叫隨到，親熱時明明沒那么high，為了讓金主高興，還得假裝高潮嗎？他本來演技就差，在片場如此，在床上恐怕也不會提升。

    而且，萬一吳驍盈覺得自己出了錢，就可以為所欲為呢？他這么不了解吳驍盈，兩人才上過兩次床，他哪里知道吳驍盈有沒有藏著掖著什么不良嗜好？

    最重要的，包養(yǎng)雖然是長期合同，到底是有期限。吳驍盈得出多少錢包養(yǎng)他？為了買斷他，起碼能讓他不工作也能吃飽喝足吧？雖然王緒毅很討厭上班，總盼著放假，每天花那么長的時間在通勤的路上，還做模特的兼職，全為了在這個城市掙錢糊口，可是他真的不敢想象自己不工作的樣子。

    那得多舒服啊……舒服得等到合同終止，他必須得重新找一份工作養(yǎng)活自己時，也會因為懶惰和嬌氣，活不下去吧？習慣了躺著掙錢，以后是不是都不愿意、不能夠站著了？

    世界上竟然有像他這樣寧可累死累活每月掙幾千元，也不愿意舒舒服服躺在家里享受不勞而獲的人。這么作，真是活該窮！

    可他真的無論如何都咽不下這口氣。

    如果吳驍盈不提包養(yǎng)，那該多好……王緒毅不想了解他究竟是個怎樣的人，不想知道他為了復仇究竟花了多少心思。就連吳驍盈的身價到底是多少，有沒有隱形資產(chǎn)，這些他都沒興趣。他真覺得吳驍盈挺可愛的，在床上。太可惜了。

    要不，去問問他，不收錢干不干？

    被鄰居的貓吵醒的周末，王緒毅萌生了這個念頭。

    這只貓原本只在自家陽臺叫喚，可是自從兩天前王緒毅出于無聊的好心，被它吵醒，反而給它投喂一顆熟蛋黃后，它終于從自家的陽臺來到王緒毅家的露臺。

    王緒毅和它眼神對視了兩秒，它立刻睡倒在地，翻出自己雪白的肚皮。

    唉，現(xiàn)在的貓，只要賣萌就能有吃的，所以連老鼠也不會抓了。王緒毅暗想，如果這只貓看見老鼠，沒準會嚇得不能動彈吧。

    王緒毅搖搖頭，回屋煮水煮蛋。

    花了十分鐘，雞蛋煮好了。

    貓每天吃雞蛋會不會不好？人都不能消化吸收那么多的膽固醇，它一直吃，膽固醇會變高吧？

    王緒毅吃著雞蛋，任憑貓朝自己嗷嗷叫喚，沒有把煮好的水煮蛋分享給它。

    吃完雞蛋，貓還在叫，不肯走。王緒毅走近，它立刻又倒地翻肚皮，見狀，他的嘴角抽了抽，問：“你是狗嗎？”

    “喵嗚——”它回應道。

    不知所云。王緒毅回屋，從冰箱里取出減肥用的水煮雞胸rou，加熱以后撕成絲狀，倒進碗里，送至露臺。

    貓隨即開始了狼吞虎咽。

    “真是跟頭豬似的。”他蹲在地上看它吃得津津有味，無奈地搖頭。

    他一定不可以和這只貓一樣?？粗回?zhí)虻酶筛蓛魞舻耐?，王緒毅下定決心。

    去問一問，不收錢還約不約，要是吳驍盈非要包養(yǎng)，那就算了。王緒毅起身回屋，關(guān)上露臺的門。

    第三章 希爾伯特（4）

    從北城區(qū)到東城區(qū)，王緒毅換成了三趟地鐵，其中一條地鐵線路他完全不熟悉，一度坐反了方向。

    除了永遠人滿為患的中心線外，另外兩條線路的地鐵沒什么乘客，王緒毅總是上了車就能坐下，所以盡管輾轉(zhuǎn)了小半個析津，也不累，只覺得無聊。

    原來這個城市還有人這么少的地鐵……他在這兒待了四年多，很少有這樣的感受。

    隨著這個感受越來越明顯，王緒毅越來越納悶，直到快下車時，他突然間了悟為什么明明是上班高峰期，地鐵里的人卻這么少——因為是周末，大部分平時上班的人這會兒都在睡大覺！

    天，他自己周末不上班，怎么會覺得能在hvbc找到吳驍盈呢？

    王緒毅興沖沖地走進地鐵站，垂頭喪氣地回到地面上。

    站在地鐵站出口，他迷茫地四處張望，遠遠地看見hvbc所在的寫字樓，和網(wǎng)上的圖片一致。

    因為沒能一鼓作氣，王緒毅不禁開始猶豫還要不要去試一試。

    萬一，吳驍盈是個工作狂，哪怕是周末也到公司上班？可是即使如此，人家在上班，他卻想著約炮，感覺同樣不好。

    “左拐，直行500米。”王緒毅正在原地徘徊，突然被耳機里的導航音嚇了一跳。

    這兒是他第一次來，他不認得路，只能靠導航。

    手機的軟件好像根據(jù)定位，確認他沒有前進，再一次發(fā)出聲音：“左拐，直行500米，遇紅綠燈右拐，進入懷風東路。”

    這聲音像是催促他快走，別站在原地不動。

    王緒毅只好跟著提示走。

    這導航軟件不夠智能化，沒有馬上提醒王緒毅該換自行車騎行。他的心里有事，也忘了，于是跟著導航走了將近一公里，在看見懷風大廈已在面前時，累得吐了一口氣。

    不知道從幾樓開始是hvbc的辦公區(qū)域，網(wǎng)上也沒說明白。

    王緒毅打開手機，正要試著再查一查答案，卻先看見交友軟件蹦出一條提示，寫道：“hi，來自靜安的小馬請求添加您為好友。”

    他把這條信息刪除，抬頭望著這棟高聳入云端的大樓。遇上霧霾的天氣，他連這棟大樓究竟有幾層也不清楚。

    就這樣去了？會不會太像投懷送抱？萬一吳驍盈以為他說的“不收錢”只是一個托詞，是“放長線、釣大魚”怎么辦？

    不想收錢，就是要談感情唄。談了感情，就是長時間的交往，是談戀愛了。一般人都會這么想吧？天，和一個富翁談戀愛是什么概念？換做在國外，哪怕是同性戀，只要戀愛談得好，最后也能夠結(jié)婚。如果沒有婚前協(xié)議，結(jié)婚以后財產(chǎn)就共有了。

    那么多包養(yǎng)出真愛的小說，最初都說“不要錢、不要錢”，結(jié)果還不是共享了金主的全部家當嗎？

    如果吳驍盈這么揣測他，該怎么辦？

    王緒毅在懷風大廈的周圍繞了一圈又一圈，遲遲沒有走往馬路的對面，走進大廈里。

    這個問題太重要了，他得再好好考慮考慮。

    為了約炮，讓別人這么懷疑，這值不值得？不然還是回去算了？吳驍盈雖然挺不錯，可和他終究只是做過兩次的炮友而已，為他背負那種不好的名聲，不值得！

    好不容易已經(jīng)到了hvbc的樓下，卻繞著大樓走了十幾分鐘也沒進去，太慫了！

    王緒毅不小心點開手機的計步軟件，被上面的數(shù)字嚇了一跳，心道：不行、不行，要么去，要么走！

    不料，他才下定決心不久，忽然發(fā)現(xiàn)身后有異樣。他斜眼瞄向后方，隱約看見一輛車正徐徐地跟在他的身后。

    王緒毅的心里咯噔了一聲。

    那輛黑色轎車看起來和電影里黑社會反派的車一模一樣，王緒毅原本以為只是自己想太多，可是他繼續(xù)往前走，遇見路口，特意拐向別處，那輛車又跟了過來！

    車開得很慢，很明顯是跟蹤。

    王緒毅嚇得不敢回頭，低頭匆匆地走。他怎么也料不到跟蹤這種事會發(fā)生在自己的身上，頓時六神無主。

    誰會跟蹤他？是吳驍盈派的人？他終于要報復了？一時之間，吳驍盈花七年的時間復仇，把背叛過自己的前男友掃地出門的事跡再次刺激了王緒毅。

    虧得他還想約炮！先保命才是！王緒毅急匆匆地走，遇見綠燈還剩下五秒鐘，立刻飛奔穿過人行道。

    可那輛車同樣突然加速，通過了十字路口。

    王緒毅真的從沒遇過這種事，又急又怕，一邊走，一邊試圖尋找警察的身影。

    難道這個路段全被吳驍盈打過招呼了？怎么一個警察也沒有？

    再這么下去不是辦法，先逃跑再說。王緒毅打定主意，拔腿就跑。

    他始終沒有回頭，不知道那輛黑色轎車跟上了沒。

    他看見前方有一個十字路口，還有一個正在過馬路的老奶奶。綠燈還剩下十秒鐘，老奶奶應該不能按時通過綠燈，汽車得給她讓行，而他可以趁機甩掉這輛車！

    綠燈正在讀秒，王緒毅埋頭朝馬路的對面沖，通過斑馬線后，又往前跑了兩百多米，終于因為體力不支，氣喘吁吁地停下來。

    他的兩條腿直打抖，好不容易緩過來一些，想了想，鼓起勇氣回頭。

    這一回頭，他竟然看見那輛車再度跟了上來！

    王緒毅倒抽一口涼氣，正要繼續(xù)跑，忽然發(fā)現(xiàn)車里的人，他認識。

    他愣了愣，一時忘了走動，慢慢地，車開至路邊停下，車窗打開。

    吳驍盈在車里古怪地望著他，問：“你跑什么？”

    王緒毅呆呆地看著他，半晌，鼻子酸了?？伤麤]哭，也笑不出來，再看一看這輛黑色轎車，忍不住腹誹吳驍盈為什么要開一輛這么丑的車！

    “你干嗎跟蹤我？！”王緒毅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