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節(jié)
偶爾夾雜著兩張盛時松和其他演員拍戲的圖,莊延想到這,不由把目光轉(zhuǎn)向正在休息的演員群里,面無表情地盯著盛時松看了兩眼。 眼神快把盛時松的后背戳了個洞出來,也不知道在看什么勁。 盛時松被看得背后一涼:“我怎么感覺怪怪的?!?/br> 羅子欣正低頭看著劇本,不是很在意地接話道:“怎么?擔(dān)心等會兒又被莊導(dǎo)罵?” 她這么一說,盛時松也嘆了口氣:“莊導(dǎo)這兩天也不知怎么了,整個人暴躁得不行。” 羅子欣心有余悸:“是啊,臉色就沒好起來過,也不知道誰惹到他了。” 旁邊另一個演員說道:“我現(xiàn)在開始懷念主美了。” “是啊?!绷_子欣說,“主美好幾天沒來了,他要是在,莊導(dǎo)的脾氣會收斂不少?!?/br> 眾人又七嘴八舌地扯了兩句,紛紛開始想念謝寧在片場的日子。 不等他們想念多久,又有工作人員過來,提醒他們準(zhǔn)備拍下一幕戲。 于是各自該補妝的補妝,該背臺詞的背臺詞。 盛時松隨意地往謝寧往常坐著畫畫的地方望了一眼,沒看到謝寧,倒是看到了在抽煙的莊延。 他愣了一下,隨即搖頭笑了笑。 …… 醫(yī)生說,謝老爺子的情況在好轉(zhuǎn)。 這對謝寧來說,算是最近聽到的最好的消息。 但老爺子一日未醒,謝寧就不能真正放下心來。 宋晴晴幾乎每天都會來醫(yī)院看他,停留的時間或長或短,有時候只是匆匆向謝寧問個好就走了,有時候空閑的時間都一點,就會和謝寧隨意地聊聊。 他們的話題大多在“莊延”身上打轉(zhuǎn)。 謝寧聽得很認(rèn)真,仿佛能從宋晴晴的只言片語中窺探到莊延在國外的生活。 張揚的、意氣風(fēng)發(fā)的,或者艱難的、踽踽獨行的。 這些莊延和他聊天時都不會提起,對于學(xué)生時代的記憶,他更樂衷于和謝寧討論在x大的事。 這樣謝寧也可以有很多共同的話語可以聊。 莊延在這方面總是分外的貼心,謝寧大多數(shù)時候不愛說話,聊天時總是睜大眼睛,安靜地聽著。 但莊延喜歡逗他,喜歡引導(dǎo)他慢慢地開口。 他和宋晴晴相談甚歡,夏皖對此也樂見其成。 她不知道兩人具體聊了什么,只看到宋晴晴是這些年來,謝寧唯一不那么排斥的女孩子。 于是她極為欣慰,覺得謝寧這是在慢慢走上正軌。 而謝寧的狀態(tài)也確實在逐漸變好,好歹吃東西不會在吐得一干二凈了,和宋晴晴聊完天,也能有一日的好眠。 但他臉上的表情卻越來越少,眼神也越來越?jīng)]有溫度。 鐘叔眼力好,欲言又止了好幾天,終于沒忍住,拉住謝寧。 “小少爺?!辩娛濯q豫著說,“你是不是……需要去看一下醫(yī)生?” 謝寧愕然:“我最近身體很好,沒有生病啊?!?/br> 鐘叔說:“不是這個意思……怎么說呢,你現(xiàn)在給我的感覺,很像最開始,剛搬來大院時的模樣?!?/br> 謝寧沉默良久,又去衛(wèi)生間看了看鏡子里的自己。 鏡子里的他垂著目光,身上是干凈整潔的衣服,雙手按在洗手臺上,模樣十分安靜。 安靜得就像是外界的一絲一毫變化,都無法再干擾到他。 謝寧默不作聲地洗了把臉,抽空給季文彬打了個電話。 “季醫(yī)生?!彼f,“我的病,好像又復(fù)發(fā)了?!?/br> 季文彬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溫和。 不得不說,謝寧覺得他是一個很優(yōu)秀的心理醫(yī)生,不僅在于和他聊天是一件很愉快的事,更在于無論你什么時候找他,他都能給予你回應(yīng)。 哪怕半夜三更被病人的電話吵醒,季文彬依舊會用剛睡醒的聲音,溫和有禮地回應(yīng)你,而你從他態(tài)度中感受不到一絲一毫被打擾的惱怒。 他會給你一種,我隨時隨地都在的安心感。 所以即使沒時間當(dāng)面聊一聊,謝寧依舊會抽空給他打電話。 電話那頭,季文彬說:“可以描述一下具體情況嗎?” 怕吵著謝老爺子,謝寧打電話時特意走到了休息室里。 這會兒休息室沒有人,椅子都是空著的,謝寧也沒有坐下,走到窗戶前,往外看去。 從這兒看去,正好能看到經(jīng)過這幢樓大門口的人流。 身體有一瞬間的暈眩感,但三樓尚在他的忍受范圍里,謝寧垂下眼眸,安靜地看了會圍在大樓附近的花壇,然后緩緩向季文彬描述這些天的感受。 “……我不知道該怎么描述這種感覺?!弊詈笾x寧說,“整個世界對我來說都變得陌生、乏味了起來?!?/br> “情緒變得很淡,以前會讓我生氣的事,現(xiàn)在發(fā)生了,我也覺得無所謂?!?/br> “有那么一瞬間,會覺得自己很累,不是身體上的,是精神上的那種……精疲力竭感。” 季文彬:“你是自己察覺到了異樣,所以才來聯(lián)系我的嗎?” 謝寧搖頭:“事實上,我一直沒覺得自己有什么變化,是鐘叔——我爺爺?shù)墓芗?,說我現(xiàn)在的樣子……和當(dāng)年一模一樣?!?/br> “那你覺得呢?”季文彬問,“你感覺自己現(xiàn)在的心態(tài)和當(dāng)年一樣嗎?” 謝寧沉默一會兒,說:“我不知道?!?/br> “我有時候,會想不起來當(dāng)初的那種感覺,就好像那是很遙遠(yuǎn)的事情,那些過去,對我來說就像是一個夢,我能記得發(fā)生了什么,但回憶不起夢里的感覺?!?/br> 季文彬笑了一下:“這是好事,說明你正在逐漸脫離過去的影響?!?/br> “那我現(xiàn)在這是……怎么了?”謝寧問。 季文彬想了想,說:“你爺爺?shù)牟?,是你事先沒有心理準(zhǔn)備的,所以猝不及防之下,你的情緒陷入了長久的失落當(dāng)中。” 謝寧應(yīng)了一聲:“嗯。” 季文彬又說:“這是很正常的,人的情緒總會因外界的變化而起起伏伏,你這段時間情緒不佳,并不能肯定的說是你的病復(fù)發(fā)了。” 事實上,謝寧究竟是否曾患過情感冷漠癥,還要打一個問號。 “這樣嗎?”謝寧有一瞬間的茫然。 季文彬換了個說法:“你先不要有心理負(fù)擔(dān),也別輕易就給自己下定論?!?/br> “可是……”謝寧眼睫毛灑下一片陰影,蓋住了他的眼神,“我現(xiàn)在,感覺什么都是冷漠的,無所謂的。” 季文彬頓了一下:“沒有例外嗎?” 謝寧陷入沉默當(dāng)中。 “生活里總是充滿著光明和愛的?!奔疚谋蜓普T道,“有沒有這樣一個存在,他讓你覺得溫暖、美好,光是想起,就能讓你不自覺地笑出來?!?/br> “你無法對他冷漠、無所謂,也許很輕很淡,但他在你心底曾留下過這么一道痕跡?!?/br> 今天天氣很好,有陽光從窗外照進(jìn)來,打在謝寧的身上,在地上拖出了長長的影子。 謝寧沐浴在陽光中,好半天,眼睫毛顫動兩下,手微微抬了抬,握住了窗臺的邊沿。 “莊延?!彼p輕的吐出一個名字,唇角一點點地勾了起來。 謝寧不自覺地露出一個笑容。 “什么?”季文彬像是沒聽清,問道。 謝寧按著窗臺,語氣變得輕快起來:“我說,有的?!?/br> 那個人,光是念著他的名字,就讓他的情緒一點一點地牽動起來。 就好似,他點亮了他的世界,讓他的生活變得五彩斑斕,生動有趣了起來。 “謝謝你,季醫(yī)生,我想我……” 他話說到一半,目光往下望去,在看到一個眼熟的背影時,不由頓了頓。 那人身材挺拔,一身黑色的外衣,雙手抄著口袋,正低頭往前走去,幾個錯步之后,身形便消失在人群當(dāng)中。 謝寧愣了好幾秒,突然忘了自己剛才想說什么。 再往外看去,大樓門口人來人往,卻沒再看到讓他覺得熟悉的人。 季文彬見他戛然而止,半天沒有后話,不由問道:“怎么了?” 謝寧揉了揉眼睛,半晌后垂下眼眸,淡淡地道:“沒什么,眼花了?!?/br> 第七十二章 我回來了 從休息室出去沒一會兒, 謝寧突然想再給季文彬打個電話。 他覺得自己約摸是出現(xiàn)了幻覺。 要不然他怎么可能看到莊延慢悠悠的從走廊里過來。 聽說人疲累到極點的時候,眼前會出現(xiàn)想象中的人, 就好像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于是幻想出心心念念的人,聊以慰藉。 但謝寧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莊延現(xiàn)在遠(yuǎn)在千里之外的影視城,可能還在片場里, 皺著眉呵斥ng的演員。 或者在攝像機后面,面無表情地調(diào)整鏡頭、燈光和走位。 謝寧能在腦海里清晰地描述出莊延在片場里的樣子,他去圍觀的次數(shù)不算多,但也足夠他把莊延的模樣記下來。 不僅畫在了紙上,還記在了心里。 而影視城離這里有一千多公里的距離, 謝寧坐飛機回來也用了好幾個小時。 所以眼前這個從走廊里走過來的莊延只能是假的,是他的幻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