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聽陳瓊宇吐槽現(xiàn)在的男人一見女朋友生病，就只知道說“多喝熱水”，和豬沒分別?，F(xiàn)在自己恐怕也是豬一樣的男朋友。

    不久前在糖水鋪?zhàn)油?，他就感到單於蜚體溫偏高，當(dāng)時(shí)本想直接將人送醫(yī)院去，但單於蜚牽著他的手，輕輕說著想帶他回家。

    被那樣的目光包圍著，他心口都麻了。

    皎城剛?cè)肭?，前兩天降了一回溫，路上秋風(fēng)涼涼，他依偎在單於蜚身邊，頓時(shí)什么都不愿去想了。

    濱泉公館是他們一起住過的地方，一進(jìn)門他鼻腔就泛起酸，但還未來得及懷念過去，單於蜚就臉色極難看地躺進(jìn)沙發(fā)里。

    他設(shè)想過無數(shù)種重逢后的情形，沒有哪一種是“單於蜚感冒發(fā)燒，而我不知所措”。

    單於蜚沒什么力氣，呼吸比平時(shí)急促，身上的凜冽感褪去了，一雙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他，就像二十歲時(shí)一樣，似乎總也看不夠。

    他心中酸酸脹脹，伏在沙發(fā)邊，用額頭去碰單於蜚的額頭。

    真的很燙。

    “用我手機(jī)給秦軒文打電話。”單於蜚軟著聲音說：“叫他帶醫(yī)生來?！?/br>
    他連忙照做。

    秦軒文聽到他的聲音，似乎毫不意外，讓他照顧好單先生，自己馬上就來。

    而他的“照顧”就是守著單於蜚，讓單於蜚喝熱水。

    醫(yī)生正是之前給單於蜚看病的那位，十分了解單於蜚的身體狀況，隨身帶著對(duì)癥的藥，嘆氣道：“您還是太疲憊了，我讓您休息，您怎么在辦公室睡一覺就算休息了呢？”

    說完又看向秦軒文：“你得看著單先生，趁這次養(yǎng)病好好休息一下?！?/br>
    秦軒文視線一轉(zhuǎn)，“洛先生?！?/br>
    被點(diǎn)名了，洛曇深立即應(yīng)道：“我在?！?/br>
    秦軒文客氣道：“單先生就拜托給您了?！?/br>
    醫(yī)生不認(rèn)識(shí)洛曇深，問秦軒文：“這位是單先生的新助理？”

    秦軒文想了想，以聊工作的口吻道：“嗯，新來的生活助理。”

    洛曇深：“……”

    醫(yī)生于是轉(zhuǎn)過來，詳細(xì)講什么藥要什么時(shí)候吃，生病期間忌生冷，食物要營養(yǎng)清淡，還要多吃水果，保證睡眠。

    洛曇深聽得認(rèn)真，一一記下，回頭時(shí)見單於蜚正溫和地看著自己。

    醫(yī)生交待完就要走了，秦軒文也要離開。

    洛曇深有些不踏實(shí)，連忙將人攔住，“你不留下來？”

    “不是有您在嗎？”

    “我……”

    “先生就交給您了?！鼻剀幬恼f：“先生病休，很多事務(wù)還等著我去處理。”

    他還想將人留下來，搭在沙發(fā)沿上的手卻被單於蜚握住，輕輕捏了捏。

    “你在就行?！眴戊厄阏f。

    他心尖一軟，反握住單於蜚，“好?！?/br>
    秦軒文和醫(yī)生離開了，房間里安靜下來。

    洛曇深本該立即倒水讓單於蜚吃藥，卻癡癡地在沙發(fā)邊看了好一會(huì)兒。

    “看什么？”單於蜚聲音既疲憊，又帶著笑意。

    “你也會(huì)生病?！彼麑戊厄愕氖治盏酱竭?，低頭吻了吻，“以前都是你照顧我，這次輪到我照顧你了?！?/br>
    單於蜚輕撫他的臉，片刻道：“你瘦了?！?/br>
    他吸了口氣，起身倒來水，將藥一份一份分好，“來，先把藥吃了?！?/br>
    藥在他手心，單於蜚抬手欲接，他搖了搖頭，直接喂到單於蜚嘴邊。

    “謝謝?！眴戊厄阏f。

    “怎么還說‘謝’呢？”他放下杯子，“這不是我應(yīng)該做的嗎？”

    單於蜚抿著唇笑，昔日的淡漠不見了，從眼中流露出來的全是柔情與眷戀。

    洛曇深拿來毛毯和靠墊，給他蓋好墊好，看看時(shí)間——此時(shí)已經(jīng)是夜晚了，說：“我剛才看過了，家里沒水果，我出去買點(diǎn)兒?！?/br>
    正在這時(shí)，單於蜚的電話響了。秦軒文說半小時(shí)之后，有人會(huì)送水果和熬好的粥來。

    “秦助理真厲害。”洛曇深聳了聳肩，“那我就守著你休息好了?！?/br>
    說完，他在地毯上丟了個(gè)靠墊，盤腿坐了上去。

    單於蜚笑，“不用守著。這樣坐很累?！?/br>
    “不累?！彼膊恢雷约涸趺椿厥?，眼眶突然紅了，“陪你，我不累?！?/br>
    藥效上來，單於蜚腦中沉沉，眼皮有些睜不開。

    “你快睡?！甭鍟疑钫f，“睡醒就好了?！?/br>
    單於蜚“唔”了一聲，卻沒有閉眼的意思。

    久別重逢，心愛的人就在眼前，怎么看都看不夠。

    洛曇深湊得更近，遮住他的眼，幾乎伏在了他身上，“弟弟，快睡?！?/br>
    睫毛在掌心輕顫，那一絲癢順著血脈直到心臟，洛曇深又有了落淚的沖動(dòng)。

    從來沒有想過，這個(gè)無所不能的男人也有病成這樣的時(shí)候。過去的十年，他們分別了整整九年，如今二十歲的弟弟已經(jīng)三十歲了，換季時(shí)、疲勞過度時(shí)，也會(huì)感冒發(fā)燒，也需要他陪在身邊，悉心照顧。

    他又心痛，又難過，又開心。

    慶幸自己回來了。

    單於蜚睡著了，呼吸平緩，眉心卻淺淺皺著。

    他想將那褶皺撫平，又害怕將人弄醒。

    回想以往，單於蜚幾乎沒有過過快樂的日子，少有的欣喜全都與他有關(guān)。

    他喉嚨發(fā)緊，在心里發(fā)誓，從今往后，再不讓單於蜚受到傷害。

    不久，粥和水果都送來了。他將粥倒進(jìn)鍋里，用小火溫著，又挑出梨，打算燉一盅冰糖雪梨湯。

    沒想過再見的第一天會(huì)是這樣。

    但這樣好像也不壞。

    廚房里兩個(gè)灶臺(tái)都開著小火，不用一直守著。他又回到沙發(fā)邊，安靜地看單於蜚。

    以前他很喜歡單於蜚的眼睫，長長的，又濃又密，給這張過于清冷的臉平添了幾分柔軟。

    看了許久，終是沒有忍住，他撐起身子，輕而又輕地吻了吻單於蜚的眼睫。

    沒醒。

    他松了口氣，打算去各個(gè)房間看看。

    兩年多以前，他在這里住過一段時(shí)日。時(shí)間在這里仿佛是停滯不前的，擺設(shè)都沒有變，還是老樣子。

    但是推開主臥的門時(shí)，他眼尾一張，眸中流露出些許詫異。

    素凈的飄窗上，居然放著一個(gè)陳舊褪色的小皮球。

    他套到的小皮球。

    而床頭柜上，一枚相框倒扣著。

    他指尖有些顫抖，未將相框拿起之前，就猜到了里面的照片。

    十多年前被定格的瞬間，如今已經(jīng)泛黃，好似承載著一段漫長的、驚心動(dòng)魄的歲月。

    這段歲月在今日終于歸于平靜。

    他將照片放在心口，閉上眼，讓顫栗漸漸平息。

    廚房里傳來雪梨湯的香味。

    單於蜚睡了兩個(gè)來小時(shí)，醒來時(shí)精神好了不少。

    洛曇深趕緊舀來清粥，攪拌吹冷，眼里閃著光，“我喂你好不好？”

    單於蜚摸了摸他的鬢發(fā)，溫聲說：“好?！?/br>
    他沒有伺候過人，笨手笨腳倒說不上，但總歸不那么利落。

    單於蜚耐心地配合他，最后還跟他說：“味道很好?！?/br>
    他一瞥嘴角，“又不是我做的?！?/br>
    單於蜚笑了。

    “不過這個(gè)是我做的。”他趕緊跑去廚房，將雪梨湯端了出來，迅速往隔熱墊上一放，捂住被燙紅的手指。

    “我看看?！眴戊厄銓⑺氖譅窟^來，“痛嗎？”

    他簡直要融化在這份溫柔里。

    單於蜚攬住他，輕吻他的額頭。

    他閉上眼，等著更深更有情欲的吻。

    可單於蜚卻將他放開了。

    他不解，脖子向前伸了伸，想去碰單於蜚的唇。

    單於蜚卻笑著偏開臉，“會(huì)傳染給你?！?/br>
    “我不怕。”他說。

    單於蜚道：“我怕，我會(huì)心痛?！?/br>
    他先是一怔，旋即將臉埋進(jìn)單於蜚懷里，片刻，感到背被輕輕撫摸。

    “我好想你?！彼K于說了出來，“弟弟，我好想你?！?/br>
    “嗯?！眴戊厄闩闹?，嗓音低沉沙啞，“我知道?！?/br>
    “我再也不走了，再也不讓你難過。”